第407章 无头煞：迟到的爱（3）

继而，顾大爷和顾大太太似乎羞愧难当，竟不约而同用手捂住嘴，扭头便往牢门外走。

然，他二人刚刚迈出脚步，顾立福便站了起来。

伴随着林墨一声“顾立福，你要做甚”的轻呼，顾大爷和顾大太太下意识停下脚步扭头看过来。

只见，顾立福竟捧着那包绿豆糕兴冲冲跑到他二人面前，十分小心地将绿豆糕举高，讨好般咧着嘴，口眼歪斜笑道：“给……吃……”

“福儿？我的儿子！”感情的闸门终于垮塌，顾大爷一把抱住顾立福失声痛哭起来。

林墨说得对，虎毒不食子。他是商人，长年累月在商场中摸爬滚打，早已练就成一个见利忘义不顾亲情伦常的势利小人，为了家族利益，为了明哲保身，别说杀了人的顾立福，便是容妃娘娘，他一样说抛弃就能抛弃。

可他忘了，自己原也是个人，原也长着一颗热乎乎会跳动的心，哪怕这颗心早已变成了黑色。

毕竟是自己曾经最疼爱、最骄傲自豪的嫡长子，顾大爷岂能一点儿都不心疼？他只是在物欲横流中忘记了天伦、忽略了人性，他只是在没见到顾立福时，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彻底遗忘。可事实上，只要见到，只要看一眼顾立福悲惨的处境，他那颗已然变成黑色，硬得堪比石头的心，便重新变得鲜活柔软，再也做不到视而不见。

瞧见顾大爷哭成这样，顾大太太也顾不得许多，索性张开手臂，将儿子和夫君一同抱住。

被他夫妻二人这般抱住，顾立福手里的绿豆糕拿不稳，纷纷滚落在地。他有些焦急，也不适应这样被两个人紧紧抱在中间，似乎很想挣扎。可是哼哼唧唧地将身子扭动了半天，顾立福终是没有再推开顾大爷和顾大太太。

到底父子天伦、母子连心，哪怕清明受损已经变得痴傻，顾立福的潜意识里依然舍不得伤害自己爹娘。林墨心头微暖，与白懿轩和王少卿交换一下眼神，三人带着狱卒悄悄退出。

顾立福虽然没推开顾大爷和顾大太太，一双眼睛却始终在关注林墨，见林墨走了，他“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他哭得非常伤心，双手揪着顾大爷的衣襟含混不清地嚷道：“娘……亲，三婶……别……走，要……要福儿，福儿……乖……福……儿……听话……”

听着儿子乱七八糟的碎碎念，感受着他身上陌生的疏离，顾大爷和顾大太太悲从心来，愈发舍不得松开，直将顾立福抱得更紧，哭得也更加伤心。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不知哭了多久，被夹在顾大爷和顾大太太之间的顾立福终于哭累了，他将头沉沉枕在顾大爷肩膀上，口涎流了顾大爷一身，居然就这么站着便睡着了。

顾立福上面只有一个容妃，他乃大房嫡长子，想当初顾大太太刚刚生下顾立福，顾大爷也是喜爱得如同心肝宝贝。付出多少自然就会收获多少，许是爱护得紧、抱得多，小小的顾立福亦特别黏顾大爷，每日都要让顾大爷亲自哄方才入睡。且哄他时，他亦如现在这般伏在顾大爷的肩膀上，带着奶香味儿的口涎泅湿了顾大爷的衣裳，却暖了顾大爷的心。

顾大爷已然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有抱过儿子了，更记不清儿子身上的气息，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上次与儿子见面说话，乃是什么时候？这一刻，他骤然惊觉，不知不觉，儿子居然都长这么大了。

又是心酸又感幸福，再想到不久之后顾立福便要被判处斩刑，顾大爷心如刀绞，终于明白了方梦茹当初的苦心。

他后悔了呀！他能不能乞求上苍让时间倒流？能不能早一点，赶在林墨一行来探视儿子之前就来看看？哪怕，只看一眼也好。那样，顾立福是不是还是以前那个骄傲又心思聪慧的儿子？那样，儿子至少还会认得他？

什么顾家的荣誉？什么顾家家主的名声？什么密香的来历？什么涉不涉嫌谋杀？此时此刻，顾大爷只想这般抱着儿子，哄着他、疼着他，一如他幼年时那样。

可是，一切都晚了，太晚了。

他和顾大太太来得太晚，来得太迟，他们还未曾想通，还没来得及做出决定，儿子便要永远离他们而去，从此阴阳两隔……

第408章 无头煞：钱府突变

地牢外，林墨和白懿轩的动作出奇一致。二人皆将双手负于身后，眯缝着双眼，静静地抬头望天。

王少卿原本心情十分沉重，可是瞧着这俩人如出一辙的动作和表情，却有点想笑。

“咳咳！”轻咳两声加以掩饰，他问：“墨姑娘、白公子？我们都出来了，顾家那个老东西会不会对顾立福不利？”

“他还能怎样对顾立福不利？”白懿轩终于收回目光平视过来：“眼下的顾立福跟三岁小儿没什么两样，连顾家主夫妇是谁都认不出来，对顾家已然构不成威胁了。就算顾家主再狠心，也不至于对这样的人下手，更何况，顾立福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

“唉！”王少卿轻叹着摇头：“说起来这老不死的当真狠心，他就不能早来一日吗？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这般冷心冷肺，顾立福当真太惨了。”

“我倒觉得这样挺好。”林墨突然开口：“至少与马宣比起来，顾立福临死前还能与自己父母再见一面，还能再感受一次顾家主夫妇的拥抱与舍不得，他其实没什么遗憾的。而恰恰因为认不出来才没那么多牵挂，日后若被判处斩刑时，他也不会愈发难过。”

“也是！”王少卿又没立场地点头：“横竖以后苦的都是顾家主夫妇，傻子什么都不知道。这当真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报应不爽。”

想了想，他又问：“接下来二位打算怎么办？”

“马宣那条线索断了，顾立福这条线索基本上也算断了，好在顾家主还活着。只要他在，密香之谜迟早都会被揭晓。”用手指敲敲自己的额头，林墨道：“王少卿，我见您今日的下马威十分有效，顾家主对您似乎已心生畏惧，那他这边大约还得麻烦您多费心盯着点。一旦有什么发现，劳驾您告诉李少卿一声，他自会去定北王府知会王爷和我们。”

“你们不等顾家主夫妇出来，现在就要走吗？”王少卿怔了怔。

“对！”白懿轩接口：“估计他们三人一时半会儿哭不完，我和墨儿留下来没多大用。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便先行一步了。”

王少卿本想问问林墨和白懿轩接下来要去哪儿，甚至想毛遂自荐继续与他们一同破案。可看看天色已近傍晚时分，话在嘴里溜了一圈，终是没有说出来。

他不说，林墨和白懿轩自然假装看不见，二人拱手辞别，相携离开大理寺。

见林墨闷闷不乐，白懿轩劝慰道：“各人有各命，顾立福的处境确实令人心酸，但他杀人乃是事实。所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自己种下了恶因，就必须独自承担恶果。墨儿，我们帮不上他的。”

“我明白！”林墨幽幽呼出一口气：“我也不是同情他，只是想到马宣和他明明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又非真正十恶不赦的大奸大恶，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有些替他们惋惜难过。”

“是啊！”白懿轩轻叹：“一个成了活死人，一个成了傻子痴儿，这案子处处都是无奈，倒像一口聚集了所有悲哀与不幸的深井，只要靠近，非死即伤。”

这话让林墨心头一跳，下意识问：“你还是坚持要去钱家吗？”

“嗯！”白懿轩向车窗外看了一眼：“趁天尚未黑我们赶紧过去，尽可能在掌灯前返回定北王府。”

……

距离上次林墨和龙旭尧造访整整十天，钱府巍峨的大门依然厚重古朴，甚至还多出几分说不出来的苍凉。

现任家主钱国豪曾传令，倘若定北王和白墨公子造访当以贵客之礼相迎，加之门房小厮上回见过林墨，对这位明清目秀的瘦小公子印象极佳，上次林墨和龙旭尧离开时，小厮还专门殷勤地将二人送到街口。今日乍一下看见林墨，小厮微微一愣，继而将人让进来迅速关上门，如同看见亲人般，竟红着眼圈一把扯住林墨的袖子。

“白墨公子，您……您可总算来了啊！”

到底只是一面之缘的门房小厮，这般态度着实令人惊讶，林墨眸光凛了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怎么了？可是你们家主又遇到了什么难处？”

“嗯嗯！”小厮拼命点头，凑近些，他压低声音道：“我们大老爷前天夜里仙逝了，昨日……昨日丽昭仪娘娘又被悄悄遣送回来，眼下也快不行了。”

……

第409章 无头煞：为何将活人安置在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