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要么去坐牢,要么去探视儿子,横竖这一趟必须得走,与其被人打着撵着去,倒真不如主动点呢!
……
第405章 无头煞:迟到的爱(1)
打定主意,顾大爷反倒冷静下来,“大人和墨姑娘请稍后,草民这就去请拙荆出来。然后,我夫妻二人一同随您们去大理寺探视福儿!”
言毕,冲王少卿等人拱拱手,顾大爷疾步离开客厅。
等了不到一炷香功夫,顾大爷便携夫人重回大厅。林墨一行再无二话,直接带着他夫妻二人前往大理寺。
当狱卒打开牢门,瞧清楚缩在墙角的顾立福时,饶是冷心冷肺如顾大爷,也不由瞠目结舌、潸然泪下。
因为,顾立福正坐在地上傻笑。
没错,就是傻笑。他背对着墙,高高扬起头,原本俊朗的脸像是患上了中风,嘴眼歪斜、口涎横流,嗓子里还发出痴儿般的咕哝声。
王少卿惊得目瞪口呆,顾大太太更是险些晕过去,身子晃了两下,她轻声唤着“福儿”便直直扑了过去。
一把抱住顾立福,顾大太太瞬间泪如雨下。
偏偏被她抱着一阵“心肝儿肉”地摇晃了半天,顾立福的眼神照样呆滞,表情照样痴傻,连看都没看顾大太太一眼,就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还有这个人。
林墨和白懿轩双双皱眉,不由问狱卒:“他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狱卒满脸委屈:“今日李少卿和您二位离开之后,他便一直在自言自语,说他爹娘太狠心,又说要让三婶做他娘亲,还说要去找阿辉。后来他开始哭,我以为发泄一下他的情绪能变好些,便不曾阻止。却不料,哭到最后他像是被魇住了,又开始笑,然后莫名其妙嘴也歪了,眼也斜了,竟变成现在这幅痴痴傻傻的模样。”
白懿轩拍拍林墨的肩膀率先走进去,蹲在顾立福身边给他把脉片刻,看向林墨:“遭遇变故,他原本就患得患失郁积于心,今日又经大悲,清明已严重受损。”
“那使用药物进行调理呢?”嘴里问着话,林墨已单膝跪在顾立福面前,不甘心地亲自给顾立福把脉。
见她面上一点点浮现出绝望,白懿轩轻叹:“你也瞧出来了,他这种情况,便是服用药物调理,只怕也是治标不治本。”
这话几乎是给顾立福判了死刑。林墨原本还想等顾大爷夫妇离开之后,趁顾立福高兴,好好问问他密香的事情。眼下这般,她要如何问出口?怕是就算问了,顾立福也不会回答她。
心中升起一股陌生的绝望悲凉,她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转身便走。
哪曾想,才迈出脚步,坐在地上的顾立福便用力推开顾大太太向她冲了过来。
顾立福的动作很快,冲到林墨身边,竟一把抱住林墨的腰将那张淌满口水的脸往林墨肩膀上蹭,嘴里还含含糊糊道:“娘……亲……嘿嘿!三婶……娘……亲……”
顾大太太登时如遭雷劈,白着一张脸走过来,她冲顾立福伸出双手,近似于哀求地哭诉道:“福儿……为娘的福儿?我才是你娘亲。都怪……都怪你爹爹不好,是你爹爹不让为娘来看你的,为娘……为娘天天都在想你。福儿,我的福儿啊,你怎么可以不认得娘亲?你是我儿子,我才是你娘亲啊!”
手指将将触碰到顾立福,便被顾立福用力甩开。顾立福的眼睛里似乎只有林墨,他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林墨身上,可怜巴巴地哀求:“三……婶,娘亲……要我……”
顾大太太为顾大爷育有二子三女,不像方梦茹只有顾立辉那么一个独生儿子。因此,顾立福虽是长子,顾大太太对他的爱却不是独一无二的。母爱被人分了去,似乎就变得淡薄起来,即便曾经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顾立福身上,顾立福东窗事发,顾大太太难过之余想的更多的却是不要让其他孩子,尤其是下面三个子女,将来因顾立福遭受顾家人排挤以及世人诟病。
而刚巧深宅大院中的女子是没有自由的,她便是有心来大理寺探视夫君也不允。故,顾大爷几次三番将大理寺衙役打发走,顾大太太都在心里自我麻醉,不停告诫自己心狠的乃是顾大爷,不是她这个娘亲。
然,再势利再薄情,儿子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说一点儿也不心疼想念顾立福那绝对是假的。这十几日,每当夜深人静午夜梦回,顾大太太都会泪染湿巾,一遍遍在心里呼喊顾立福的名字……
第406章 无头煞:迟到的爱(2)
不过,她对顾立福的思念和母爱仅此而已,待第二日天亮,顾大太太又会变成顾家尊贵的当家主母,又会忘掉顾立福,继续一心一意去安排其他子女的前途。
可眼下,几次三番被儿子推开,不但亲眼目睹儿子死死抱住哀求的人是林墨,还听着儿子口口声声唤娘亲之人竟是方梦茹,顾大太太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胸膛里刹那间被陌生的悲怆填满,堵得她眼冒金星,连气都喘不上来。
悲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她猛地扭头看向老眼含泪立在大牢门口的顾大爷,继而毫无征兆地扑上去,一口咬住了顾大爷的耳朵。
顾大太太这一下来得突然,顾大爷丝毫不曾防备。且顾大太太咬得甚紧,仿佛不将他的耳朵咬下来誓不罢休,直痛得顾大爷撕心裂肺。
一边将顾大太太往下扯,顾大爷一边张口怒骂:“贱人!还不赶紧松口,你是想咬死我吗?”
“就是要咬死你,都是你……都是你害了福儿。你还我儿子,你还我的福儿……”顾大太太如同发急的母狼,被顾大爷扯下来又咬上去,再扯下来,再咬上去,咬不到耳朵就咬别处,比如脸。最后顾大爷反抗得太厉害,她索性死死咬住顾大爷的小手臂,再也不松开。
顾大爷被她咬得痛极,抡起拳头就往顾大太太头上砸:“疯婆子!福儿变成这样与我何干?又不是我挑唆他去杀人的?若论对错,将他养成杀人凶手的也是你,倘若你以前不是那般娇惯着他、溺爱他,他岂会养成这般阴狠歹毒的性子,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再说,我不来探视也是为了顾家好。那我虽说禁止你来看他,却并未将你禁足,你若真的疼爱福儿,大可自己来嘛!想当初那方梦茹为了寻找阿辉被打成那样,人家还不是一次次逃脱跑到大理寺和定北王府门口大吵大闹?你如果也像她那般想着福儿、舍不得福儿,便是我要关你怕也关不住,又岂能阻止得了你见儿子?”
顾大太太心中本就对顾立福有愧,此时顾大爷还字字句句往她的痛处戳,她亦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既然吃了哑巴亏,又被顾大爷用拳头乱捶,恼羞成怒下,她伸开指甲尖尖的双手,拼命往顾大爷脸上挠。一时间,夫妻俩打得昏天黑地,谁都不愿认输。
白懿轩、王少卿和狱卒在一旁冷眼旁观,内心说不出的鄙视。
林墨却看也不看顾大爷和顾大太太,只扭头温柔地瞧着顾立福。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柔软、真诚,满眼恐惧讨好的顾立福终于一点点松开箍住她腰肢的手臂,改为怯生生揪住她一点点侧衣襟。
林墨转身在顾立福头顶上揉了揉,勾唇道:“我不走,我陪你说会子话可好?”
“嗯!”顾立福郑重点头。
看得出来他非常开心,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开心,涨红了脸扯着林墨的袖子一步步走回墙角,目光小心讨好又十分怯懦,仿佛生怕林墨弃他而去。
林墨不再规劝,索性席地而坐,伸手往袖袋中摸去。
眨眼间,她已从袖袋中摸出一小包尚未开封的绿豆糕,在顾立福眼巴巴的目光下迅速拆开递过去。
“绿豆……绿豆糕?”顾立福吸溜着口水,眼眸彻底亮了。
他将双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一双眼睛还征求地瞧着林墨,直到白懿轩也忍不住走过来蹲在他面前道:“这是白墨专门给你买的,你快吃吧,没有人会怪你,更没人会打你。”顾立福才欢呼一声,抓起一块绿豆糕塞进嘴里。
他吃得异常满足,两个腮帮鼓鼓,便是噎得直翻白眼也不停下。
王少卿认出这包绿豆糕乃是之前在街上用膳时,林墨特意去买的。此时瞧得心里直发酸,不由走过来悄声问:“白墨,你怎知他爱吃绿豆糕?”
“我曾在上庠北院和他同学馆就读过,听学子们说,顾立福最爱吃的小点心就是绿豆糕。后来定北王专门派人调查,据说,是因为顾立福儿时,顾大太太曾亲手给他做过一次绿豆糕的缘故。”
林墨话音才落,那边打得难舍难分的顾大爷和顾大太太便住了手。二人同时扭头看过来,目光对上顾立福手里捧着的绿豆糕时,眼圈一红,双双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