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瞧这屋子里的摆设便知征东将军这二十年来依然心系战场,只是先帝感念他的救命之恩,自那一战之后便让他在府中静养,这一养,便是二十年。二十年太平盛世不用上战场,即便曾经的‘四大天王’也开始身体发福,学会了附庸风雅,打算弃武从文了呢!”
白懿轩的话语里多少带点讥讽的味道,但盛乾帝重文轻武乃是事实,再加上他是当年制造林氏一族灭门的罪魁祸首,白懿轩厌恶他极为正常。故,此时此刻即便龙旭尧听着这话再觉不顺耳,也无力反驳。
索性冲白懿轩拱了拱手,他转向林墨:“墨儿,你觉得呢?”
林墨想都没想,便道:“表哥说得极有道理,我完全赞成。”
并非林墨毫无立场,而是林墨勘察现场的方法和验尸手段乃白懿轩亲授,她会的不但白懿轩都会,甚至连她分析案情时的大体思路和说话语气都与白懿轩一模一样,她实在没什么好补充的。
林墨很清楚为什么风姿卓绝温润如玉的白懿轩一遇到龙旭尧便会张牙舞爪,明知白懿轩的迁怒夹杂着私人恩怨,她此时却不想做和事佬。她的心,依然习惯性偏向着白懿轩,亦依旧在心疼他。
龙旭尧讨了个没趣有些尴尬,不过他洒脱惯了又做过思想准备,也不以为意。兀自走到案几前抽出画卷,瞧了两眼问:“我们可要将这幅画带走?”
……
第345章 无头煞:怀疑现场被人动过手脚
林墨脱口道:“不用。”
白懿轩几乎与她同时出声:“带上吧!”
话毕,三人同时一愣,继而,相视一眼都笑了。
“表哥?”林墨道:“这幅风景图画得乱七八糟,带走也没什么意义,不要了吧?”
“那倒未必!”
见林墨表情有些莫名,白懿轩也走到案几前。
接过龙旭尧手里的风景图看了看,他问:“墨儿可是忘了以前我曾教过你,只要是案发现场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不会毫无价值吗?”
“嗯?”林墨眨巴眨巴眼睛。
“你怎么只要跟为兄在一起就变笨了?”白懿轩不满地蹙眉:“你瞧这卧房里的摆设,可有觉得哪里奇怪?”
“我看出来了呀!这卧房简单得近似于简陋,且杂乱无章,一瞧便知主人是个不讲究生活细节的粗犷之人。所以这张案几,不会是长年累月一直摆放在这个位置的,而是最近突然放进来的。”
“既看出来了,你还觉这幅画没用吗?”
林墨怔了下,瞬间了悟。
原来白懿轩是要告诉她这个。
一般凶杀案都不会无缘无故发生,除非突发状况下偶遇的意外身亡和凶手心血来潮的猎杀。像征东将军这般死在自家府邸自己卧房的床榻上,还被割断了头颅,很明显,凶手就是冲着他来的。既如此,凶手和被害人之间一定存在某种必然联系。
这样的必然联系看似突兀,其实却在凶手和受害人之间构架了一座看不见的桥梁。
打个比方来说,倘若一个人有目的地去杀人,他会提前做准备,比如准备杀人工具,比如跟踪受害人,摸准受害人的行踪和生活习惯等等。
同样,受害人也会有所反常。这种反常更像是某种直觉,他会在遇害前的一段日子心神不宁,会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疑神疑鬼。而越是无法解释自己的感觉,受害人越会表现出不同于以往的言行举止。譬如,遇害前受害人会精神恍惚、心不在焉,或者忧心忡忡。再譬如,他会做一些平时不可能去做的事情,就像征东将军这种拿了一辈子刀剑的武将,突然想起来要画画。
这种针对凶手和受害人的心理分析乃白懿轩独创,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每每在破案过程中都会直击要害。
所以说白了,其实因为白色杜鹃花的出现,白懿轩也本能地不相信凶手是职业杀手,他做出之前的判断乃是现场反馈出来的直接印象,而此时提到画卷,才是他真正怀疑的目标。他只是在用专属于他自己的方式来反向推理,排除可能。
“表哥,你是不是觉得现场被人动过手脚?”
“我不确定。”白懿轩环视一圈四周,目光渐渐锁定住门:“我只是有点奇怪,门窗明明紧闭,凶手是如何进来的?
其实,有时候现场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反而是一种画蛇添足的漏洞。
当然,职业杀手会有各种各样的手段进来。但这朵白色杜鹃花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征东将军的脖子上,所以,假如还有另外一种有悖于常理的可能,这件事就变得比较合理了。”
这回不但林墨,连龙旭尧都听懂了。
“懿轩兄,你可是说,这府中有凶手的内应?”
“定北王好敏锐的心思。”白懿轩勾勾唇角,面上浮现出一抹赞赏:“白色杜鹃花十六年后重现绝非偶然,尤其是马宣一案中它已经出现过。那么,此时再出现,等同于挑衅。
既然是挑衅,便多出几分炫耀的味道,故,基本可以排除职业杀手作案的可能。于是,我们在现场什么也发现不了便只剩下最后一种解释,那就是有人比我们早一步在凶手离开后来到这间卧房。是他,将凶手遗留下来的痕迹抹掉了,包括脚印,也包括搏斗的痕迹。”
“如果是那样,这个人当十分了解征东将军的生活习惯啊!”
“对!所以他不但能抹掉凶手留下的痕迹,还能伪装出征东将军平日里正常生活的假象。”
顿了顿,白懿轩话锋一转:“不过,这种可能也只是猜测,我们暂时没有证据,亦无目击证人,而杜鹃杀手十六年前制造宫廷血案时就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因此我们待会儿有必要传讯一下平日里伺候征东将军的贴身仆从们,我想,或许会有点收获。”
……
第346章 无头煞:爱狗的前护国大将军
龙旭尧此时已彻底信服白懿轩的破案能力,不由建议:“索性一并传讯下将军夫人吧?”
林墨想了下,道:“传讯将军夫人只需走个过场便好,这间卧房内没有任何女眷气息,说明仅是征东将军独居之地,夫人未必住在这儿。夫妻俩不住在一处,可见他们的关系与普通深宅大院一样形同虚设。这样的夫人,她对征东将军的了解程度兴许还不如一名侍妾。王爷倒不如把征东将军最宠爱的几名小妾召集过来一并问了,也可掩人耳目,不至于打草惊蛇。”
“墨儿说的对。”白懿轩附议。
将风景图卷起来递还龙旭尧,他又道:“我虽不知这画有什么不对劲,但文房四宝出现在这间卧房本身就很反常,这幅风景图便也显得另类。关键是征东将军身份特殊,这屋子里原本就有的东西我们不能随便带走,唯独这幅画废的风景图即便留下,也迟早会被下人们丢弃,倒不如我们带回去留待日后备用。”
白懿轩所谓的“留待日后备用”林墨习以为常,她从小就见惯了白懿轩这个毛病,遇到没办法解释的案子,他会在尽可能不破坏现场的情况下搜集证物带走。这些东西当时可能没什么用,但也许把玩到某个时刻会突然派上用场,直接成为解开一桩悬案的最关键钥匙,遂取了只证物袋交给龙旭尧。
卧房内再也没什么可勘察的,三人交流一下意见,鱼贯走出卧房来到隔壁耳间开始传唤证人。
第一个被传唤的便是征东将军的贴身小厮,走进耳房,他尚未来得及行礼,已哭喊道:“大人们,你们赶紧把那挨千刀的贼子抓起来吧!我们将军戎马一生战功赫赫,如今没有死在战场上却被一蝇营狗苟之徒斩去了头颅,这简直……这简直是对将军莫大的羞……”
他话未说完,房门“砰”地一下被人撞开,管家满头大汗跑进来:“定……定北王,快快,我们家王爷的头颅找到了……”
一路跟随管家七拐八拐来到座偏僻小院,人还未进去,便听见成片犬吠声,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