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马宣看她一眼:“谁的爹妈被人逼死心中不恨?若是你林墨,遇到这种事,心中可会不起一丝丝波澜?”
“不会!”坦坦荡荡应了,林墨给马宣斟满酒:“我也会恨,或许会自暴自弃,但,我绝不会杀人。”
“是啊!你不会杀人,因为你是林墨。”
闷着头将酒喝下,马宣苍白的面颊上浮现出淡淡微醺:“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因为你有一双坚定又明亮的眼睛。
那是被幸福养育大的眼睛,那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坚定。
可是林墨,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样幸福美满的家庭,亦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清楚地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我其实是个糊里糊涂的人,将来的日子要怎么过都是父母替我规划的,我连产生其他想法的念头都不敢有,算是名副其实的有贼心没贼胆。
那段被撵出翰林宫学的日子虽是我向往的,却也不轻松。因为我每天都在担心爹娘洞悉我被退学的秘密后会不会以泪洗面,从而惶惶不可终日。
我做梦都没想到的是,会在菜市口遇到顾立辉六人,更没想到,平素对我不闻不问还算友好的他们,那日会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那天的顾立辉如同中邪,根本就是来故意找茬的。我那样哀求他们不为所动,他们甚至大打出手,将我爹娘的摊子砸了,还殴打我爹娘。”
“你有没有想过顾立辉他们那天为何如此反常?”
“冷静下来后想过。无非是怕真相败露,我重回上庠北院连累他们。所以他们要断了我的退路,让我一辈子都回不去。”
说出这番话,仿佛亲手将内心最痛的伤疤抠得鲜血淋漓,马宣停下,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开始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看着这样的马宣,林墨说不出的难过。
没错!顾立辉六人是有备而来,尤其是顾立辉,他怕马宣回去后寝院再一次重新调整,怕自己重新被调回去与顾立福同住,索性让马宣背实了这个黑锅,一辈子都别回去……
第337章5 与尸同住:马宣的杀人计划(1)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即便顾立辉等人已经将事情做到了这种程度,马宣还是回归了。尽管寝室安排没有再换,却因此亲手在马宣内心埋下了杀戮的种子。
所以说人在江湖走,欠下的债,迟早都是要还的。
微叹一声,林墨规劝:“吃点菜吧,都是你喜欢的。别光顾着空腹喝酒,太伤身。”
“嗤……”马宣轻笑:“将死之人,还在乎什么伤身不伤身?”
话虽如此,他却放下酒杯,听话地开始吃菜。
他很沉默,吃得悄无声息,却渐渐有大串大串泪珠滚落餐盘。
林墨别开头,让他独自吸收这份迟来的关怀和感动。直到马宣停下筷子,才问:“后来呢?”
“后来,我便开始计划要如何报复。但杀人这种事没想象得那么简单,有几日别说杀人,一看见血我都会发晕。再后来我跟张屠户学杀猪,记下要领,一点点克服恐惧,终于成为一名优秀的屠夫。”
“你为什么要偷张屠户的杀猪刀?难道你不知屠户们的杀猪刀都会带着自己的标识吗?”
“这一点我当然清楚,但张屠户会一些铁匠手艺,他娘子更是个胆小怕事之人。以他们的性格,就算东窗事发,他们猜到杀猪刀是我偷的,也不敢声张。
嗤……”马宣夸张地笑起来。
林墨清清楚楚看见,有星光自马宣瞳眸中陨落。
他的面上渐渐浮现出一抹嘲讽:“张屠户每年都会打造新的杀猪刀辞旧迎新,丢几把旧杀猪刀他未必放在心上。而铁匠铺子寻不到线索,衙门便也查不出杀猪刀的来历。更何况,张屠户那般尽心尽力地教我杀猪,大约很希望我主动偷走杀猪刀吧?”
林墨胸口一闷,却听马宣又道:“我最初的计划是在凤凰山动手,因为我知道上庠北院的学子们喜欢以风流才子自诩,常常以起诗社之名去凤凰山风花雪月。
出乎意料的是,还没等我打听出顾立辉他们去凤凰山的具体时间,家里便来了两名不速之客。”
“是翰林宫学派来请你回去复读的夫子吧?”林墨问。
“嗯!”马宣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是请我回去复读,却和顾立辉他们一样羞辱我爹娘,一样瞧不起我。哪怕明知我没有偷银子,依旧把我当成贼。所以我没有错,整个翰林宫学从大文学到夫子和学子,压根没一个好人。”
“那你可知你能回上庠北院复读,乃是大文学和部分夫子们为你据理力争的?”
马宣一怔。
林墨他看一眼:“不管在哪里,都会出现正反两派,我不否认翰林宫学确实存在狗眼看人低的夫子,但,也有大文学和一大批刚正不阿的夫子对不对?他们乃是翰林宫学真正的中流砥柱,正因有了他们,翰林宫学才能成为我盛乾王朝最大最好的皇家庠序。
马宣,你并非十三四岁的毛头小子,你是一个成年人,既然你和你爹娘的理想都是将来你能入仕光宗耀祖,你就应该知道即便你真的入仕,朝堂之上亦有勾心斗角党派纷争。
盛乾皇帝为了摒除诟病披荆斩棘,好不容易开辟出了这么一条可贵的入仕捷径,他难道不比你难?倘若所有寒门学子都如你这般疾世愤俗、不懂珍惜,那这条捷径当如何延续下去?”
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马宣两眼,她又轻叹:“罢了,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你且接着方才的话题吧!”
被林墨说教得微微脸红,马宣避开她清澈的目光点了下头……
第337章6 与尸同住:马宣的杀人计划(2)
马宣:“那两名夫子将我原本就想杀人的愤怒撩拨得愈发旺盛,所以我谄媚奉承,重新回到上庠北院养精蓄锐,伺机报复。而钱多等人见我回来,果然对我变本加厉。我一直忍着,便是他们将我撵出寝院,我亦不争不闹。因为我知道,很快,他们全都会变成死人。”
做了个深呼吸,他的声音开始变得玩世不恭:“其实,对我来说,一个独居的环境更加容易实施杀人计划。而文学夫子和郎中、厨子等人都知我的处境。他们虽不帮我,却悄悄睁只眼闭只眼地给我行些方便。见我每日都是最后一个去餐厅令食盒之人,厨子们会多挑几块别人不吃的肥肉片给我,一来二去,我便与厨子们混熟,开始将街坊邻居们种植的最新鲜蔬菜瓜果贩卖进来。
这种对我不设防的日子一过就是好几个月,我像暗夜里的卫冕之王,悄悄将杀猪刀、桃树胶,还有打地坪需要的材质一一运……”
“等等!”林墨突然打断他:“杀猪刀是你回去两次从张屠户家里偷出来的,那么桃树胶呢?桃树胶也是你从花匠家里偷的吗?”
“不是!桃树胶是我爹娘往年采集的。一部分卖了可以换钱,另一部分爹娘会混入细沙中盖房子。因为那样盖出来的房子不漏雨也不渗水非常耐用,极受欢迎。”
“原来如此!”林墨点点头,再问:“你是怎么想到用别人吃剩下的碎骨和肉片种花的?”
“那是偶然的发现。因为白天要想办法将杀猪刀等运进来藏好,还要一直承受钱多等人的殴打,我很害怕,亦觉得压抑,所以晚上就拼命挖地种花来发泄。
有一天,我被钱多他们打狠了,实在吃不下晚饭,索性在花圃中刨了坑将饭菜全部埋进去。哪想,过了没几日那位置上的一株兰竟生得极为粗壮。
我瞧着十分喜欢,索性将其他花花草草全部挖掉,皆种植成这种兰,开始每天给它们吃肉、喂碎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