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1 / 1)

说说两处极亲厚的,前头又因元春之故,他多得了许多恩典,可撞见这一等事,也由不得他不心生疑窦:他们宁国府家的姑娘,怎么倒似旁人家的一般,竟还嫌恶起自家人来?这些年教养,又是落到了什么地方?

心里想着,这些话却不好多说。

是以,贾珍虽是面沉如水,却不曾十分言语。

尤氏原知道他的性情,便又道:“我瞧着她的意思,怕是不肯回头的。大爷要与她争持,怕是未必能如意。”

“荒唐!”贾珍听了,忍不住怒骂一声:“她是我宁国府家的小姐,自小也是诗书礼仪教导着,难道还不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道理?如今父母不在,自然是我这兄长做主,她一个女孩儿家,难道还自说亲事不成?那成了个什么东西?”

“你倒不要犯了肝火,她原不是这么个意思。”尤氏也是回头细细想过的,这时候便道:“不过是听了咱们这边府里的风言风语,又自小在老太太、太太跟前长大,两厢里生疏了,方生出了个念头。原也不曾说,自己说定亲事的,只是要那边说准了,她方肯嫁的。

我前头也是恼恨的很,后面躺在那里细想了一回,倒有些猜出她的意思只怕也是瞧着那边二姑娘,三姑娘婚事都做得顺遂,又知道这都是宝兄弟相识相熟的人,便不肯寻那一等公侯人家,倒要挑拣个书香门第的,方才心安。”

贾珍听得一怔。

因尤氏提及流言云云,他自家心里一动,也有些心虚,竟将十分恼火去了大半。又听得后面一番话,他倒有些踟蹰起来:“那依着你的意思,竟随她去不成?”

“这却要问老爷,果然要结一门好亲事,还是要遂了四姑娘的心,早完了这事便罢。”尤氏道:“那定城侯他们,也实是不错。”

贾珍听了,面色阴晴不定,斟酌了半晌,方又问尤氏细节,再三问明白了,这有些颓然道:“我自然情愿结一门好亲,可她果然有那么个肚肠,这一门好亲,怕也要做成冤家对头,又有什么趣儿?”

说罢,他衣袖一挥,没再言语。

尤氏却已是体味过来,因叹道:“我也是这么想来,这结亲原不是结仇,强逼她来,难道往后还能得了好不成?她横竖也没个私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料想凤丫头宝兄弟他们,也是心中有数儿的人。”

夫妻两人虽则憋闷,但因惜春如此行径,也只得咬牙忍下,又恐她心窄,思量也多,竟不敢当耽搁,当日便去寻了贾赦、贾政并贾琏凤姐宝玉等人,且商议惜春婚事。

经了这十余日,各人自然都有几个人选。

贾珍便照旧说谢家丰家两处,贾琏凤姐提了神武将军之子戚建辉,又将宝玉的人选揽过去,再提了一个魏呈润。贾赦也提了两个人,只一个是门生,一个倒是故旧,却也多不如谢家丰家。

是以,贾赦便道:“你拣这两个,倒也妥当,旧年瞧过一二眼的,着实还不错。家世也是相配,竟是稳妥的人选。就是琏儿媳妇这个,到底是有些世交的情面,虽家世稍有逊色,却也是不错。”

后面贾政也提了一个人,却是世家之后,自其父起,便以科举得中,倒也是书香门第,现自己也是举业在身,名字换做谢瑛的。

众人听了,都是眉头一皱,不知这人从何挑拣而来。

倒是宝玉笑道:“我在北静王府里见过几面,他生得俊俏,文辞也是不错,现今已是秀才,倒也是一流的人才。只是不知他家底细。”

“你才多大,竟论起这个来?”凤姐一听,便笑吟吟道:“既是老爷看重的,宝兄弟又见过面,料想着必是个妥当的。”

贾珍听了一回,心里已然有数,因与凤姐道:“大妹妹说的是。只是这些个人,既然都是妥当的,一时半日倒不好定下。偏娘娘又是吩咐下去的,眼瞧着已是十一月,总要粗略定个人选,方好寻摸。

我想着,四妹妹虽小,也没有她一个女孩儿论这些的道理。可她自小没了娘,父亲又早早修行去了,自然多有不如意的。如今要说亲事,总问她一句,使她称心些,也算弥补了。倒也不必真个拿了人名去问,只烦请大妹妹过去,好生问一问,是要世家大族,还是书香门第,是要文采出众,或是弓马娴熟的,纵有个大概,咱们再论,岂不两厢妥当?”

他这么一说,连着贾赦贾政都有些踟蹰,虽觉于理不合,却又深有情义的,倒不好一口否了的。何况,到底惜春是宁国府的小姐,贾珍是长兄,自然这婚事,他能说准了大半。

正思量着,那边凤姐却已是笑吟吟应承了:“珍大哥既有这心,我也代四妹妹领下了。果然她得了个称心如意的女婿,我也能讨个谢媒钱不是?”

有她这一句话,众人都是一笑,倒将些许瑕疵抛下不论了。

而惜春,当日便择定了人,也不是旁个,正是贾政所说的谢瑛。

???

第357章 相赠

贾珍虽还不足,终究这谢瑛也不算太坏,便自做罢。

又有尤氏深知惜春性情的,更是巴不得立时做定了亲事,也算了了这一桩,省得再添是非来,当即又以元春之意,兼着自家并不在孝中,一力为惜春操办起来。

早前她便与尤二姐、尤三姐料理过的,又帮衬过迎春的婚事,自是轻车熟路,十分便宜,倒也不在话下。

却是这一桩婚事落定,众人知道,如黛玉探春等姊妹,自然有些相贺打趣的言语,又有外头求亲如定城侯谢家等处平添几分悻悻然。

却又有一个陈芸,因如今在林宅住下,两处原是极亲厚的,自然也听说了这事。

她前头为尼的时候,常随其师静虚师太到贾家走动,与惜春自小结识,竟可说是总角之交了。只是后面因缘际会,她还俗嫁与秦钟,生子守寡,自然门庭清冷,也不能再登贾家这样人家的门庭。

可如今听说了这事,她也不免想起少年之事,怔怔出了一回神。

倒是晴雯瞧见,推了她一下,因问缘故,她才回过神来,笑着道:“这日子真个流水一般,转眼就过去几年。我还记着旧年与四姑娘顽笑的事,忽然间,她便要出阁成婚了。”

听她这么说,晴雯原是含笑的面庞,也有些伤感上来:“正是,真个光阴流水一般。”

她虽是个直爽的性情,却也深念在贾家的情景,如今说得一句,便也有些沉默下来,眼圈儿微红,却没有再说了。

陈芸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因宽慰道:“虽这么说,到底旧情在那里,原也难改的。旁的不提,若不是宝二爷念及我们大爷,林姑娘如何会再三顾念我们?”

晴雯勉强一笑,却没有再说话。

陈芸见状,想了想后便岔开个话头,因与晴雯道:“只是我名声不大好,想要去贺一贺,怕也不能的。于今想来,也只合做两个荷包,权做旧情之意。到时候托紫鹃姑娘送去,若使得,便留下,若使不得的,也全凭她们料理了。我心意到了,也就是了。”

又问晴雯做什么花样,择什么缎子丝线云云,且将这话岔开。而后果然花费了十余日,做成两个荷包,托紫鹃送了进去。

这等事原是惠而不费,顺道儿的好事,紫鹃自然情愿,不过多走几步,便将荷包送了过去。

倒是惜春见着这一对杭绸荷包,上面用彩线细细绣了喜上眉梢的吉祥图案,里面又有一对木雕的小菩萨像,却是圆润光滑,混不似新制的,倒似常自带着的。虽不甚值钱,却着实有些心意。

惜春看了,也是默默了半晌。

她本因陈芸与秦钟之事,多有厌恶的,可瞧了这东西,又有些喟叹,不由又想到入画这里。

紫鹃见她神色不定,也是等了半晌,总见她默默的,方轻轻唤了一声四姑娘。

惜春方回过神来,眼睫低垂,终究将荷包收下,又谢过紫鹃转赠之力。

紫鹃笑道:“我不过走两步路罢了,哪里当得姑娘这一声谢字。”陪着说了两句,她便告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