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刻下了一个魔法契约,契约仍牢不可破地烙在他的小臂上,既无波动,也不消失。证明订立契约的另一方仍安然无恙地存活于某地。
对方的流血、伤痕、疾病、痛楚,都会经由契约传递给他。
这是他们在婚礼上结下的契约,既刻在他的臂上,也烙印在艾西的手上。
教皇不该有世俗上的婚姻,但他们的确曾在无人的教堂中秘密交换过婚礼的誓约。
他身边的椅子空着,空荡的花瓶里已有十日没有放入过花束。
艾西承诺每三日为他写一封信,现在已到了第三日。日影骑士每日会传回密信,期间的延迟也正好是三日。
教皇握紧小臂,契约的存在于感知中鲜明起来,如烙印灼烫。杀意与恐惧从心头一一掠过,摇曳的树影透过玻璃碎裂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倒影,像破碎的灰烬。
村庄之后是小镇,小镇之后是城市。
这是座各处都很寻常的不大的南方城市,因为森林中来袭的魔物,更南边村镇里的不少居民涌入了这里,街道因此变得鱼龙混杂而更为拥挤热闹。
希欧多尔戴上风帽,遮住显眼的发色与肤色,衣袍盖住腰间样式精巧的佩剑。但他只要站在那儿,无论打扮成什么模样都引人瞩目。骑士身材高大,脊背挺拔,钢铁般的锐利直直从黑斗篷底下刺出来,就像雪白的刀刃割开布帛。
他们藏在货车中进入城市。骑士抱起她,悄无声息潜入了行驶中的运送布料的马车里。城门的守备松散而随意,抱着长戟和同事闲聊的守卫只站在门边,任由人流车队穿行而过。
在城中,找到旅馆落脚与借宿。用过那里提供的晚餐,希欧多尔带着艾西又走上街道。
城里的大部分地方没有装上路灯,那种靠魔法驱动的光源是大城市才有的特权。光线一暗下来,街上来往的人便换了一批。正正经经的人此时已大多回到家中,早早歇息。只有那些想趁着夜色隐蔽干些什么的人才会在此时出没在城中。
艾西拉着骑士的衣襟,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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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欧多尔从前没来过这里,但他知道一座城市的夜晚存在什么。在他还十分年轻,没有成为圣骑士的时候,他担任盲眼骑士手下的骑士长。
赛门管理整个圣都的巡视,希欧多尔在每个夜晚带队在城中巡视。灯火辉煌的黄金之城在这时候露出它藏污纳垢的一面。暗巷、黑市、妓院、赌场,以及深夜的谋杀。这是城市的另一侧,它与白天的世界一样,自有其规则与运行轨迹,赛门教给他的第一件事,便是不要打破这平衡与规律。
要学会闭上眼不看,要学会捂住耳不听。真正的纯洁无垢仅存在于天上的圣所,凡间的每一处土地都必有脏污。
希欧多尔在一家偏僻陈旧的小店铺里找到他需要的东西。玻璃瓶里装有黑乎乎的魔药汁液,骑士没有讨价还价,按商人的报价全价付了款,是一笔让艾西觉得他一定是被敲诈了的数目。
回到旅馆时艾西握着他的手,无灯的街道昏暗漆黑,她能听见鞋跟踏在石板上的声音,咯噔咯噔,影子缀在他们身前,是手牵手并肩行走的两个人影。
“这东西买来有什么用?”艾西问道。
“用它可以染黑头发和肤色。”
艾西试着想他变成黑皮肤黑头发的模样,实在是难以想象。她想,幸好希欧多尔剪掉了头发,不然光染发就得花很多很多的钱。
“我早就想问了,你的头发是天生的吗?还有皮肤,是不是你家里的其他人也和你一样白?”她问。
希欧多尔从记忆深处翻出他父母与族人的模样,那些回忆已经蒙了厚厚的灰,即使层层掸掉也仍是灰蒙破旧。
“这是一种遗传病。”他回答,“祖先曾有白发和白肤的特征,后代发色与肤色常常偏浅,只是其他人都不曾像我这样显眼,也不曾像我一样病得严重。”
他的母亲拥有众人交口称赞的美丽,他的父亲是公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们的交合本应诞生一个完美无缺的孩子,但接生大夫从母亲产道中拽出来的,偏偏是一个残次品。
“我的家乡里流传说,小时候体弱多病的孩子,长大后反而会长寿,因为他们早早就把一辈子的病都生完了。”艾西拉着他的手,像牵手结伴而行的孩子那样轻轻摇晃,“那些长寿的人都说自己小时候经常生病,还有你,因为你从前患过病,所以现在就成为了厉害的骑士。”
他们经过教堂。
夜色下的教堂剥去了某层圣洁的面纱,沉寂在黑暗里,如整座沉寂在夜晚中的城市。没有光亮的地方,建筑物此毫无区分,一样的灰暗,满布伤痕般的阴影。
希欧多尔望向教堂顶端圣日的纹样。艾西也跟着望过去,她想他也许是想起了教义,又也许是想起了教皇。她握着骑士的手,轻声说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就算是神,也会原谅你的。”
如果那个神明事理的话。她在心里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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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到旅馆,住在一个房间中。城中人多眼杂,连日影骑士中都混着叛徒,何况他处,希欧多尔不敢让艾西离开自己的视线太久。
旅馆只有窄窄的木板床,好在只要加钱就能在房间里多放置一张。他们躺在各自的床上,而买回的魔药搁在他们之间的小桌上。
窗外树影摇曳,月光宁静。
这个夜晚印记却没有发作,在效力消退后,它发作的频率也一同降低了。
希欧多尔等到月上中天,艾西已在他身畔沉沉睡去,她侧卧入睡,脸庞面朝他的方向,沉睡的脸显得安详且无害。
骑士静静望着她的脸,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他于是也闭上眼睛,在女人浅浅的呼吸声中,久违地睡了一个安宁且无梦的觉。
日出之时,他也随之一同醒来,作息烙印般烙在身体里。艾西自然还在睡梦中,从窗口爬上来的晨光照亮她睡眠中的脸,仿若暖色的油画笔触涂上她的脸颊,涂亮她的鼻梁,涂红她的嘴唇。
希欧多尔站在她床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触碰她的脸。他的手指落在艾西的眉间,慢慢抚过眉毛。
她一点都没有觉察,身体随着呼吸平缓地起伏,任由指尖从眉梢滑落脸颊,来到唇边。骑士在这一刻所见到的美丽不是日光之下的肥皂泡那样流光溢彩又脆弱至极的事物,它像那日光本身,寻常得仿佛理所当然,是田野里一丛丛盛开的小小白色花朵,并不珍贵,并不起眼,但每一年的春天它都如约绽放。
希欧多尔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唇瓣上,透过朦胧的薄雾,窗外传来清晨的鸟鸣。他在这时想起教皇,他想,那位冕下每日晨起时都能看见这张面孔,每个夜里,教皇拥着这具身躯入睡。
所以那位难驯的圣子殿下甘愿留在神殿,他自愿低下头颅,被套上枷锁。
人们称教皇为冕下,因为他是唯一有资格站在尊神面前的人,因为朝圣者渴望目睹他的身姿,如渴望目睹神光的降临。
希欧多尔在此时,才切实尝到那毒药一般苦涩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