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伶人后知后觉惊叫出声,常年练唱,他的嗓音本就比一般男子娇嗲了许多,落在公公耳中,听起来比教坊司新来的扬州瘦马还酥。

不禁想起暗卫绘声绘色的描述,公公藏蓝袍子下不完整的躯体猛地一颤,脸上腾起异样的色泽。

“找死啊……”公公慌忙用拂尘遮住脸转身,却踩到自己曳地的袍角,险些绊倒。

伶人此时并不知晓厄运即将降临,听见窗外脚步声渐远,他莫名的想不通公公怎么就走了?

不是说又送来了两位乐工吗?人为何还不进来?

温宁将脸埋进锦被中,肩头轻颤,溢出几声低笑。

次日晨露未晞时,温宁已整装,带着伶人去给齐王请安。

承安阁的房门吱呀开启时,只见齐王正支着额角坐在案前。烛台上残蜡凝成狰狞的泪痕,显然彻夜未熄。

他抬眼望去,阶下那双十指相扣的手刺得瞳孔骤缩。

温宁似无所觉,反而侧首对身旁伶人莞尔一笑。那眼波流转间的情意,就像怀春的少女初次与心仪的儿郎度过难忘的春宵。

待得松开交握的指尖,温宁躬身行礼的弧度却比往日更深,“多谢齐王殿下盛情款待,只是战宁已叨扰多日,实在是过意不去,不知殿下可有何差遣,下官定尽心尽力。”

好一个尽心尽力!

齐王眸色黯淡,透着冷森森的寒意。她并非是不懂“以卿常伴”的暗示,也不是不懂风月,只是不屑与他而已。

如今她为了一个伶人甘愿折腰,他怎么没发现,自己选出来的“传信工具”居然还有这番本事?

“战姑娘客气了。”齐王面上轻笑,话音里却已是醋意,“本王竟不知,一个戏子也值得你折节下交?”

戏子?

温宁微微垂首,将唇角的讥笑掩在阴影下。

伶人身体微微一颤,他竟没想到自己一颗忠心,不惜背叛家族来到他身边,却在齐王眼中只是一名低贱的戏子?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温宁渐渐敛了笑意,心念道:利用人性的嫉妒与失衡心理制造裂痕,往往比武力更有效。

齐王势力强大,伶人自然不敢抗衡,但是背地里耍些阴招,更叫人防不胜防。

此前,墨云稷便怀疑他们寻找的图纸或许就在齐王手里,但是齐王府戒备森严,苍蝇都难飞进一只,更莫说是盗取,在这府中她就是多走了一步,就有八百只眼睛明里暗里的盯着她。

但是,齐王自己就不一样了,他是这王府的主子,谁会管他。

第一步,离间计已奏效。

第二步,她要撒下饵料。

温宁转身望了伶人一眼,明媚一笑道:“公子他……待我很好。”

伶人神情一怔,慌忙望向齐王,在确定齐王目光里的愤怒和失望的神色时,他不安的摇着头。

温宁笑意更深,朝他身后不轻不重的掐了一把,伶人不禁轻“嗯”一声,这场面俨然小夫妻之间的打情骂俏。

齐王气得七窍生烟,指节捏得青白。

但转而一想,温宁既为了这伶人自动倒戈于他,这不正是他以前想要的结果吗?

如今她主动提出,他又何苦独生闷气,他压住心中的怒意,道:“本王眼下确有一件事,需要看看战姑娘的忠心?”

第318章 配合妾身演好这出戏

“哦?殿下请吩咐。”温宁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在伶人眼中着实刺眼。可一想到后心上的那根银针,封住了他部分气血,只要他敢不听话,他立时会死在她手上。伶人也只能先乖乖的配合着,然后再再寻机会杀了她以表忠心。

齐王命伶人退下后,从书架上拿过来一份画稿,“本王数月前得到一份千机圣人的弓弩图,你且来看看。”

千机圣人喜好钻研军器,但他的画稿留世不多,而且年代久远,有一些设计上是不符合当下所需的。但他的设计天份却依旧值得后世之人学习参考。

温宁看着那弓弩图,弩身庞大,行动起来笨重,虽说保证了威力,但是并不利于战场使用。

她指出两处可以改进的地方,齐王满意的点点头,但这并不是齐王想要的。

“本王还想让它更轻便些,就像战姑娘手臂上的袖箭,不知你可有办法?”

温宁目光微滞,旋即笑道:“殿下果然神通广大,耳目聪灵,下官不敢欺瞒殿下,这袖箭完全是为了自保。”

温宁出城去寻墨靖远,遭遇劫杀,反击时用的就是这袖箭,齐王又岂不会不知此事。

正说话时,有公公门外禀报:“殿下,墨指挥使求见。”

齐王眼底闪过一抹阴鸷,但那抹不悦转瞬即逝,化作唇边一缕意味深长的笑,“这么快就闻着味找了来,墨大人果然是条好犬。只是不知,战姑娘如今有了新欢,旧爱又当如何料理啊?”

不等温宁回答,齐王已经命人带墨云稷进来。

墨云稷脚步略有些沉重,面色仍透着失血后的青白,却在对上温宁目光的刹那,眼底浮起一丝温软的笑意。

“你来做什么?”温宁温宁突然拂袖转身,冷着脸色不待见他。

如今她还有留在王府的理由,所以她不能同墨云稷回去。

墨云稷双唇微张,却见她背在身后的手指轻颤了三下,那是他们原定好的信号,意味着里应外合。

聪明如他,立即反应过来,并非是齐王强行将她扣留,而是她另有计划,故意留在齐王身边。

他理应配合她演好这出戏,但伴在齐王身侧,可不比蔚澜放,凶险异常往往只在齐王一念之间。

此前齐王招揽了很多能人异士,但后来都相继失踪,他暗中调查过,那些人都成了乱葬岗的孤魂。

军器图纸固然重要,但可以想办法谋夺,但是温宁的命只有一条,他不忍她这般三番两次的置自己于危险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