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1 / 1)

林维止蹙眉问我为什么要推她。

我说如果我不推,她会把我推下去,死的人就是我,她当时失去了理智,也听不进去任何规劝。

林维止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我几乎是百口莫辩,很容易被人误解为情杀,逼宫不成反伤人。现场的民众议论明显对我很不利,被警方录取口供的目击者所看到的只是我们不合争斗,既不了解过程起因也没有听到对话,甚至距离太远连谁先动手都不知道,而我作为存活方,从推理方面看明显是压制了她的人,自然也就是凶手。

当死无对证且谣言四起,没有确凿保身的证据,警方也只能根据舆论定罪,其实那些人真正看到的不过前几排,其余的都是在人云亦云,流言之强大,可以焚毁一个国家,何况是一个女人。

我问林维止是不是我没有救了。

他握着我的手始终不曾松开,他让我别怕,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平息。

我问他还能吗。

他抱着我的身体,将我笼罩在他温热的怀中,“只要我在没有什么不能。”

我啜泣着仰起头,看他轮廓分明的下巴,伸出一根手指在上面坚硬的胡茬里触了触,“姑父,你恨我吗。”

他问我为什么要恨你。

我说你的孩子没了,妻子也没了,被我失手搞得家破人亡。

他没等我说完忽然按住我的唇,“如果你没有平安回来我会恨你,恨你没有保护好自己。至于徽卿,那不是你可以改变的,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她的死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失手这个词对任何人都不要说。”

徐秘书非常理智问他能抵挡得住舆论践踏和夫人那一方人脉的施压吗,如果您不妥协于证据,而过分偏袒阮小姐,在外人眼中很有可能您也成为了这场意外的参与者,而坐实夫人死于谋杀。

林维止感觉到我在他胸口不停的颤抖,他将我紧紧抱住,用他的体温来暖我身子里的寒意。

“这件事不要在公馆说,吩咐下去不允许任何人打扰靠近,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到维滨来找我,我的太太跳楼身亡,只有我有权解释这些。”

林维止叮嘱徐秘书,放话出去说跳楼身亡,而不是被推,尽最大力量扭转舆论。

徐秘书说明白,她转身要走,在到达门口又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说,“林总,我有一个疑惑和大胆的猜测,不过这很亵渎夫人,我不知道能不能直言不讳。”

林维止让她说。

“夫人怀着孩子,八个月后即将临盆,又是数月的哺乳期,法律对孕妇和新生母亲非常宽容,再加上夫人有何家做靠山,身份显赫,多多少少都能买几分面子,即使她失手杀了阮小姐,事发现场没有目击证人,谁来指控她,谁又来为阮小姐被谋杀作保,指控了,她这样的特殊情况,法律又怎会不网开一面呢。深城哪有人会与何家为敌。夫人和阮小姐在身份上,明显大众舆论更倾向于她,孕妇怎么能做出这么凶残的事,这不是她很好的保护屏障,最终一定会被保释出来,夫人料准这一点,才敢对阮小姐下手。”

林维止闭了闭眼睛,“所以,你的意思。”

徐秘书笑了声,“那不就是自作自受吗。维滨的公关部和律师团,在这方面的能力可不是寻常,只要咬死这一点,阮小姐就不至于难以翻身,只是林总,您的夫人是这样的为人,对您清誉有损,何况夫人已去,本该前尘往事让魂魄安息,是否有些太过不人道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盯着我惨白的脸孔和被噩梦折磨得憔悴的身形,“想保阮小姐,目前只有这一个法子,不然解释不了她们厮打争吵这一点。只能是把谋杀的罪责推向夫人,阮小姐自保,才会反手推了她,导致她失足坠楼,阮小姐大约会从轻处罚,这就看林总如何公关了。”

我咬牙止住愈发激烈的颤抖,转过头看向徐秘书,她正非常严肃阐述完这件事,我一直以为在她深入了解并怀疑我之后,对我发自内心的忌惮与厌恶,并没有想到她会愿意为我开脱辩解。

我张了张嘴,有些晦涩挤出一句话,“谢谢你肯相信我。”

徐秘书看了我一眼,“我只是就事论事,林夫人和阮小姐对我而言都是主子,我不偏不倚,阮小姐聪慧,又很善于控制自己,更关键您比较胆小,为了逃避一些事情而懦弱缩在躯壳里,这样的女人动手杀人根本不可能。相反林夫人倒是很干脆果断不择手段的女人,怀孕易冲动情绪化,失足的可能性更大。”

她顿了顿,“林夫人在深城的势力和人脉非常大,而且她对外塑造的口碑极好,贤淑温厚,慈眉善目,阮小姐又是破坏她婚姻的第三者,方方面面的窘境,想要让大家信服刚才的解释,需要很漫长的时间,花费很大的功夫。”

我捂着脸闷声痛苦,我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赴约,怎么就是不长记性,非要让自己陷入险境,逼得这么多人为我心力交瘁。

日薄西山人心不古,一个心肠歹毒又出手果断的人,就算怀了孩子又怎会为孩子积德呢,她除了利用孩子,还能作什么善事。她如果真有几分仁慈,就不是足不出户掌控深城三分天下的严徽卿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之后几天林维止又增加了几名保镖在公馆照看我,实际是把整个公馆包围住,以免有意图不轨的人闯入进来为难我。

这件事在深城的发酵速度很快,大批记者得到了报社拍板,拍下我在林夫人身亡后的近况头条,力保他们无恙,还可以拿到极其可观的报酬,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的现状的确岌岌可危。

林维止在维滨二楼会议大厅召开了记者招待会,针对这次事故进行了全面的解释,首先为我澄清了谋杀和过失伤人的谣言,甚至连失手推了严徽卿都完全否认,只说是两方争执,严徽卿自己不稳失足坠楼,我试图抓住她,被误认为是伸出手推了她。

其次是严徽卿怀有身孕的事不属实,而是误诊,她自始至终没有进行过系统的检查过,如果她真的有孕,不会登上那么高的楼顶。

这两条完全推翻了在整个城市发酵近一周的流言,自然引发轰动和质疑,记者根本不相信,一再抛出犀利问题试探林维止是否为了保住阮小姐而故意这样颠倒黑白,总归死无对证。

林维止的身份自然不会和她们继续解释辩驳,他在保镖护送下迅速离开,留下徐秘书做尾声善后,徐秘书说林总对于夫人死亡也非常痛苦,可是他们的夫妻感情外人无权置喙,具体发生了什么走向一个下坡,也与其他人无关,林总和夫人有长达九年的婚姻基础,夫人的意外过世等同于抽走了林总身体内一多半骨骼和血液,消沉多日才终于强忍悲痛面对大家,希望给予私人空间适可而止。

维滨这次发布会确实有很好的作用,深城一边倒指控我为情谋杀的谣言顷刻间遏制了不少,在我惊讶于一场发布会就能压住舆论的时候,徐秘书告诉我发布会不但没有压住,反而让事情走向一个失控的高潮点,只是林总花了高价买通一部分报社,再配合维滨的危机公关,才有了这样的效果。

那段时间我根本不敢出门,更不要说去华盛上班,我听一个关系很好的同事说温兆腾也没有去公司,一直由副总代班,他在省厅忙着为我的事奔波应酬。

温兆腾确实在尽力周旋,但碰了不少钉子,他找到省委,试图得到这起案件的全权负责,可是省委忌惮颇多,又不好当面回驳他,干脆避而不见。

整个省数十万公安干警几乎是温兆腾一肩挑,对他惟命是从,他一人扛起了省内十几座城市治安大旗的半壁江山,官场谁也不敢得罪他,但是更不敢得罪何家。

两方强敌厮杀博弈,自然是两败俱伤,参与进来的人都会遭到连累,仕途的人精混成了老油条,自然谁也不往枪口上撞。

温兆腾坐在车里堵了几个晚上都没有见到人,他干脆以公安厅长的身份强势施压给下级,命令深城市局局长不允许控制拘留阮语。

而这道指令下发到市局时,市局局长刚刚签署了拘捕证明,若不是看在林维止周旋的势力上,早在事故发生的当天晚上拘捕令就已经签署了,阮语作为第一嫌疑人,第一目击者,甚至是唯一嫌疑人,是不可能逃得过的。只是公安方面迫于林维止阻止才生生拖了八天。

市局接到省厅温兆腾亲笔署名的手函后大吃一惊,温兆腾从升任厅长职务开始,从没有签署过亲笔手函,包括一些重案,都是由副厅长指挥,这次却为了保住一个女人而破例,市局立刻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市局局长致电刑侦部门,要求立刻撤手,等候温厅长下一步指示,不能擅自拘捕。

何夫人等到第十天仍旧没有看到结果,有些按捺不住,找到了深城市局局长,局长在电话中吞吞吐吐,何夫人搬出儿子和丈夫施压,局长只好将温兆腾在压这个案子的真相告知,何夫人勃然大怒,要求自己丈夫插手,为干女儿讨回公道,不能让她冤死。

何政委有些犹豫,温兆腾是一省之长,位高权重,自己虽然官场资历压了他半头,但对于这个手下掌控着数十万公安刑警的同僚,也不是没有一丝忌惮。

自己的亲生子女不得不出面,他对于严徽卿的感情不深刻,奈何自己夫人太疼爱这个女儿,大有不讨公道誓不罢休的架势,他为难说温兆腾亲自要压一个案子,省委都不会过问,我去指责好吗?

何夫人冷笑,“你我也多少信佛,这不仅仅是让逝者瞑目的功德,更关乎你在官场的威仪。仕途很多人都知道我与徽卿投缘,我膝下没有女儿,认了她享受天伦,她现在死得不明不白,案子无人过问,就草草烧了下葬,林维止也没有追究,似乎还很包庇那个女人。算来算去在深城只有我们何家与徽卿沾亲带故,你不闻不问不打紧,底下人做事也不上心,你颜面何存?你还没有正式退休,后生晚辈就不把你放在眼里,以后何家失去了你在官场的庇荫,三个儿子还有好日子过吗?”

这番话踩在了何政委的心尖上,他这辈子最重视权力和威仪,他不贪色,只爱钱和权,权的拥有意味着钱的手到擒来,正因为他太清楚权力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且能抹杀和改变一切的至高无上的东西,才会如此看重,如此割舍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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亵渎他的权势就是对他的侮辱,谁也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