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身边来！”顾青芳重复道，语气还比方才强硬许多，但却依旧带着哀求的意味。

难道顾青芳只是想要他留下？

如是想着，秦宵心里竟生出密密麻麻的痛痒，有些折磨人，可他也只能故作平静，躲在容肆背后，什么都不说。

他不能做出任何回应，顾青芳离融合祟气只差最后一步，他不能再给顾青芳任何一丝希望……

顾青芳越来越近，周围的仙道再次向他发起了攻击，他就站在原地，紫黑的雾气将一道道炫白的灵光击溃，牢牢将他护在中央。

顾青芳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又跌到雪地里，双手捂着头低声嘶吼，这样的痛还是上次在无净山的时候，与祟气融合的痛苦如同钝刀将他身上的骨肉一刀刀凌迟。他痛得意识模糊，可是心里有道声音在告诉他：不能让秦宵离开，一定要抓住他的手……

他有预感，秦宵今日一旦离开，他就再也找不到秦宵了。

随着顾青芳情绪的波动，紫黑的祟气渲染了半片天，早上顾青芳还说今日是个良成吉日，天公知道他们要成婚，常年风虐雪饕的北域难得出了太阳，然而现在祟气遮天蔽日，肆虐的风雪要比以往更加狂烈。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说南域的人来了。

婚礼众城来贺，城门大开，魔君自然不会错过这次绝佳的进攻机会。就像原文里写的那样，顾青芳被仙道围剿时，魔君坐收渔翁之利，将失去理智的顾青芳控制了半年之久……

某种不知名的情绪作祟，秦宵轻轻挣扎了一下被容肆紧握着的手腕，想要到顾青芳身旁去。

系统立马跳出来提醒：「现在剧情已经恢复98％，您若是心软破坏了剧情，无论是顾青芳还是这个世界，都将不复存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冷冰冰的系统似乎第一次有了人类的情绪，好像叹了一口气，「他们只是书里的人物，是虚构的存在，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设定好的程序。」

秦宵死死咬着牙，对它道：「就算这是书里的世界，但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难过会伤心，受伤会死，有血有肉！」

系统沉默良久，问道：「……你难道心动了吗？」

这个问题如同当头一棒，将执迷不悟的秦宵彻底打醒。

他怎么可能会……心动？？

仙道在先前的战斗就已元气大伤，现在无法再对抗顾青芳的祟气，而魔君又带领着魔兵搅局，无论站在什么角度，现在都是先撤离为妙。

容肆挥剑将面前的雪地斩出一条分界线，灵力凝聚而成的屏障将顾青芳隔绝在外，正欲带领众人离开，四周就被团团紫黑的雾气包围。

顾青芳几近疯魔，将众人困在影刹宫，像是要与众人鱼死网破。

“秦宵！不要和他走！”顾青芳红着眼暴喝，而后声音又慢慢地变得虚弱无力，谁能能听出他在哀求，“别走，别和他走……”

心里的声音告诉他，若是现在放着秦宵离开，他就彻底失去秦宵了。彻彻底底！

于此同时，系统出现提示：「魔君即将到场，根据系统计算，仙道众人有90％的几率无法离开，极有可能导致宿主任务失败。」

原著里，这段剧情的中心就是两点：顾青芳与祟气融合；容肆被送离北域回到仙道。

秦宵心一横，夺过容肆的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喊道：“顾青芳，把祟气撤了！”

他心意坚决态度强硬，似乎是怕顾青芳不相信般，持着剑锋划破脖子的表皮，伤口冒出醒目的血珠。

他知道这招对顾青芳很有用，将对方的死门拿捏得死死的。

容肆眼眶忽闪，想要阻止他伤害自己换取众人生机的行为，刚刚碰到秦宵的手臂，就听到秦宵低声对他说：“我不想死，也不会这样死。你如果想让仙道这上百号人都命丧北域，就继续拦我。”

空气霎时间变得寂静，只剩下风雪的呼啸与衣摆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声音。

秦宵此刻终于敢与顾青芳对视了，他现在才发现那双眼睛里没有恨意，只有无穷的难过，还有难以理解的恐惧……

僵持不下，秦宵犹豫片刻，对顾青芳喊道：“放他们离开，我留下来。”

闻言，容肆抓住他的手，轻而易举将他的手上剑抢走。

容肆现在才发现，秦宵连提剑的力气都已失去，原本强壮的身躯在风雪中摇摇欲坠，仿佛脆弱得迎风就会倒。

他红着眼眶咬牙切齿道：“我不需要你牺牲！”

秦宵现在真的很累，累得连话都说得艰难，但还是安慰道：“我会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容肆难得像个孩子一样固执而方寸全乱，“你的身子不能再拖了，说好我们要一起回人界的。和我回去，我会保护你的，无论什么代价我都会将你治好……”

见他哭了，秦宵怔了怔。

小说里赋予容肆强大的词汇太多，以至于他一直将容肆视作坚不可摧、无所不能的存在，全然忘记，现在的容肆也不过是个还未及冠的少年。

细细想来，秦宵好像从未好好打量过他。

从前他讨厌容肆的高高在上，讨厌容肆的胡搅蛮缠，讨厌容肆强加在他身上一切。因为带上有色眼镜，他看不清容肆本身的光彩。

当抛下所有的偏见，他才发现容肆也有着他羡慕与欣赏的一切。

前路崎岖亦能踏平的自信、不畏黑暗所向披靡的勇气，还有怜悯众生的赤子之心……就连他曾讨厌的那些小毛病都成了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

可这样一个不可一世的人如今为何会沦落得如此狼狈？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顾青芳已经与祟气融合，今日绝不可能放我离开，你也带不走我。在你身后是仙道上百位翘楚，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葬身在北域吗？如果是因为我，那我死也不能瞑目。魔君的目的无需我多言，若是你们和顾青芳打个你死我活，不正中了他的下怀吗？容肆，你肩上背负着整个仙道，要以大局为重。”

这番话简直掐住了容肆的命门，容肆是根正苗红仙道子弟，自小就被家中长辈培养成一个心怀大义的人。于他而言，儿女私情与道义相比，太不值一提了。

见容肆不做声，秦宵故作轻松道：“放心吧，我死不了的，顾青芳竟要留下我，就不会那么容易让我死。你先回去吧，我……”

后面的话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难道要给容肆虚无缥缈、无法兑现的给承诺吗？

容肆咬了咬牙，倔强问道：“你会回来的对吧？”

秦宵紧了紧拳头，在他糅合着期待与乞求的眼神下，点点头，微微一笑。

“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