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一邊說著,賴琮民一邊從員工手中接過預先準備好的霓虹燈牌,上頭書寫著粉紅色的「愛情,猝不及防」六個大字。

「相信大家不管是在我們的粉絲專頁還是店門外的看板,一定都知道我們的小活動名稱了,沒錯,就是『愛情,猝不及防』!

「請大家現在檢查一下自己的椅子,應該都可以在底部摸到一張貼紙,貼紙上面的數字代表了我們店內的桌號,現在要麻煩大家按照各自的數字坐到一塊!順帶一提,本人我也會下場一起玩喔!」

語畢,店內登時變得忙碌起來,徐愉容摸了摸自己和許俐樺的座椅,果然摸到了兩張由雙面泡棉膠帶黏上的護貝貼紙。拿起一看,自個兒拿到的是三,而許俐樺拿到的是五。徐愉容往五號桌的位置看去,只見自己方才點評的男大生正一臉醉態地坐在那兒。再往三號桌看去,甫下場的賴琮民正輕門熟路與同桌客人聊著天。

見許俐樺笑容憨掬,方才賴琮民的一字一句似乎都入不了她耳。暗暗嘆了口氣,徐愉容偷偷地將自個兒和許俐樺的貼紙交換了過來,這才將她搖醒。

「瘋婆子,該起床了。」

「我……我才沒醉呢!剛剛說的遊戲規則,我……我全都有聽到!」許俐樺大聲地笑道:「要玩一二三木頭人,對吧?」

「對,我是Apple,妳是小蠻,可以了吧?」徐愉容扶著許俐樺的腰緩緩站起,朝著賴琮民所在的方向走去。他見著兩人前來,趕忙起身迎接。

搶先搭住了賴琮民的肩,徐愉容在其耳邊悄聲說道:「幫我照顧一下Venom,如果你敢對她下手就死定了。」

見徐愉容露出滿是殺氣的微笑,賴琮民怎敢再多說一句?安頓好後,徐愉容這才朝著五號桌的方向走去。

五號桌是張四人座的方桌,當徐愉容入座時,除了自己之外僅有兩人,其中一人便是方才的那名男大生,坐在其對面的則是一名樣貌可愛、氣質清純的女孩子。

男大生叫賴育哲,而女孩子叫林雅瑜。

對徐愉容來說,在夜場與陌生人聊天是家常便飯。透過對話,徐愉容很快地便摸透了兩人今晚為何會來酒吧遊玩,林雅瑜純粹是和大學同學一同前來聚會,但賴育哲就不單純了,儘管嘴上說著與朋友聚會,但他的一言一舉皆流露色氣,而這一切都被徐愉容盡收眼底。

即便如此,徐愉容並沒有多加揣測,畢竟他可是這個世界上最沒資格評論這種事的人。

就在這時,賴琮民朝著五號桌的方向走了過來,徐愉容發現了他的動作,眼神馬上飄向了三號桌。只見許俐樺正開心地與同桌的女孩子聊著天,雖然臉頰仍然有些紅撲撲地,但看的出來已然清醒許多。安下心來,徐愉容正準備要出聲和賴琮民打招呼時,賴育哲已然搶先發話。

「堂哥!」這一聲稱呼,讓徐愉容有些吃驚。

「哇塞,阿哲,沒想到你跟徐……Allure坐同一桌啊?」

「托你的福,琮民。」面對徐愉容那意味深長的笑,賴琮民自然不懂其中含意,相反地,他將徐愉容拉到一旁,低聲詢問道:「Allure,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懶蟲老闆都開口了,我哪有拒絕的餘地?」徐愉容笑道。

「幹,別鬧我啦。」賴琮民笑罵道:「我有個客人現在才到,是我老媽在社大的老師,我是很想親自招呼他,但我還要顧店裡其他狀況,所以可以麻煩你代替我照看一下他,讓他跟你坐一桌嗎?」

「嘖,講了這麼一大串,當然可以啊,人呢?」得到徐愉容的應允,賴琮民登時露出笑容。只見他轉過身子,朝著店門口揮了揮手,嘴裡不住大聲喊道:

「張老師!這邊!」

徐愉容順著賴琮民的方向看去,酒吧裡頭的燈光太過昏暗,以致於他無法立即得知「張老師」的樣貌和性別。待到對方走近,徐愉容這才得以一探究竟。

面前的男人身高約莫一百八十公分,有著一張豐潤卻又不顯臃腫的面頰,飽滿的臥蠶和起伏適當的柳葉眉益發顯得男人雙眼有神,鼻樑筆挺,鼻頭圓潤,整體看上去是個體面的人。

但讓徐愉容生感到興趣的是這男人的衣著:深藍色素面上衣、尼龍質料的黑色長褲,有著些許髒汙的一般布鞋。這是一副和酒吧、夜場等詞彙完全沾不上邊的打扮,但男人似乎並不在意。他面無表情地握住了賴琮民的手,讓人難以察覺其真正的情緒。

「抱歉,琮民。我來晚了。」儘管周遭環境十分吵雜,但徐愉容仍然能清楚地聽見男人的嗓音,低沉有致,令人感到安心。

「沒事!張老師願意賞我這個臉已經讓我很高興了。但我要先跟您說聲抱歉,我還得……」

「您」?徐愉容疑惑地想著,面前這男人看上去年紀頂多也就三十五、六歲,賴琮民有必要用敬稱來稱呼他嗎?

「我知道,你去忙吧。沒事的。」就在這時,男人看向了位在賴琮民身旁的徐愉容。「這位是……?」

「張老師好,我叫Allure。」不待賴琮民介紹,徐愉容已然伸出手,向男人報上了自己的名號。男人見狀,禮貌性地和徐愉容握了握手。

「不用稱呼我老師沒關係,叫我張湛生就好。」

在接下來的時間,徐愉容嘴裡同賴育哲和林雅瑜攀談,不時偷偷觀察坐在對面的張湛生。只見他翹著二郎腿,但卻始終沒有將背靠在椅子上,放置在其面前的「螺絲起子」過了將近半小仍舊完好如初,冰塊的消融反而增添了調酒的份量。

再者,張湛生似乎沒有要社交的意願,即便徐愉容將話題丟給了他,也總能被其敷衍過去。好在一陣酒酣耳熱,除了徐愉容之外的兩人並沒有聽得太清楚。

如坐針氈般的坐姿、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勢,這人到底是來酒吧幹嘛的?直到「無花果」接近打烊時分,徐愉容腦海裡想的都是這個問題。

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一眨眼的功夫已經來到了午夜一點。「無花果」裡頭的人流開始變得稀少,走出店門外的顧客鮮少是清醒的。此刻,五號桌的位置只剩下徐愉容和張湛生面面相覷。

不知何時,賴育哲和林雅瑜已然消失的不見蹤影。徐愉容何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好,他懶得跟這些不諳世事的小孩子打交道,比起那兩人,此刻的徐愉容對於面前的張湛生興趣更濃。他輕輕一笑,決定主動向張湛生攀談,但他沒料到的是當他開口之際,整晚鮮少發言的張湛生竟也同時向自己開啟了話題。

「你看起來不像是會喜歡來酒吧的人。」

「你為什麼會取Allure這個名字?」

兩人都沒料到對方會主動開啟話題,再加上店內仍舊有些許客人,因此雙方都沒能聽清楚彼此的話語。徐愉容轉頭朝許俐樺所在的方向看去,只見其仍和同桌女性歡聲暢談。確認她狀況無誤後,徐愉容站起身子,手指朝外頭比了比。

「要出去走走嗎?」

白日,初夏的氣溫並不宜人,到了深夜也是如此,雖是料峭,卻又不是春寒。夜晚的文心路像是齣溫馨的鬧劇,燈火通明,偶有酒客在路上發了瘋,有哭泣,有大笑。徐愉容站在騎樓吞雲吐霧,靜靜地端看這一切。

方從便利商店走出來的張湛生走到了他的身旁,只見他將菸盒上的塑膠膜輕輕撕開,並沒有全然拆除。徐愉容轉過頭一看,不又得地又生出了疑問。

「以你的年紀來說,Gentle不會太老成嗎?」

「都四十四歲的人了,剛剛好。」聞言,徐愉容轉頭看向張湛生,眼中盡是驚訝,但見張湛生一臉雲淡風輕,徐愉容馬上將自個兒的情緒波動收起。

「你說對了,關於酒吧的一切我都沒有特別喜歡,但我已經答應琮民了,基於禮貌還是得過來一下。」張湛生輕輕地撣了撣煙灰,輕輕說道。

「你知道Chanel的Allure系列香水嗎?那是我最喜歡的香水,所以我才為自己取了Allure這個名字。還有,在夜場活動需要的是代號,而不是真名。」

「你很常去酒吧?」

「我自己就是開酒吧的。」將菸叼進嘴中,徐愉容從口袋的名片盒中抽出一張純白的名片,遞給了張湛生。

名片樣式十分簡單,正面是朵一筆畫成的雲,而背面則寫妥了徐愉容的店址以及電話。

「我經營的酒吧在朝馬那附近,雖說你對酒吧沒有偏好,但哪天如果太無聊,歡迎來敝店坐坐,憑本名片可以打八折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