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台上往下看超可怕的,人這麼多,我還以為我在造勢。」
「妳講得很好呀,不用擔心。」就這自信的氣勢而言,許俐樺是衷心佩服李舒雅的。
李舒雅結束後,不消片刻便輪到許俐樺上場。許俐樺並不緊張,這類場合早能預見,不拖泥帶水、簡潔有力、有自信,她深諳介紹的要點,早先便已有預備。
一上台,眾人目光再次為她所吸引,上百雙眼睛全數聚焦於自身,卻絲毫不見許俐樺一絲緊張。
「大家好,我叫許俐樺,來自台南女中,興趣是追劇,歡迎向我推薦劇集喔。」
姓名、出身地、興趣,新生的自我介紹僅需要告知這些資訊即可,講得太多只會顯得囉嗦又想奪人矚目,講得太少又會使人覺得格外內向與難相處。語畢,許俐樺能確信,自個兒獲得的掌聲比起其餘人等要來的更多,雖不至掌聲雷動,也已十分眾多。
這拖沓的環節仍持續著,直到最後一人上台,許俐樺這才特別留了心:不是別人,正是那名身著鮮黃的男孩。
方才坐著時還未能看清,許俐樺發現男孩有著嚴重的駝背。他接過麥克風,身子略微顫抖,面對眾人的眼神顯得格外徬徨。
「大……大家好,我叫徐愉容,台中人。」
過於簡短、聲音微弱,徐愉容草草結束自我介紹,交與麥克風給學長姐後便趕緊下台,他低著頭,似乎很害怕與他人有目光的交集。
途經許俐樺時,徐愉容和她恰巧對上了眼也就是這一眼,讓許俐樺萌生了想與其談天的意願。許俐樺內心的準則是十分嚴格的,外表、氣質、品味與想法缺一不可,可徐愉容那雙眼所蕩漾的落寞,讓她一時忘記內心立下的準則。
徐愉容,你究竟發生過什麼事?
自我介紹結束後,便是各小隊的團康時間。學長姐們賣力地帶動隊內氣氛,端出了各式法寶,如隊伍口號、破冰遊戲、各隊伍闖關等。許俐樺一一配合,保持著穩當的步調,既不拖累,亦不拔萃;反觀身邊的李舒雅,她益發活躍,很快地便成為了隊上的核心人物。
也罷,每個人都有各自的行事風格,只要李舒雅不叨擾自己就好。許俐樺兀自想著時,身旁那人已然拉起自己的手。
「我跟俐樺一起去,可以嗎?」李舒雅的提問讓許俐樺摸不著頭緒,待到隊輔學長答應,她這轉頭看向許俐樺:「走吧!我們一起去參加競標活動。」
「競……競什麼?」分心的許俐樺完全沒搞懂情況,就這樣被李舒雅拉到台前,參與她口中的競標活動。
所謂的競標活動即是由眾小隊於方才闖關所獲得的貨幣來競選各獎品,瞧著身旁的李舒雅與其餘人為了得標而賣力的模樣。許俐樺不禁有些無奈,心裡頭不住埋怨李舒雅的莽撞。
就在這時,一競選商品映入許俐樺的眼簾:是產自日本的進口巧克力,早先還在台南時,她便已然嘗過,並為其濃厚與多樣的口感所深深著迷。想到這,許俐樺不禁想舉手與其餘組別一塊競標。
其他人態度之猛烈,有如鎖定獵物的豺狼那般前仆後繼,許俐樺漸漸放下半舉著的手,她是真心地對這類活動感到無趣,與其和其他人那般競標,還不如自個兒上網購買要來的有尊嚴許多。但那盒巧克力似乎蘊含魔力,在許俐樺耳邊低聲呢喃,引誘著她的理智屈服。
一旁的李舒雅早早便發現了許俐樺的躊躇,她沒多想便舉起手,將剩餘的全數貨幣交了出去,成功奪下了這盒巧克力。許俐樺大吃一驚,見李舒雅對自己露出勝利的微笑,她心中滿是不敢置信。
「妳……妳幹嘛?」
「我看妳很想吃,所以就買下來了啊。」打開巧克力盒,李舒雅雙眼閃閃發光地說道:「看起來超好吃的耶!」
這傢伙是不是傻了?那可是全隊的資產啊!和其他隊伍不同,大家都帶回一堆零食,可我們卻只換到一盒巧克力與一包孔雀香酥脆,怎麼想都不合理才是啊。許俐樺不由得想到。
攜著戰利品返回隊上,出乎許俐樺意料,隊員們見著只有巧克力與孔雀香酥脆不但沒有生氣,在吃下巧克力後,反而開始讚賞李舒雅的眼光。
「超級值得的!這巧克力也太好吃了吧?」
「對啊,舒雅妳好會選喔!」
「唉呀,要不是俐樺,我也不會選到這盒巧克力。」說著,李舒雅挽住了許俐樺的手臂,態度顯得益發親暱。
與尚不熟識的人有身體接觸,不論是誰,必定會心生些許疙瘩。可說來奇怪,許俐樺竟沒有興起厭惡,那不知何時再度捲起的粉色髮捲也不再扎眼。
李舒雅熱心地將巧克力一一分發給隊員們,發放至徐愉容時,許俐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他看去。許俐樺很清楚自己內心的好奇和所謂的愛情無關,而是以一種充滿社會性的視角去臆測徐愉容的一切。
「魚肉,這是你的份!」取出一塊,李舒雅笑著對徐愉容說道。
「魚肉?」徐愉容接過巧克力,面露疑惑。
「對呀,這是我剛剛發現的諧音綽號。如果你不喜歡的話可以直接跟我說,我會叫你本名的。」
「妳喜歡的話就這樣叫吧。」見那笑容可掬絲毫不帶惡意,徐愉容也就淡淡答應。
「剛剛聽你說是台中人,你住哪裡呀?」
「北屯。」徐愉容簡短回答,他打算敷衍其詞,好讓李舒雅知難而退,誰知她竟一屁股坐到了自個兒身旁,這讓她備感侷促。
「真的嗎?我是東山畢業的,離你很近耶。」
「哈哈,對啊。」徐愉容訕訕一笑,心裡不斷祈禱話題就此結束。
許俐樺看著兩人在對面交談,她不禁有些好奇對話內容。彷彿聽見她內心所想,李舒雅正轉過頭來看著自己,小幅度地揮著手,像是在邀請許俐樺一起加入談話。
做得好,李舒雅。走到他倆身邊時,許俐樺不由得向李舒雅投射一讚賞目光,她終於有機會可以和徐愉容聊聊了。
「魚肉,跟你介紹一下,這是住在我隔壁房間的許俐樺。」
「為什麼你要叫他魚肉?」
「愉容兩個字唸快一點,聽起來就像魚肉了。」李舒雅說道:「嘿,機會難得,我們要不要明天就去一中逛一逛?愉容,你要不要一起來?我覺得你似乎挺有品味的。」
「品……品味?」從未自他人口中收到如此評價,徐愉容登時有些呆愣。
「對啊,我目前看到的男生裡,就只有你一個人穿潮牌。」李舒雅完完整整地將自己心中好奇的一切皆問出口了,許俐樺不由得想到:李舒雅這傢伙是不是會讀心術?
「這是潮牌嗎?」低頭看了下自己的衣服,徐愉容納悶道。
「對呀,這是Sexy Diamond耶。你的口氣怎麼好像什麼都不知道?」李舒雅好奇問道
「這……這是我在菜市場隨便買的地攤貨而已。」
黑孔雀性格驕傲,認定全世界僅有自己是美麗的化身。人們因其極為罕見而對自己投射崇拜和愛惜。某日的他踱步至湖邊,見著水面倒影上竟有一和其如出一轍的黑孔雀,氣得他直尖叫。他賣力拍動華麗的黑羽,想將湖面影像撥去,卻不慎落水。掙扎上岸後的黑孔雀見湖面倒影已然不再和自己享有同樣的外表,因而放聲大笑。他絲毫沒有發現自己身上的汁墨已為清澈湖水洗去,原來,所謂的黑孔雀,其實和一般的綠孔雀、藍孔雀沒什麼分別。
「媽媽,妳為什麼要跟我說這個故事?」躺在床上,即使眼中透出一絲倦意,小男孩仍捨不得睡,視線牢牢鎖定身旁的許俐樺。
「小蛋捲喜歡孔雀嗎?」許俐樺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