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我跟愉……小愉不是妳想的那樣。」
「好吧,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吧。不要變得跟小愉哥一樣就好。」見父親有些失落,張若澄心裡已有了些想法,但她不打算追問,而是貼心地作出了結尾。
「對了,你剛剛跟小愉聊了些什麼?」
「秘密。」張若澄嘻嘻一笑,隨後便將張湛生推出房門外,鑽進了被窩裡頭。
走到巷口,張湛生這才取出手機,方才未能及時接起通話時,他便知道來者何人。擁有自己的號碼、會在深夜聯絡,怎麼想都只剩下李柔盈一人,他撥出了通話,不消片刻,李柔盈便接起了電話。
「你這傢伙!怎麼到現在才回電給我?」李柔盈氣急敗壞地說道。
「我都還沒說妳跟若澄吵架,妳反倒先數落我了?」
「你知道了,那……」
「在我這兒,已經睡了。」張湛生嘆了一口氣,電話另一頭的李柔盈也終於如釋重負地放下心中的大石頭。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掛電話了。」
「這就掛電話了?」
「我們應該沒什麼好多說的吧。」李柔盈平淡地說道。
「我們沒話說,可若澄呢?妳都不關心一下她什麼時候回去?」
「她想回來自然會回來,由我去趕她有什麼意義?」她冷冷一笑:「真不愧是你的孩子,跟你一樣倔強。」
「別忘了,她也是妳的孩子。」
李柔盈沒再多言,逕自掛斷了通話。電話另一頭的嘟嘟聲持續了許久,張湛生這才收起手機。畢竟這是他和李柔盈離婚以來,頭一次講上話。
根據張若澄的轉述,他們從前生活的家也早已不再熟悉,李柔盈將裝潢、格局全數變動。原本的書房變成了雜物間,地板自原本的大理石變成了暖調的木質,奮力扼殺從前種種,不帶一絲留戀,拚命過上新的人生。
從前,張湛生以為李柔盈是自己體內最為重要的魂魄之一,可幾載歲月流逝,那縷魂魄早已消散,而非回到自個兒體內。他本以為自己就要這樣過一輩子,可徐愉容的出現讓這一切不同以往。
抽著菸,張湛生抬頭仰望夜空,今夜果然也見不著星星。
「不管看多久,還是很不習慣呢。」許俐樺兀自說著。
「妳說什麼?」剛洗好澡的林卓青裸著上身,聽見正坐在陽台上發呆的未婚妻如是說道。
「星星啊,我臺南人,光害沒臺中那麼嚴重。我在臺中待了這麼多年,在市區內見著星星的次數屈指可數。」
「只要是大城市,多半都是這樣吧?」林卓青一邊擦拭著頭髮,一邊回話道。
「不一樣,這座城市於我而言有很深的意義呢。」
「是因為我嗎?這可是我們相遇的城市呢。」湊近許俐樺的身子,林卓青的語氣滿是曖昧。許俐樺輕輕一笑,她吻了未婚夫的唇,正想著要進一步時,他卻率先退開了。
「妳分心囉。」
「哼,這都被你看出來了。」許俐樺不禁失笑。
「和愉容有關嗎?」
聽見徐愉容的名諱,許俐樺的臉登時變得有些僵硬,她將目光重新獻給夜空,林卓青倒也沒說什麼,只是靜靜地坐在其身旁,直到她主動開口。
「十三年了,這好像是我們第一次吵架。」
「很難受嗎?」
「要說難受,倒也還好。或許是因為有其他東西可以填補吧。」
「像是什麼?」
「忙到懷疑人生的工作,以及即將到來的婚禮。」許俐樺輕輕地倚在林卓青的肩膀上,笑道:「我還是太急了,果然,欲速則不達。」
「這樣的說詞能套用在友情上嗎?」
「當然,任何一段關係都可以。」
正當許俐樺想再開口時,她的手機響了。見來電者是徐愉容,她猶豫了會兒,仍接起了電話。
「怎麼了?大半夜的。」
「我在樓下。」徐愉容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便掛斷電話,許俐樺一臉莫名其妙,但仍舊穿起衣服,準備下樓。
許俐樺和林卓青提前買下的新婚房坐落於高達二十一樓的華廈,在等待電梯時,各式念頭自許俐樺的腦海快速閃過:徐愉容這麼晚還前來造訪的理由是什麼?他不用工作嗎?我等等該拿什麼表情面對他?
螢幕上快速減少的數字,穩定下墜的失重感,種種一切雖使許俐樺備感壓迫,可想著來者是徐愉容,這份壓力中似乎又帶了點期待。
電梯門開啟,尚未走出大廳的許俐樺已然見著了那抹身影,正準備出聲叫喚時,下一秒卻已然被徐愉容擁進懷中。縱使驚訝,可許俐樺並沒有推開他。認識這麼多年,她知道徐愉容的性向沒有定位,但此刻的擁抱並沒有讓她感受到任何的非分之想,更多的反倒是愧疚。
這是她們第一次有著如此親密的身體接觸,擁住徐愉容,許俐樺靜靜地感受他的一切:消瘦的肩,和自己記憶中相符的菸草味以及略顯紊亂的氣息。
「妳還記得自己買的第一款包包嗎?」這是徐愉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怎麼可能不記得?被你嫌得要命的Coach水桶包啊。」由於身高差距,許俐樺的話語悶在徐愉容的懷裡,一時之間無法聽清。
「我到現在還是覺得很醜。」徐愉容笑道。
「那你呢?徐愉容,你的第一個包呢?」
「CK的軍綠色後背包,前面的夾鏈袋還夠放兩包白色萬寶路。」鬆開手,徐愉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許俐樺:「但現在,我好像得把它丟了。」
「是因為新買的包包嗎?」許俐樺問道:「我猜是YSL的純黑色托特包」
「是品藍色的,而且還沾上了炭筆污漬跟長壽一號的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