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1)

寂寥的房、偌大的床、感情的炎涼,各式思緒在徐愉容的腦海不斷展演。為了遏止無謂的想像,他雙手用力地掐住自個兒的脖子,表情絲毫未見痛苦,反倒十分享受空氣被阻斷而造成的壓迫感。這是徐愉容不為人知的性癖,幾近窒息的眩暈感讓他又愛又恨,真空所造成的神智渙散,才能讓徐愉容切身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直至窒息感即將壓過最後一絲理智,徐愉容這才鬆開手。首先是因空氣的稀缺而造成的劇烈咳嗽,力道之大,他的雙眼湧現一絲淚光。待到咳意漸歇,徐愉容這才又躺回床上,他雙眼無神地瞪視著天花板,無盡空虛伴隨著漸漸襲上的睡意,徐愉容緩緩闔眼,不安穩地入睡。

再睜開眼時已然是傍晚時分。想到晚上還要開店營業,徐愉容連忙自床上坐起,簡單梳洗後,徐愉容下了樓。他看向牆上的時鐘,距離開店還有約莫一個小時半,他得在三十分鐘內用餐完畢才來得及備料和準時開店。

走出家門,徐愉容一邊走著,一邊尋思晚餐該如何解決之時,巷口的一道身影輕易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即便稍有距離,可躝苼徐愉容仍一眼就認出來了。察覺到目光的江致遠回頭一看,兩人目光相交。

黃昏的暖陽攙和了一絲紫紅霞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地,幾乎就要重疊。

徐愉容曾在腦海中想像過無數次和江致遠再會的景象:在大街上偶然相遇,於川流行人中靜靜看著彼此;在書店裡頭看上了同一本書,一同閱覽不同的人生,複習錯過的每一個可能;亦有可能是在夜場尋歡之時,藉著酒精催化,在霓虹和震耳欲聾中一同狂歡熱舞。

他也曾推演過,若是再會時該和江致遠述說什麼樣的話語,可不論是哪個想像包括此刻,他皆如鯁在喉的狀態,徹底拋棄語言能力。

江致遠率先行動,他朝著徐愉容快步走來,不消片刻便站在他的面前。呆愣了幾秒後,他輕輕將徐愉容擁入懷中。江致遠的擁抱使徐愉容塵封已久的回憶再度浮現,如受到外力干擾而泛起漣漪的池水那般,呈波紋狀逐漸擴大和延伸。

這麼多年過去,江致遠的味道變了。Chanel Allure 的男香與白色萬寶路菸草味不再相融,取而代之的是Burberry London 的暖調木質香。相比從前,他的身材變得更厚實了,想必這些年來他也開始健身了吧。看似陌生,卻又如此熟稔,徐愉容幾乎就要將雙手搭上那挺拔的背,但他腦海裡隨即浮現了張湛生的面容。

人不可能記得每一次的擁抱,於徐愉容而言,這類親密接觸大半都發生在床笫之間,通常還伴隨著性交的快感,剎那鮮明,卻也一瞬即逝。擁抱過這麼多人,自己能記得的卻僅有兩個人的擁抱,一為江致遠,二為張湛生。前者的擁抱充滿懷念和愧疚;後者的擁抱則充斥著真摯和惋惜。

無論何者都令徐愉容醉心,但現今的他早已不再耽溺於過往,張湛生述說過的那句話語隱隱在其耳邊響起。回過神來,徐愉容面無表情地推開了江致遠。面對此舉,他倒也不生氣,瞧著面前這久違的故人,許久才從喉嚨擠出一絲話語。

「好久不見。」

路邊攤的用餐區中,徐愉容一個勁地低頭吃麵,絲毫未與江致遠有過多的眼神交會。坐在他對面的江致遠見狀強忍笑意,正經地問道:

「吃慢一點,等等噎到怎麼辦?」

「噎死都比跟你講話要來的好。」

就在這時,徐愉容瞥見了套在江致遠無名指上的那圈亮銀,他強壓內心的情緒波動,裝作沒事似地繼續用餐。

吃驚的不只是他自己,見徐愉容話語之刻薄,江致遠亦感到有些驚訝,可他隨即便將其抹去。也是,都過了十三年,誰不會變?一頭亂髮,呆板的方框眼鏡,寬鬆簡便的T恤,幾經褪色的高中運動短褲,即便是如此邋遢的徐愉容,江致遠仍能在其中見著一絲過往的痕跡。

飽餐一頓後,徐愉容正打算從口袋中摸出一根菸來解解癮,正當他欲按下打火機時,眼神不住飄向一旁的江致遠。那狐疑眼神就像是在說:你這菸鬼不抽菸嗎?

「我戒菸了。」江致遠訕訕一笑。

光陰如梭,徐愉容恪守著莫名的堅持和破碎的記憶存活,他的思想終究太過夢幻,堅石都會隨著時間風化,更何況是一個人的生活習性和感情走向?想到這,平時抽慣的白色萬寶路登時變了味,它成了自己最討厭的甜濾嘴,平時易於吸入的口感亦變得困難重重。

他兀自生著悶氣,絲毫沒有察覺江致遠早已將其指間的白色萬寶路瞧得一清二楚。

徐愉容草草吸了幾口便將菸捻熄,他心亂如麻,走回店裡的腳步亦快上幾分。江致遠不發一語,默默跟在他身後。

進了店裡,江致遠以讚賞的目光環視一切,徐愉容的裝潢心思讓他嘖嘖稱奇,可惜的是對方並不領情,這間酒吧的老闆盛了杯水,並將其推移至吧台邊的位置上,頭也不回地上了樓,似乎不打算搭理他這位來客。

更衣完畢後的徐愉容發現江致遠仍未離開,他強壓即將滿溢的怒火,儘可能平淡地說道:

「我們現在不是營業時間,招待你一杯水已經很給你面子了。」

「我都不知道你喜歡這種裝潢風格。」見江致遠沒有正面回應自個兒的驅趕,徐愉容不再多加搭理,逕自走進吧檯開始備料。

即便徐愉容因為蹲下身子備料而見不著身影,可江致遠仍開口了。

「對不起。」

此話一出,徐愉容停下了手邊動作。他看不見江致遠的表情,但憑話語,卻也能猜著其必定懷著殷切目光。

「沒頭沒腦的,對不起什麼?」他繼續手邊的動作,好讓自己不再多加臆測江致遠的一切。

「望高寮的那一晚,還有我的懦弱想像。」

「其實當年的事只要稍有腦袋,答案馬上就呼之欲出了。」徐愉容冷冷一笑:「怪不得你,只能怪當時的我太蠢,蠢到以為你可以成為我的全世界。」

「愉容……」

「江致遠,我不管你現今出現的緣由是什麼。我們早已不是懵懂無知的小毛頭,沒必要再回首觀望。」

站起身子,徐愉容正欲轉過身時,不知何時站在他後方的江致遠使其嚇了一大跳。胸膛起伏、呼吸規律皆過份清晰,徐愉容登時有些慌了,他試圖裝出兇狠的模樣,腳步不住往後。

「你別靠過來,江致遠,我警告你……」

話語未落,江致遠已然出手,他沒有過多的動作,僅僅是輕戳徐愉容的額際。絲毫未料如此態勢,徐愉容原本的冷漠一瞬崩塌,閃過一絲懷念神情。江致遠收回手指,走出了吧台。他將水杯一飲而盡後,才向徐愉容道別。

「小毛頭,下次見。」

語畢,風鈴叮噹聲送別了那道背影。江致遠方才所為如回首見著的燈火闌珊極其稀微,隨時隱滅都不足為奇。可為什麼到了這步田地,自己仍生起一絲出手攫取的意願?徐愉容無力地扶住額頭,眼中閃過一絲不甘,嘴裡不住咒罵自己的不中用。

第16章 如果這都不算愛

更新时间:2024-01-14T01:00:00+08:00

壯烈地獻生是強烈的愛,平淡地度日是恬靜的愛,我的愛則不屬於這兩者。

滑鼠點擊聲與鍵盤敲打聲此起彼落,偶爾傳來的電話聲與紙張翻閱聲穿插其中。不過早上九點,會計師事務所裡頭早已忙得不可開交,李柔盈也是其中一人,儘管已作為老闆,她仍和下屬的記帳部、審計部一般忙碌,處理工作。

趕在午餐前,李柔盈總算處理完最後一筆帳目,她起身走出了自己的辦公室,準備去買杯咖啡。

李柔盈所經營的會計師事務所位於繁華的台灣大道上,密集的高樓叢林中,多家商辦位列於此,上班族熙來攘往。步入中年的她熱愛褲裝,今天的她身穿灰色拼接長版上衣,下身一件黑直條長褲,配上低跟的白色高跟鞋,飄逸中帶了一絲氣質,看上去十足迷人。

走進星巴克,李柔盈點了杯巧克力可可碎片星冰樂,滿溢的奶油在外人看來太過肥胖,但她才不管這些。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後,李柔盈一邊喝著飲料,一邊打開手機查看訊息。

「我今天不會回家吃飯,會待在學校練舞。」11:28

看見訊息,李柔盈臉色微變,她放下手中的飲料,雙手快速地在鍵盤上輸入訊息。

「又要練舞?跳舞有那麼重要嗎?」1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