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兴许宠幸美人、兴许治理江山,总之,必将他忘了。
纵然记得,也全是怒火和杀意。
才一年多,秦诏觉得,心肺便碎得不成个?,全被他父王骗走?了。又或者该说,当?时,那颗心就留在了燕国、留在了燕珩身?边,忘记带回?来了。
见他陷入沉思,符慎又道?:“王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战太急了,若打下去,咬牙撑住还?好,若撑不住,必要?全军覆没的。”
秦诏道?:“如?今之关键,在红雀十八城,此十八城为关键,若能一举拿下,赵国防线必破。相反,若是被赵国拿下,恐怕……”
符慎点头,叹道?:“暂无更好的攻城之法,当?年,我曾和父亲讨论过,也没有好定论。为何这许多年,赵卫相争,赵国那样强的兵力?,却屡屡不曾吞下卫国,正在这道?防线。如?今,赵国与我们,强占半壁卫国,只隔着?这道?防线相望。赵王不是不懂里面的道?理,故而,十万大?军,尽皆压在此处”
沉默良久,他叹气:“难。”
如?今,秦诏也顾不上称呼了,他艰难站起身?来,扶住符慎的手臂:“我知道?难,但是,我相信你,符慎,此战你我必胜。难道?你要?看着?……守了这些年的秦民沦为鱼肉吗?请原谅我的冒进与莽撞,此战,不得不行,若是今朝不动,再无回?寰之可能!”
符慎道?:“王上,请容臣再想想。”
秦诏不顾身?上伤痕,唤道?:“即刻,将大?家都召集前来,共商此事。若是贻误战机,与赵国之战,必输无疑。”
姬如?晦跟来了,他才进帐子,便瞧见秦诏那副苍白脸色,忙去扶他,又给人倒了一杯热茶。他不解地发问:“如?今已经夜深,王上为何召集大?家商谈此事?您伤得重,应该好好歇养,不好这样费心劳神。”
秦诏道?:“如?今战事吃紧,红雀十八城迟迟打不下来,兵力?自受了辖制。不宜苦战,否则节外生枝,到头来吃苦的还?是我们,另外,更不能退兵,若被他人看穿虚实,秦地危矣。”
姬如?晦看了他一眼,再看符慎,同样的面色沉重。战事上,自有符慎大?将拿主意,若是如?今寻人求助,也只有问问他了。
姬如?晦道?:“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说服妘国出?兵相助。可咱们上一仗,将人家得罪完了,如?今,恐怕妘国,不会再帮。”
“五州之力?无用,妘国之力?无用。”秦诏道?:“其余几?国,纵有心想分一杯羹,恐怕也够不到。除非……本王答应将强占的妘国之地,送还?妘澜。可若是那样,便将几?个?顶好的要?塞白丢了,日后再打,也难上加难。”
座下大?将忍不住问他:“王上,此地丢了虽然可惜,若我们退回?吴国,安心守住。也不过是再晚几?年的功夫儿,您何苦这样着?急?”
秦诏道?:“天子亲军,若是退,丢的便不止是秦国之威。为何本王打了一年多,燕王并不出?兵阻止?只不过是默允了这样的出?兵之名。而这样的默允,是本王拿死战二字换来的若辜负了他的信任、丢了燕国的威名,父王必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的。”
纵然舍不得杀他,也绝不会再叫他有机会逞凶。
死战成了空谈,岂不是欺骗他父王?若是……大?业就此搁置,恐怕此生都不会再有可能。
诸众陷入沉默,这才是个?死局。那位稳坐燕宫,不费兵卒、不见血光,竟将这五国、五州都耍得团团转,谁也动不得一步,只得按着?他的意思来。
何等的心机?
姬如?晦倒吸了口冷气,才发觉,秦诏叫他不要?打那位的主意,是对的。
韩确站在一边,打量众人,心叹秦诏的赤胆忠心,竟至今不曾转移。那些时日,起兵、得权、风光,他不曾私底下说过燕王的一点不是,如?今,腹背受敌,进退两难之际,竟也死咬住跟人许下的诺言。
他心下软了几?分,觉得秦诏也算忠勇之辈。
故而,往回?传的书信,便将这几?句紧要?报上去,只说秦诏负伤厉害、骑虎难下,却仍旧念着?那句“死战”,打算继续打下去……不知王上如?何示下。
燕珩没回?,心绪百转。
那小儿,是个?犟种,骨头又硬。
他若死战,才好呢!燕国趁赵、妘势弱,不费吹灰之力?,一口气儿吞并五国,正是白捡的大?好事儿。
可……
这浑小子,没良心的也不曾想着?寡人养他那样久?还?说什么叫人等他,如?今一去不回?,倒舍得丢性命。
白白浪费寡人这样许多的粮食,说死战便死战?燕珩冷哼,就该给他封了侯爷养在宫中、不叫他走?的。
可惜,扶桐宫住不下他,东宫也住不下他。
西宫……
燕珩及时摁下思绪去了。
自个?儿也叫人气糊涂了,再不顾流言蜚语,也不至于这样宠他。纵览前三?五百年之间,帝王龙阳之好,也不过是常伴左右,藉藉无名罢了,还?能真叫他占个?西宫不成?
燕珩扶着?额,指尖细细捻着?太阳穴的嫩肉,轻轻地哼了一声。
片刻后,他唤德福拣出?季肆自秦国收敛好的财帛册子,复又去看。
帝王面冷心热,忍不住替他的骄儿算起了账。
没大?会儿,那眉便蹙起来……这样的账目,到底预备拿什么去撑持战事?诸众将士没吃没喝,难道?要?忍饥挨饿、随着?他拼命不成?
燕珩轻嗤,暗骂这秦地莽徒不会管家。
细思量片刻,他又提笔,在那账目紧要?的几?页上写下两行字,而后又勾画了几?页。寥寥几?笔,全是紧要?。
他嘱咐德福:“明日,便命人将这册子,给季肆送回?去……”
燕珩到底生了心疼,叫韩确那信搅得心底有几?分不安。逾了一载不见,也不知那小儿如?何了?到底伤成什么样?正因他太了解那小儿了,犯起倔来十头牛也拉不住。
他若咬住死战,定是敲准了,不灭赵国誓不回?转。
纵是赢了,这江山打下来,也拿不回?秦国去,只能拱手奉至燕宫。以秦诏之聪敏,不会不知。
因而,燕珩偶尔也困惑自觉那小子,没什么好图谋的,若只是狐假虎威,为了博点虚名和恩宠,便实在傻了些。
若说是为了一颗心,燕珩就更不信了。
这和说玩笑话?有什么区别……
这些时日、王权大?业、生死战事的淬炼,想来秦诏会长大?许多,明白得过来,何为爱慕、何为亲昵的依赖。
燕珩沉下心去,莫名想到他临走?时的那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