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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殊途同归
她不明白,明明只需要一刹那解决的问题,她竟花了如十年般漫长的时间来思考。
如果她杀他,她爱的微生绘雪便能够回来,她便可以带着她,远走高飞;如果她不杀他,她所做的努力,她的四十年阳寿,最重要的是,她最爱的人,便会灰飞烟灭。
师芸握紧手里的凤点头,又松开,再握紧,凉凉的汗竟把镔铁棍的棍身沁得发温。
她抬眼看着明亲王府的这张金顶撒花黄玉床,兽香袅袅中,雪白的墙上,仿佛又出现了她幻觉中所见到的那七个血泥大字:“杀人者,月见山雪!”
对,她若动手杀了顾清风,这七个大字,也许便昭告了月见山雪与慕容静湘的决裂。
可是,仔细想来,她们与自己又有何干系呢?她们是分,是合,与她师芸又有什么关系呢?
忽然,肩头被拍了一下。
“滚!”
所有的矛盾、怨气、懊恼、怒火,随着这一拍被尽数释放出来,在空中炸了个响雷似地爆发。师芸猛然转身,不错,她看到的,正是顾清风那张有点吃吓然依旧笑吟吟的脸。这张脸虽然讨人厌恶,可此刻看来却那般真实;师芸明白,她如今面对的一切也像这张脸一样真实――她不再有后悔的机会了。
“师姑娘,你何必这么大的火气。小官只不过……”
没等顾清风说完,师芸已一棍抵在他胸口,吼道:“闭嘴!”
顾清风陡然吓了一跳,但冷静了片刻,还是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师姑娘,我此番来,是为了告诉你,我……我为了赔罪,向慕容道长提亲了……哎……哎?师姑娘,你……你哭什么,是小官不小心冒犯到姑娘么……”
确然,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泪不争气地自师芸脸上流下。她慌忙想要伸手去抹,那泪水却像不是自己的般,还是争先恐后地涌出。顾清风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她,刚想要试探性地踏前一步,却被棍头当心一捣。
“滚!”师芸咆哮道。
“我……可是小官……”顾清风还在犹犹豫豫,师芸却已瞪起被泪水烧红的双眼,吼道:“我叫你滚你听到没有?!”
“好、好,我走……只是师姑娘你……”顾清风大概见她此时势头不对,怕她做出什么浑事来,唯有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门边退。
“还魂草,给我。”师芸沉沉地道。
“不不不。”顾清风此时也是想到了这东西对自己的重要性,不由自主地护紧了衣袍,可师芸何等人物,抬脚便狠狠地将他蹬翻在地,再伸手一扯,那草便到了自己手里。
“你……师姑娘,使不得,快还来!”顾清风急了,挥舞着手要去争夺。然毕竟是文弱书生,如何跟师芸这等从小习武的精干女子相比,被她只一拳,再补一脚,便滚到了床边,□着护住腰腹,再不能爬起来。
他趴在地下,惊恐地看见师芸向自己走来。他从未见过她脸上如此神色,痛意,怒意,悔意,愧意,恨意……让人读不出她此刻内心所想。只见她在他面前,将手中镔铁棍高高举起,顾清风以为她要杀自己,吓得连连大叫:“师……师姑娘!留我一条命!与人为善,胜造七级浮屠!”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咔擦一声巨响,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下落。
师芸手里的凤点头,还是一举劈下。
顾清风僵住了。
他靠着的那张金顶大床,楠木做成,一丈见方,竟被拦腰生生劈断。
“滚。”师芸一动不动地说。
这一棍,偏了,擦着顾清风耳边的毳毛过去,然他的裤裆下已经悄悄湿了一片。
“滚。”师芸重复道,“不要等我改变了主意。”
顾清风再不敢耽搁,也不敢再讨价还价,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往门外走去。走几步,腿一软,险些跪下去,可终究还是强撑着走出了这屋子。
师芸在原地立了许久,才自窗口翻了出去。轻松过了两道矮墙,便由小巷来到长安城外。她一路走,脚步愈走愈急,脸上的泪水也愈发涌得急切。她不停地用手去擦,最后终于变成了低声呜咽。
在长安四十年前繁荣敞亮的朱雀大道上,她走着,哭得像个孩子。路人或是讶异地扭头,或是驻足,她也旁若无睹。
“妙剑。”她心想。“你是对的。我最终是做了跟你一样的事情。”
可她之前说什么?她之前用镔铁棍抵着她的胸口,信誓旦旦地道:“我永远不会做你那些食言而肥、厚颜无耻的龌龊事!”
她想起幻影妙剑即将消失之前,顽强地拼着说出的话:“我是笑,我们所做之事本将是一样,你却单单杀我,着实不公,该将你……自己……也杀了才是……”
“你说的……都是对的。我该把自己……”
师芸使劲揉着眼睛。她想抬头看看天,可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清楚。她为了自己心爱的师妹,背弃了曾帮过自己的月见山雪和慕容静湘;她如今所做的一切,跟以前妙剑对自己的背叛有何区别?
“对不起……对不起……”她紧紧攥着凤点头,“我只是……”
我只是一个凡人。我无法做到全无私心。对微生绘雪,对月见山,对静湘。
对自己。
我只是,也有自己心中的执念。
“师芸小姑娘。”听到这声叹息后,师芸惊觉抬眼,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走到了芙蓉园。她扭头,看见水月一身与平常女子无异的布衣打扮,站在自己身后。
“水月仙子。”只说出这一句话后,她便已哽咽不成声。
水月慢慢踱来,颔首。“小姑娘,你到底是做出自己的抉择了。”
师芸只是摇头,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水月又道:“我明白,你难过的不仅是对不起帮了你的那疯姑娘跟书呆子,更是你自己做了你曾最不齿的事情。然滚滚红尘,世人身处其中,许多事情难得遂自己心愿,这也是无法之法,你可懂?”
“我,”师芸终于开口,“我……我真的是想为太师祖她们……做些什么,可是……我做不到。我反而是在害她们。如果我杀了那男人,或是解开她二人的误会,月见山师祖与慕容师祖就不会决裂,慕容师祖也不会无故战死。我……”
“不必自责。”水月道。“你不必去改变这一切。这本都是天意。”
“我真的是想看到她二人在一起。她们、跟我和师妹一样、却最终成了那般下场……”师芸呜咽着道。“都是我的错。可我真的想她们没了误会,真心实意地在一起。哪怕一日也好,一个时辰也好,一刻也好……”
水月沉默了。她看着师芸站在那里,泣不成声。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最终,水月还是咳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