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1)

缚龙 微生童月见山 2601 字 5个月前

绘雪这回袖起了手,打量她半日,道:“那我没有打嚏喷,这又说明了甚么?”

师芸摇摇头,绘雪一撇嘴:“说明我没有伤风,你这个死呆直。”说完,虽没有将外襟脱下来递给她,却将仗着自己身子小,一低头,便钻进了师芸怀里。

师芸被她煨着,虽说外面细小如石子的冰雹打得山壁乱响,身上却有了丝丝暖意。她蜷起身,极小心地把绘雪拥着。绘雪胳膊细弱,腰身柔软,抱在怀里空如无物,师芸抱着她就似抱着一只初生的小猫。

“我受得住冷,你受不住。就你这瘦弱的小身板,被雹子一凉,待不到几天,就死了!”师芸埋怨道。

“你死,我不死。”绘雪满不在乎,将两只手伸开,比了一个长长的弧线。“我要活这么久,活到你死了为止。然后,我给你穿上寿衣,埋进地里,亲自给你做场法事;然后再叫个草台班子为你敲敲打打,把你的白喜事给你办得风风光光。把这些都做完了,我才能安心地死呢。”

师芸道:“你倒会说。我今后死了,哪里有那么些麻烦,只消草席子一裹,给埋到后山,干干净净。”

不想这回绘雪却没有与她顶嘴,而是缩在她怀里,过了半晌,才低声细语道:“呆直,一个人寂寂寞寞地死,你不觉着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好歹有个人守着你咽气,你在黄泉路上也不觉得孤单冷清,也毋需担心身后着落。日后如果真的要死,我就守着你死;我定不会让你觉着冷淡。”

师芸抓抓脑袋,道:“你放心,你死得肯定比我早。”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出来,绘雪便负了气。出其不意,掩其不备,她一把揪过她前襟,凑过脸来,狠狠一口咬在了她唇上。快、准、狠,师芸没想到她会来这一着,连躲也来不及躲避,那嘴唇上又是脆弱敏感之处,她顿时疼得眼泪都要夺眶而出,不由高呼:“哎呦喂!”

绘雪仍然咬着没放,直到师芸疼得含混不清地告饶:“师妹,师妹,这不比炊饼,疼得慌!”

又狠狠咬了一下,绘雪才松开口,抱着臂膀缩回她怀里,道:“看你还乱讲话。”

师芸这才缓了过来,摸摸嘴唇,虽然疼,却还没被咬了下半截来。然唇边却有一股奇异的寒香,有些甜,又带点苦涩的石末气,说不出的好闻。她点了些嗅嗅,奇怪地道:“师妹,你吃过五石散?”

绘雪已歪着头打起瞌睡,眼睛也不睁,道:“吃你娘!”

师芸嘟哝道:“我打出生来就没见过自己的娘,能不能吃哪个知道。”

绘雪快要坠入梦乡,口里还兀自地喃喃:“我不要死……你才死。我要活很久很久……”

那一场雹子下了整整一夜,师芸便抱了绘雪整整一夜。第二日夏有梅山上接她们时,绘雪依然将头靠在师芸怀里睡着。两人如同一对偎依在山洞中的小兽,头靠头地蜷缩在一起。

“师妹,你如今在哪里……”师芸躺在床榻上,身侧是茶的温香。

忽然,一本薄薄的泛黄册子被丢在她枕边。师芸睁开眼,看见妙剑站在床边,低着头看自己。

“我去了。”妙剑道。

师芸重新闭起眼,点点头。

她只听到妙剑拖着脚步,向门外走去,渐渐地声音也便消失了。

只是她依然不知道,自己的将来,绘雪的将来,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_<%团子。。。团子临近圣诞比较忙碌。。。所以更新微微有点缓慢(啊明天可能还有事一想到就不爽不爽不爽啊

☆、第十六回 匣中旧事

洛阳城外,莲花崖上。松涛阵阵,枯草迎风。

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出现在莲花崖顶。这高台四周挂满水红丝缎,间中有座神台,摆着香烛符纸等物,神台四周点七七四十九盏明灯,阵仗庄严。高台下端端正正全是裁花楼人,清一色的水红衣袍,掐金绶带;花似锦携小绾,正对高台而坐,身着锦缎菱纱,额上一颗明丽东珠。以裁花楼财力,两天内搭建这样一座神台并非难事。

“九龙刻印,神物现世,就在今日。”花似锦音调中带着冷重,落在每一个裁花楼人的耳里。

“微生姑娘,可准备好了?”小绾问身侧楼人,那人答道:“回姑娘,就在台下。”

小绾微微点头,抬起眼睛看安静地坐在高台之下的微生绘雪,在一群裁花楼人中间格外显眼。

“让她准备好。时候一到,就把东西送上神台。”小绾道。

绘雪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默然坐在踏影上。她身边坐着练九宁,将一只手搭在她臂膀上,眼里写满担忧。

“溪……溪,他们,要对你做什么?”

“没有什么。”绘雪道,“不消担心,该来的总是会来。”

她缓缓抚摩着怀里的一个绸缎包裹的小包,里面的东西坚硬冰冷。那是一方整齐的刻印,通身润泽玄色,她低头,将绸缎掀开一角,那刻印在她手里,不知为何显得有些黯淡。可不远处的感石盘还在亮,似乎正在以最后的全身的力气,将所有的光明散发出去。

绘雪抬起头,看着郁郁葱葱的莲花崖,还有又高又远的天空。

“你们都会来的。”她想。“不管是谁,太师父,微生师叔,水净玉,妙剑,齐元党人,凡是知道此事的人,都会来的。”

还有你。师芸。

“你师姐、真的会来?”练九宁睁大眼睛望着她,绘雪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

“我不希望她来。其他人,倒是无所谓;反正对于我来说,他们什么都不是。可是我不愿意呆直来,可能……大概,有些事情连我自己也不愿意知道结果。九宁,对于自己十分在意的东西,有时候难得糊涂也是好的呢。”

练九宁有一会没说话,但立即又嘻嘻地笑开了:“没事没事,‘溪’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不是‘溪’。”绘雪道。

“没事没事!”练九宁拍着手,“你长得跟她一模一样。”

绘雪看了她一眼。如果自己可以像她一样,毫无心肝,既无嗔怒,亦无恐惧,未尝不是件美事。然她做不到,她毕竟不是她。

“我把她伤成那样,她该不会来了。”绘雪道。

“溪,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实情呢?”练九宁问。

绘雪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环视了一眼周围的裁花楼人,幸好,不曾有人留意到她与练九宁的窃窃私语。

“告诉她……?为什么?我不要告诉她。”

练九宁不解地瞪着她,但见她已不打算再说话,便把脑袋靠在了她无力的双腿上。“只要‘溪’没事,其他的,我才不管呢。”

“我要看一场好戏了。”绘雪自言自语地说道。“昔日朝夕相处的人,表面上称兄道弟的人,我倒要看看他们到了这个时候都将有怎样的嘴脸。太师父,师叔,‘掌门’,你们假得着实太过;今日你们是要将我拱手相让,还是分而食之?”

“溪……”练九宁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