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1 / 1)

素日里衣着整齐的陆少爷此刻像条丧家之犬,就坐在这里看着无人的病床直愣愣的发呆。

尽管有些护士可怜他刚丧母,但碍于衡泰集团三番两次派人过来勒令对方离开,都被这个少年人发疯般的撕咬了回去。

没有谁去多敢惹这一身是刺的富家公子,只都眼观鼻鼻观心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实际上陆承嗣没有别的想法,他现在哭不出来,也没力气站起来。

比起旁人揣测的悲痛相比,他只是单纯在发呆。

但是刚才那份送来的名单却使得他的注意力稍微回来了一点,少年垂眼看着在他身边座位上的名单,就连身体也有些僵硬。

他这一年来的压力比他迄今为止遇见过的所有事情都多,好像因为母亲的病,所有人都在指责他因小失大。

而这份名单连带着三番五次的勒令,也让他忽的有些惶恐厌恶这一切。

他是要去彬彬有礼的接待谁?

或许他不想去站在那里寒暄,去记下谁是谁;他应该说什么话,又该做什么事情;他为什么要怎么做,维持关系又能怎么样,不得体又会怎么样。

只要他从这里出去,就会有无数更多的事情等着他。但为了谁……他又是为了什么去做这些事?

年轻的陆少爷不明白为什么爷爷会因为他非要回到h市失望,更不明白所谓旁人要求的合时宜是要做什么。

是为了压下其他人的风头去继承陆家?继承哪些东西?

陆承嗣有些发僵的脑子终于开始动了,随即飞速的运转着,他在这一年里想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从在国外联系不上的傅贺呈,再到爷爷越发奇怪和紧逼要他选择的态度。

之前这些事因为担心母亲更甚,所以被陆承嗣忽略。

但是现在尘埃落定,那些疑问只如影随形的爬上了他的脚背,也让这位原先不食烟火的公子哥稍稍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不应该回h市,或许在见过母亲之后,只需要表达出恰到好处的悲伤和安慰,就应该离开继续按部就班的做自己的事情。

现在也应该是一样,因为从火化到追悼会,再到安排来客寒暄,他应该站起来表现出衡泰继承人的冷静和风度。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意气用事,辜负了其他人的期望的长辈的栽培。

他应该像个成熟的继承人,而他母亲也不应该死得这样不合时宜。

……或许他和母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陆少爷和陆夫人。

兴许是睁着眼睛的时间有些过久了,陆承嗣的眼睛却有些干涩的发疼,但在想到曾经熟悉的一切之时,唯有种齿冷。

就连他的名字在此刻看来都可笑的令人发指。

少年人眼中尽数是偏执与轻蔑,似乎就连无法割舍的痛苦与他的短暂的前半生,都变作在他心脏肆意焚烧的毒火,让他的心脏有些疯狂的发痛。

所以这些东西算什么?他们都以为很了不起么?以为谁都要卑躬屈膝么?

那是没用的人才这样臆想……而他不需要这些,他只需要靠自己就能将这些道貌岸然的人踩在脚下。

那道坐在原地的少年背影与现在的青年重合交叠,但却又有所不同。

良久,病房内的陆承嗣方才吐露出第一句话,打破了此刻死一般的沉默。

“……多谢你。”

他的声音过于轻了,三个字就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

而傅贺呈的目光只一刻未曾移开的看着陆承嗣,此刻尚有残余水色在青年人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里打转,显得连对方好看的瞳仁都像是沾了水的玻璃珠子。

男人蹲下身体,他抬眼仔细的替对方一一擦干脸上残余的痕迹,伸手的动作像是对待着稀世之宝般小心翼翼。

他的指腹搭在陆承嗣有些苍白的面容上划过,也透过体温已然将冰凉的泪痕镀上些许温度,语气却又温和。

尽管陆承嗣没在看傅贺呈,而对方神态相比起方才威胁他人时候的冷然蔑视截然不同,此刻悄悄看着青年侧脸的眼中,像是有着一种粘稠的思念与渴慕。

“我们俩之间不用说这些。”

闻言,陆承嗣却侧了侧头,只将他的脸与傅贺呈的手拉开些距离。

而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青年的眼中已然褪去所有的情绪,只平静的看着蹲在面前的人。

“傅贺呈。”

他只说了一句话之后便又沉默了下去。

实际上陆承嗣很少提及、想起自己的事情。

他曾经生前的一切在他看来没有什么值得说的,而死后在05的身边也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

但是不管面前的傅贺呈是谁.......

陆承嗣微微低头,他的视线落在了对方那张熟悉陌生的轮廓,而傅贺呈的那双眼睛自下而上的静静看着他。

实际上此刻他都有些感激对方。

陆承嗣的视线重新看向那张尚且在睡梦中的母亲面容,兴许是逃避,亦或者是时间已经让他的记忆有些模糊,又或者是他的心远比他以为的坚硬。

比起痛苦和感激,他此刻更多是种久别重逢的释然。

他从小就是陆家的所谓继承人,但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个个都长着同一张嘴,就连她病重到气息奄奄,都不允许他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如果是为了衡泰,如果是为了他们所谓的财富荣誉,他靠自己也行。

他年少时候足够轻狂,也足够傲气,甚至有足够的本事去做到自己想要证明的一切。

但是他又实在刚愎自用,错过了很多东西,结局如何也是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