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小时前，八仙山。

一直留意着周遭情况的刘哲从后视镜里看到疾驰而来的摩托车时，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已是真的真的很爱陈尘，爱到丧失了自已以往面对任何人任何事的底线，因为哪怕到了现在，已经失望了那么多回，已经对这样的情况有了预期，他竟然还是感受到了那么一丝的心痛。

看着越来越近的摩托车，刘哲将车速提到了极致，山间冷冽的风透过车窗上的缝隙划过他的脸，刺痛给他带来清明，最后的这通电话，刘哲没带丝毫犹豫地拨了出去。

“哲哥！”

刘哲再次露出笑，只是这次多了些释然和轻松。

“小尘，”这一刻，刘哲眼前仿佛真的浮现出了陈尘的脸，“我真的好爱你。”

“哲哥！”陈尘的声音充满了惊喜和不确定，“你...你说什么？”

“陈尘，我爱你。”

刘哲笑着再次重复了一遍，车后的摩托车已经靠近，刘哲看到了，但却不在意。

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心上人表露心意的陈尘还来不及高兴，便透过手机听筒听到了“砰砰砰”的几声枪声。他脑海中瞬间划过一个念头，猛地就变了脸色。

“哲哥，你现在在哪儿？”不等刘哲开口，陈尘慌乱的声音便接着响起，“你在八仙山对不对？哲哥，你听我说，你等我，我会救你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陈尘边说边跑到书桌旁翻找和那人通话用的手机，手忙脚乱的，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动静，他不管不顾，翻出手机就拨出个电话，可等到的却只有客服女音的声音响起。

“没事的，哲哥，你等我，我现在就过去，不会有事的。”

陈尘抓起车钥匙朝外跑去，一直不停地说着“不会有事的”，不知是要安抚刘哲，还是在安抚自已。

刘哲一个急转弯躲过一发子弹，听到陈尘的紧张，发出了声轻笑，“我以前一直害怕是自已自欺欺人，可现在我确定了，你也是爱我的。”

陈尘心脏突地剧烈跳动了一下，瞬间被巨大的不安包裹住。

“真好，”刘哲发出声慨叹，“陈尘，下辈子我们不要再见了。”

喧天动地的撞击声传入陈尘耳里，他向前跑的动作硬生生停下，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也尽是嗡鸣，那一秒，陈尘真的觉得，自已的整个世界都塌了。

在来医院的路上，陈尘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已，消息不会有错的，那辆车就是周辞的，车里坐着的人当然只会是他，哲哥肯定是知道了什么，生他的气，才会开那种玩笑，明明一切他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没了周辞，他和哲哥就会变回从前的样子，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生死未卜的躺在那里的会是哲哥？

如果，如果哲哥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要怎么办？

第48章 共死

就像我们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同样的，我们也永远无法留住一个心存死志的人。

刘哲被转移到lcu不过半小时，连接着他生命体征的各种仪器便齐齐发出了好似哀鸣般的尖锐响声，就像是对留下来的人最后的道别，不过转瞬，便在监护仪一声长滴中恢复了平静，他离开的是那样果断，不带丝毫的留恋，甚至都没有等到急救医生的到来。

周辞远远望着刘哲，怔怔地站在原地，整个人好像踩在云上一样的不真实，周围的一切景物全都扭曲了起来，他眼前越来越模糊，好多东西都在眼前开始晃，发散的灯光、被照得透亮的天花板、发疯般冲进病房里的陈尘，还有丁辛夷那张惊慌担忧的脸。

“周辞！”

丁辛夷在来港城的路上就收到了刘哲出事的消息，一路紧赶，愣是将原定的到达时间提前了半个多小时，到达港城后，顾不得周辞和他原定的安排，尽可能避人耳目地来了医院，结果刚到，便看到周辞在他面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那一刹那，丁辛夷觉得，天塌了可能也不过如此。

等着周辞醒来的时候，丁辛夷脑子里走马观花似地冒出了好多想法，看着周辞不过短短几天不见就憔悴了许多的脸，他甚至都在想，要不就直接把陈尘弄死吧，如果这样能让周辞开心一点的话。

丁辛夷一直都知道其实自已一点儿都不像丁家人，相比起高风亮节的爷爷和父亲，他从来都没有什么尽忠职守、报效国家的伟愿，他想要的，一直都只是能和周辞长长久久罢了。如果不是为了他们以后的安稳，这趟浑水，丁辛夷说什么都不会趟的。

握着周辞的手抵在唇前，想到司徒锐的人已经查清了的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丁辛夷疲惫地闭上了眼，对刘哲真的是又感激又怨怼，这样的真相，要让他的阿辞如何心安理得地接受呢？

周辞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丁辛夷一直坐在床边陪着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的动静。

“刘哲呢？刘哲呢？”周辞刚睁开眼，就猛地坐了起来，紧紧抓着丁辛夷的胳膊，“他在哪儿？他没事的对不对？”

丁辛夷看着周辞望向自已的那双眸子，里面装满了的期待脆弱到不堪一击，仿佛只要听到一个否定就会立刻全部碎掉。

已经张开的嘴怎么都说不出一个字，面对这样瓷娃娃一样的周辞，让丁辛夷怎么忍心将事实再告诉他一遍。

丁辛夷没有说话，倾身上前将周辞紧紧抱在了怀里，按在他后背上的手一下又一下沉稳且轻柔地拍着，企图以这种方式将自已的力量传递给他。

肩上传来湿润的感觉，脊背上的衣服被人死死地抓进手里，丁辛夷满心苦涩，他的小周处啊，就连哭都这么让人心疼。

“哭吧，这里没有其他人，”丁辛夷手上动作不停，说话的声音轻轻的，好似怕吓到他一样，“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几乎是他的话音刚落，原本无声地安静流着泪的周辞额头抵着丁辛夷的肩，放声哭了出来。

秦彬电话打来的时候，周辞情绪基本上已经稳定了下来，可在听到他说陈尘把刘哲带走了后，好不容易压下的思绪再次翻腾起来，那双原本没有一点光彩的眼睛立即被熊熊怒火点燃，他抢过丁辛夷手里的手机，一字一句对着秦彬道：“我给你半小时，找出来他把人带到哪里去了。”

光是透过听筒，秦彬都被周辞那淬着冰碴子似的声音给吓得忍不住抖了抖，哪儿还敢说一句反驳的话，忙应道：“好的小周处。”

电话挂断后，周辞握紧手机坐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脸上布满阴霾，丁辛夷担心地看着他，却没有开口打扰，就这么坐在一旁安静地陪着他。

差不多二十分钟左右，周辞手上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点开接通键后，秦彬明显激动的声音立马从对面传出，“小周处，人找到了。”

一个多小时前，晕倒的周辞被丁辛夷带走后，不管不顾地冲进病房里的陈尘看着病床上已经没了生息的刘哲，理智的那根弦彻底绷断，他不顾劝阻，直接上前将刘哲抱进怀里就要带他离开，走到门口时却刚好撞上闻讯而来的闻述和秦彬等人，立马就被拦了下来。

秦彬没想到还会遇到这种情况，他派来的人这时候都还正守着刘家那群人，看着身边人一个都穿着白大褂，一时间只能自已上前和陈尘对峙，可还没等他做什么，陈尘就掏出了把枪，狠戾地威胁着众人，强行带走了刘哲。

陈尘之前那辆白色的迈凯伦现在还因调查中被扣在钱明那儿，他从医院离开时开的是辆黑色的大g，秦彬直接联系了刘一鸣，从市交管局那里找出了他车的行驶路线，然后一时间汇报给了周辞，可即使如此，等到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已经又是半个多小时以后了。

从下车起，周辞就觉得眼前这座房子有种莫名的熟悉，等到走进去看到别墅花园里种的那棵洋紫荆时，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回忆瞬间就全都浮现了出来。

s大图书馆，周辞和刘哲仍坐在临近湖畔的落地窗前的桌子上。

“我看你画了快一个月了，还没完成啊？这次怎么这么久？”

周辞合上书，捏了捏眉心，看到刘哲还在全神贯注地摆弄着手里的画，难得生出了几分好奇。

刘哲闻言手上动作顿了顿，抬头看着周辞，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你个有对象的懂什么，我这可是给我未来对象准备的家，当然和以前的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