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青？”雁眠云缓缓往前靠, 俯身凑近两个相依的人。

施青的眼眶不断涌出泪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 都是之前被人折磨出来的，甚至对方眼中的恐慌都是雁眠云不曾见过的情绪,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施青永远是温柔乐观的人，从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恐惧。

只见白衣雁眠云艰难地撑起身体，把含在嘴里的两块玻璃片吐出来，握住手心，黏糊糊的血水还粘连在他的唇角和玻璃片上。旋即白衣雁眠云气若游丝道:“小青青，你别怕……就在明天，我就可以带你彻底离开这个地狱……我会让他们所有人……付出代价。”

“你要做什么？”施青惊骇道。

白衣雁眠云无力靠在墙角，一点一点擦掉玻璃片上的血，他的声音很轻，足以被两个人听见，“这座实验基地的路线已经被我印在脑中……我会借着明天吃饭的间隙，在B2走廊的小窗前……让这两片玻璃合并起来，用实验光线引燃小窗旁边的闸板……到时候B层会暂时断电，我们可以趁混乱跑到C层，然后打碎C层长廊的尽头的窗户，下面就是一口水池，这两天刚下过雨，那里的水应该能接住我们……不至于让我们摔死。”

“好……到时候我掩护你。”施青紧紧抱住白衣雁眠云，他早已泣不成声。

站定在一旁的雁眠云有些错愕，没想到曾经的原主竟愿意破釜沉舟，完成这件听起来就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他思忖之际，眼前的画面逐渐扭曲，他转眼便站在安静的实验体用餐室。雁眠云忍不住环顾四周，这里大部分都是由beta分化而成的Omega，他们个个都低着头吃饭，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他快速找到坐在倒数第二列的白衣雁眠云和施青，他们的脸色似乎不太好，这大概是因为守在周围的研究看管者时不时朝他们这边看，仿佛是在看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但这也让白衣雁眠云完全没有离开的机会。

彼时雁眠云微微皱眉，他发现白衣雁眠云先是从盘子里捻出几颗米饭，夹在指尖，随即又悄无声息地把藏在衣服里层的玻璃拿出来，将米粒粘在两块玻璃片上，从下面把东西递给身旁的施青。

正当雁眠云困惑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时，白衣雁眠云忽然站起身，双手把住饭桌下沿，猛地将饭桌掀翻，这一举动瞬间吸引来在场所有人诧异的目光。

同时站在左前方的几个研究看管者毫不犹豫朝他走去，其中一个男人猛地把他钳制住，抵在后面的白墙上，“9213，你今天又在发什么疯，你是想造反么？”

“放开他。”一道雁眠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他忙不迭转身看向来人，映入眼帘的是为披着白大褂的高大男人，让雁眠云意外的是，对方竟然长着一张和周砚辞一模一样的脸，不，确切地说，这个男人就是周砚辞！

这个周砚辞居然会说中文，那么对方之前为什么要骗他？一阵胆寒和后怕向雁眠云席卷而来，他立刻扶住身侧的桌角，不让自己跪坐下去。

周砚辞漫不经心地朝研究看管者摆手，示意对方离开，旋即对方颇为绅士地拉过白衣雁眠云的手，脸上的笑意却不达眼底，“上次让你考虑的事情，现在想清楚了么？”

白衣雁眠云的眼神飘忽不定，等他确认坐在原位的施青已经顺利离开后，他才堪堪咬牙道:“……想清楚了。”

“我很满意。”周砚辞把白衣雁眠云打横抱起，在众目睽睽之下，附在其耳边压低声音道:“做我永远的little rose，无论是他们，还是我，都不会为难你的。”

雁眠云紧紧跟上去，随着周砚辞二人来到需要面部扫描才能踏入的顶层F。

周砚辞抱着怀里的人，迫不及待地深吻上去，他肆意撤掉白衣雁眠云身上的试验服，随即命令掌控门阀的机器开门，搂住白衣雁眠云走进去。

“混蛋。”雁眠云低骂一句，他趁门还没关，迅速钻进去。

周砚辞把白衣雁眠云扔在软床上，拥吻片刻，慢慢抽回身，擦掉嘴角要对方咬出的血，但周砚辞的脸上没有分毫不悦，反而格外享受，“little rose，乖乖待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

对方说完便只身走进浴室，很快里面便传来哗啦的流水声。

白衣雁眠云立刻撑起身体，轻手轻脚地把屋内的两个摄像头拆掉。之前施青便已告知过他这里的全部构造。周砚辞所在的专用房，除去有两个摄像头以外，便是特殊的浴室门锁，这个锁芯雁眠云曾经接触过，那是由机关锁转化而来的，门外之人只需往逆时针转三圈，再向顺时针转半圈，然后用力往里推，将其卡住，便能暂时反锁这道门。

待白衣雁眠云一鼓作气固定完浴室门后，里面立刻传来周砚辞暴烈地拍门声，“你果然还是学不乖！”

白衣雁眠云无视周砚辞发出的声响，他顺手把刚刚拆掉的摄像头导线拿出来，搭进房间出口的智能开关深处，让导线短路核心部件，烧毁控制门阀的机器。

大门打开的刹那，来自B层的余烟已经蔓延上来，白衣雁眠云捂住口鼻，躬身奔向施青所在的C层。

但他跑到C层入口和施青碰面，右侧走廊拐角便走来一行带防毒面罩的人，手中各拿着一杆枪，当他们看见白衣雁眠云二人的刹那，为首的人连忙发号施令逮捕两人。

白衣雁眠云当即拉着施青往反方向跑，他凭借对C层的地形记忆，把身后的人甩在后面，但他知道，那帮人很快就会找上来。

于是他把施青藏进矮柜里，自己则去引开那些人。

但施青在白衣雁眠云即将关上柜子的前一刻，伸手拉住他，“眠云，不可以……”

“你放心，我很快就能跑掉，待会我把人引开后，你就逃出去，如果可以，你去找一个叫顾言深的人，你把我们的事情全部告诉他，他绝对会帮你的。”白衣雁眠云的这番话犹如诀别，仿佛他们之间再也不见。

白衣雁眠云挣脱开施青的手，对方的眼泪不知何时落在他的手背。

顿时身后传来沉闷的脚步声，白衣雁眠云当机立断，往左侧逃去，把那些人戴防毒面具的人统统吸引开。

但无论白衣雁眠云怎么躲避，每个拐角总有不同的戴防毒面具的人围堵上来，让他不得不退至通往天台的楼梯前。面对越来越多的围困者，白衣雁眠云退无可退，随即他想也不想就夺门而入，径直朝天台跑。

通往天台的路很长，白衣雁眠云不敢稍有懈怠，他拼命地往上爬，直到用双手推开天台门的那一刻。

精疲力尽的人慢慢挪动脚步，站定于边缘，下方就是不见底的喧哗街道以及奔腾的泰晤士河。白衣雁眠云无助地看向右侧不停冒红光的摄像头，红光和刺眼的阳光融合，让他转身看向后方时，模糊不清的视线里映出一条闪烁阴森红光的河。

“为什么……”白衣雁眠云两眼泛红，风把他的发丝吹得凌乱，他以怨恨的眼神看着不敢靠前的研究者们，几乎是歇斯底里道:“……把我逼到这一步，你们满意了？”

站在他对面的人纷纷握住枪支，用漆黑的枪口对准他，“9213，只要你放弃挣扎，我们就会放弃对你的射击。”

“我去你的。”白衣雁眠云丢下这句话，便纵身从高楼跃下，没有丝毫犹豫。

袖手旁观的雁眠云忽然被一股力量牵制，迫使他俯身在白衣雁眠云身上。凛冽的风刮过他的脸颊，让他的心跳加速，仿佛下一秒就要受不住刺激爆开。

在他坠落的过程中，视线不自觉望向附近的大厦，顿时时间静止。他陡然发现附近大厦的玻璃窗内站着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对方眼眶发红，身上的西装穿的并不规整，模样狼狈至极。男人伸手按在窗口，几乎快要跪下，对方朝雁眠云投来目光，满脸皆是绝望与不可置信。

“顾言深……”

第50章 质问。

至此雁眠云幸运地落入C层下方的水池, 大量的水涌涌入他的体内。但他先前早已失去所有挣扎的力气，他只能任由身体往下坠，视线与意识渐渐模糊。

在他快要窒息之际, 灵魂忽然被剥离出来周遭的环境被黑暗迅速覆盖。

雁眠云不自觉摇晃脑袋, 试图让尚存的意识回笼。等他再度睁开眼时，眼前若隐若现一束白光，耀眼的光芒中逐渐显现一道轮廓, 对方正朝他缓缓走来。

“你是谁？”他立刻警惕起来。

站在光亮里的人陡然现出真容，对方的长相和雁眠云无异，这位大概就是藏在他内心深处已久的原身。

对方不紧不慢地踱步而来，双手背在身后, 脸上的笑容明朗，“怎么, 看你这错愕的表情, 难道不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