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1 / 1)

“此话也不妥……几十年前, 许氏起反心后,兵荒马乱几年才平。如今正值多事?之秋, 不过?新找回的四皇子是假,真的乃是已到陵南的宁王世子, 此?事?真假?”

“应是真事。宁王都已经撇开关系,认回亲子同亲孙……”

轻咳声响起, 一同相处多年, 大家对彼此的声音都熟悉, 听出这是上官御史,纷纷侧身?揖礼,想?起已反了的前宁王世子是这位前女婿,上官家也被牵扯进去,一时更因私语被听到而汗颜。

上官家也有过?错, 上官娴的兄长知晓一切, 和沈玉琅串通, 后来不知为何上官娴和离归家, 上官老头子亲自将?儿子送到陛下面前, 人还在大牢里蹲着等待发落呢。

“陛下自有决断,亲赴陵南又如何?天下早些太平下来, 不好么?”上官御史面不改色,言罢便离去, 独留那几人面面相觑。

同明殿昏暗,殿中?兽纹青铜的香炉散着些提神的白烟, 案桌之上奏折纷纷大多都是不赞同皇帝亲赴陵南平乱的折子。

京中?众人安逸惯了,许多人看来,陵南不过?四州。按照如今这位皇帝的性子,一定早早提防着许氏,一登基就收了许氏的嫡女,虽然后来不明不白死了,但说到底多年前元气大伤,何以值得皇帝亲自去?

若是有个万一,名?正言顺的五皇子年幼至此?,不堪重任,还有个被皇帝时刻带着的小奶娃娃,纷纷猜测是死了的皇后生的,一仔细说起更是乱七八糟。

朝臣散去,连子谦作为妹婿仍留在此?处,他望向?扶椅旁,缠缠从扶椅上父皇的怀里滑下来,揪着沈衿的衣袍一角,睁着大眼?睛瞧他,还奶声奶气地唤他:“姑父……”

很?难不让人想?起缠缠娘亲,便也不怪沈衿焦急。这孩子确实是羁绊,时刻让他想?起另一人。

“陛下也知晓沈玉琅在陵南,其实他在,娘娘不会?出事?。许氏最后或许还将?娘娘当做筹码来胁迫陛下,故而……”实在不必抛下京中?所有,去千里之外。那般是下下策,反倒让许氏知晓罗娘娘的重要,沈氏从前所为不留情面,若他们也将?她推出来祭旗,便完了,看如今似乎能将?皇帝弄疯。

连子谦望向?沉默坐在扶椅上的帝王,沈衿伸出手,将?乱跑的缠缠又抱回怀里,他也知晓,以沈玉琅对她的执念,她会?被护着。

但那是他妻,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她又在他眼?皮子地下丢了一次。哪怕知晓一切,听过?太多反对的声音,他还是要亲自看看,低头,大手揉了揉缠缠软乎的发丝,未再提此?事?,道:“缠缠快到三岁了,早就该有个大名?,哪能总这么唤呢,朕已经拟了几个,总该问问她的意?思。”

连子谦便闭口?不言。

……

永宁七年八月,苍凉意?方起。陵南许氏同沈氏嫡系皇四子书徼文,言太后何氏作恶多端,残害先帝血脉,至皇家血脉微薄,皇帝弑父杀兄,暴政独断德不配位。

皇帝亲征,首战于扬州,后波及梁州、荆州三州,民生乱,向?东迁移,一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陵南地偏却多产银矿,又有沈氏玉郎书当年事?,一时民间?人心惶惶,风声鹤唳,转而战事?焦灼,秋月未止。

正逢秋收之际,却因战事?而饿殍遍地,战事?三州皆流民多生,命都保不住,更勿提礼法,土匪作祟,为非作歹之事?迭起,陵南拒流民入境,流民多于梁州一带。

军帐亦处于梁州。

青葱绿野之间?,三面环山,旁有溪流,西侧高峰甬起,生起炊火被古法引入山林中?,不让人察觉居所,重兵把守,更是一处大本营,皇帝便在此?处。

肮脏邋遢的流民不小心到了此?处,大约有十几人,都是些老弱妇孺,却被扣了下来,这处大本营隐蔽,为了不让陵南人发现?踪迹更是费尽心思,若被这些人说出口?,岂不乱了大计。

为首的将?军姓祁,也出身?士家大族,自幼养尊处优,却在此?处过?了许多日顾不上沐浴净身?的日子,再看一群面上脏污的流民更嫌他们事?多,哪有时间?为流民仔细考虑,不一起杀掉就不错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再听为首的女子说什么:“我们留下还废粮草,哪里值得大人费心,我们都是往北边走的,决计不会?将?这里泄露出去,民妇愿对天起誓,若说出一字,定不得好死。”

那群流民俨然以她为首,大小老少都点点头。祁将?军这才仔细望去,那女子污泥抹于面容上,衣着邋遢被站得笔直,并?不瘦弱,更看她身?后的人,流民哪有这群人这么干净的,也没?饿瘦多少,深山老林又哪里是这么好碰到的。

祁将?军立即大斥一声:“有奸细在此?,速速集合!”

烟戚被气得呼吸一滞,她一路逃到此?地有多不容易,只?想?安稳地回到雍州边城,不掺和进皇权之争,前面遇到的军队皆好说话,不知这个怎么这般严苛,此?刻到底居着何人。

她又放软了语气,站在战战兢兢的流民前求道:“大人,我们当真不是奸细,都是扬州山林间?的老弱妇孺,男人都征兵走了,那处又被当成战场,家都没?了,这才往北方放走……”她也不算说的假话,从陵南刺史府逃出来,她便先到了扬州。

再说如何从刺史府逃出来。被许奉一称作姑父那人不放她,她百般暗示、最后都直说是许绿水放她走的,他听说是妻子应允,不光没?给烟戚让路,反倒面上更生厌恶,吩咐侧旁的护卫将?她绑起来,送到沈玉琅处。

本是死路。

她却听压着她的护卫唤他:“卢将?军。”

卢将?军……姑父……

退了和小姑的婚……

许奉一说的八卦,加上许绿水对这位夫君的不在乎,还有她听说许绿水是许刺史唯一嫡亲妹妹,许依霜死前说,沈衿早就知道她不是她……错综复杂的事?……危机关头,她思绪飞快,突然理清了其中?关系。

她高声问:“将?军大名?可是卢照?”

卢照望着被护卫绑住的女子,拧眉问:“是我,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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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暗花明,死路中?生出一条路来。

卢照拇指摩挲着掌中?的残缺的玉珏,这本是能合起来的一对,他同许氏庶女定下的婚约,青梅竹马,情深意?笃,但卢家奉许氏为主,得知许家家主许青山要将?许依霜送进宫,让她顶替许氏嫡女,他如亲族所愿,毁了婚,转娶许氏嫡女。

婚毁,玉佩便也被她离陵南时摔碎了。

多年过?去,他懊悔于年少没?有带她私奔的勇气,手指触摸到被她抚平的光泽玉珏,得知她最后还是为许氏害人而死,那明明是她最厌恶的事?……他又何妨反一次许?

绑她来陵南,威胁离开则杀她之人,反倒送她出陵南。

何不叹世事?无常。

烟戚身?后大多都是她从前隐姓埋名?所居村中?的人,她受她们庇护包容大半年,也要报答些许,眼?看着不远处都有士兵将?箭抬起,拉半满,防止这群人心怀不轨,是来刺杀,她顿时急急解释:“若有主事?人,可否让我一见,我识得连子谦,连大人,绝不是奸细。”

祁将?军根本不信,连子谦乃是皇帝身?边红人,寒门?子,仕途上飞黄腾达,又尚公主,在朝中?风头无双。但做人想?来要留一线,他又道:“连大人不在,无人替你作证。”他挥了挥手,“先将?她们都压进牢中?。”

外面吵闹的声音很?大,沈衿憔悴已然不耐烦,起身?去看看生了何事?,顺便透透气。外面闹剧已到尾声,一群流民也不值他亲自看,但他微微侧头,那人影熟悉得让他挪不开视线。

但不是,下面的人来报她还在陵南主城。

自她离京已经三月有余,陵南封锁城门?,不容一人出城,她怎么会?到这里?

“大人当真不能通融一番……”

沈衿忽而大步走过?去,他身?后也准备去休息的将?军不解,但皇帝有事?,也都跟着走,便见皇帝将?打头那女子紧紧抱进怀里。他们也远远看去,流民中?打头的人浑身?都是灰尘,脏兮兮的,只?能根据身?形轮廓看出那是个女子,其余被泥覆着,五官都在,其余也看不出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