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手。"挣脱的努力徒劳无功,只好开口相求,只是语气很不坚定,好象没有方向的惊鹿。
"抱歉,就算你想死,我也绝对不允许。"罗翼一用力,把涅又推回到沙发上。
"想死......?我吗?"涅瘫坐在沙发里,嘴里喃喃的说着,眼睛里一片迷茫的看向罗翼。
"枫。"罗翼温柔的唤了他一声,坐在他身边,握住他发抖的手。
"你并不想死,是吧?"
涅看着他,竟然并没有为了那个称呼而计较,只是慢慢的摇头。
"不想,我一点也不想......我才真正的活了没多久,就算把他的那份一起算上,也不过二十多年,我不想死,也不想去坐牢......"
他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那么的无助而脆弱,竟然和枫的眼泪一样的晶莹剔透,美的像是水晶。一瞬间,我又有些恍惚,而且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就算性情怎样的不同,同样的一个身体又怎么能完全的割裂成两个不同的个体呢?同一张脸,无论是哭是笑,总会有另一个影子叠加上来,到底要拿他怎么办才好呢?我无奈的看向罗翼,他显然比我还有震动,眼神直直的看着流泪的涅,自然之极的用双手轻捧着他的脸,温柔的为他擦着眼泪,自己的眼睛却也微微湿润,像是重拾至宝。
"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出事的,我绝对不允许你出事。"温柔又坚定的说着,罗翼的手从他的脸上滑到肩膀,稍一用力,涅就顺势的窝进了他的怀里。可是涅的身体一僵,立刻挣了出来,防备又警觉的看着罗翼,惶然的紧抿着嘴唇。
罗翼微笑的看着他,把双手张开,耸了耸肩膀。
"不用怕我,这辈子,我是最不可能伤害你的人。我现在不想弄清楚你到底是谁,那个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重要的是如何保证你平安无事,怎么把你从整个事情中择的干干净净,不再受一点伤害。"
"择干净?我吗?怎么能择的干净?我......"涅说了一半,脸色暗淡下来。
"不用担心你做过什么,何允都告诉我了,我又不是什么正义使者,要维护什么世界和平,我只是枫的爱人而已。何况你做的那些事全是那个混帐院长的错,现在那个人死了,虽然这种死法有些便宜了他,但是死无对证,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我们该考虑一下怎么样把话说的圆全,混过那些警察,那个王八蛋竟然敢这么对待枫,猪狗不如,死后所有的事都由他来扛也是罪有应得。"
涅显然还不能完全接受罗翼的意思,在他看来,院长怎么对待枫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关系。我比罗翼更了解涅,他说过院长是他唯一的偶像,无论如何,他这十几年就是依靠着院长的指挥这么畸形的生活过来的,简直像一根依附在树木上的寄生藤,这种畸形的生活,畸形的性格,想摆脱恐怕不易。但是事到如今,似乎除了按照罗翼指名的路走下去,其余的道路不是通向监狱就是通向鬼门关,所以他低着头,并没有搭话[自由自在]。
"你别傻了,你和枫哪有什么差别,根本全都是棋子。那个王八蛋这么耍着你们玩,我恨不得给他几个嘴巴把他打的活过来,再亲手掐死他,为枫,也为你,出这一口恶气。"看来心理医生还真不是骗饭吃的,罗翼好像能看到涅的心里一样,他从进门开始就闷在心里的火气好象快控制不住了,紧攥着拳头,说话咬牙切齿。
"也为我......?凭什么......为我?你应该恨我才对,恨不得掐死我才对。"涅抬起头来看着罗翼,眼神动摇又困惑。
"别傻了,我为什么要恨你?你刚才也说了,这只是一盘走到了尾声的棋局而已。下棋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院长一个人,剩下的人都是棋子。有些人是小兵,当了炮灰;而你是将,看起来很重要很风光,其实只能在下棋的人眼皮底下打转,连那个最小的方框都出不去啊,而且如果棋输掉了,被将死的只是你。输棋的人从不会后悔下了这盘棋,对他来说,享受的是过程,赢了自然更好,输了却也无所谓,你知道吗,他死都死了,脸上竟然还带着笑,我想起来就恨的牙痒痒,简直是混蛋!"
罗翼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就扔了出去,透明的杯子撞在墙上碰的一声碎开,然后跌落一地的碎片。涅呆呆的听完罗翼的话,像是在想什么东西,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好安静。过了很久,我听见自己涩涩的开口:
"他死的时候脸上......带着笑......?"
"没错,他死了大概有一个多礼拜的样子,那个笑容已经僵死在脸上了,该死的刺眼,简直是......"罗翼的话字字都是咬着牙挤出来的,我能想象他在看见院长尸体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惊,喜,怒,瞬间混合着闪过,看见那个笑容时恨不得把他摇醒再亲手掐死的心情,我全都能理解。如果是我,恐怕会冲过去扑到他身上去撕碎他脸上的那个笑容。
从来没有如此的恨过一个人,竟然让他那么轻易的了结了自己......还带着笑......王八蛋......棋局虽然是输掉了,他却似乎成了唯一一个赢家,王八蛋......
"喂,何允?你没事吧?脸色不太好。"
罗翼摇摇我的肩膀,火气随着那个粉身碎骨的杯子消失了大半,他的神情很是担心。
"啊?我没事,只是有些走神而已。说说你刚才去警察局之后发生的事情吧,让我们研究一下该怎么办。"我和罗翼说话,眼睛却是看着涅的。
"我去报警,只是说他猥亵并虐待儿童,对其他的事支字未提,希望尽量不波及到枫和你,但是我手边并没有什么证据,那些警察只是想把他带到警局例行问话而已,把我带去是为了认人,谁知道发现他不但死了,还死的有些日子了,连尸体都不新鲜了。他们要检查现场调查死因之类的,就让我先回来了,说有需要时再请我去警局。据我看他大概死了有10天左右的样子,像是服药物自杀。其实我一直心神不宁,觉得报警的做法太卤莽,后果太难预料,但是又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现在幸亏他死了,我虽然不甘心,却也松了口气。"
"证据?那些录象带......我知道在哪里。"
我和罗翼一起看向涅。
第十四章
"就是这里了。"
在郊外的一座房子,周围都是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气。涅掏出钥匙打开门,一阵清冷的空气蔓延开来。
"这个房子是他另外一个住处,除了我应该没什么人知道,那些警察要查到这里恐怕要费些时间,赶在他们之前把那些录像整理一下,该毁的毁掉,该留的留下。"
随着涅走进了卧室,里面有一张大床,与它相对的是电视和放映机。涅换了一把略小的钥匙打开锁着的壁柜,里面竟然是满当当的录象带和光盘。
罗翼吹了声口哨,
"电视,放映机,这么多的光盘,还真是别致的卧室。"
说完就要往那张大床上坐下去。
"这床不许坐!你给我起来!"
尖锐的像要撕裂的声音,等我反映过来的时候,我的手竟然正扯着罗翼的领口,太阳穴被自己刚刚喊出来的声音震的有些发疼,眼睛也涩的要命。
"何允,你怎么了?"
罗翼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双手抓着我不停在颤抖的肩膀,却并没有推开我。
"从昨天下午开始话就很少,一路上更是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一开口就要吓死人,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了?从刚一进这房子,我就觉得浑身像有蛆爬上来一样的恶心,这哪
是什么屋子,他妈的根本就是个地狱,天知道有多少男孩子在这个房间里被毁掉,在那张床上!我快喘不过气来了!这里的空气都能让人发霉!那些混帐录象!那台对着床的电视!
毁了它,毁了它,我挣开罗翼,向左看,向右看,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然后猛的扑到桌边,抓起一把折叠椅子就要往电视上砸, 想听见屏幕炸裂的那一声脆响,想看见玻璃渣子飞溅起来再四散而下,想把这里的一切被毁的体无完肤!可是刚把椅子举起来,我又放下了。可笑,我真是不正常了,这个时候还想用什么椅子,应该用手砸碎它,用脚踢碎它,会流血,对,应该流血,只有流血才让我觉得舒服,我觉得心里闷的要发疯了。
"你疯了?想要把这里弄的乱七八糟让警察知道我们来过?!"
罗翼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我要干什么,可是当我将椅子放下把拳头向电视屏幕挥过去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抓住了。
"我没发疯!疯了的是那个混账老头子!为什么他没有半点报应,竟然能笑着去死?!他凭什么这么做?!那他干的那些事他妈的找谁去还?!"
我嘶喊的挣扎着抬起脚踹向电视,被罗翼一用力推搡在床上,柔软的床垫子立刻从四面陷了过来,我呼吸一滞,像触了电一样的跳起来,觉得浑身恶寒,好脏,好脏,脏死了!
这张床怎么毁了它?用砸的?我眼前的东西都要变红了,弯腰伸手就去抓那把倒在地上的椅子,却被提拉着直起了身子。
脆响,麻木的脸颊开始渐渐发烫。我单手捂着脸,恶狠狠的看向面前同样瞪着我的罗翼,哑着嗓子一字一顿的说:
"你们凭什么认为......自己都有权利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