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清醒了,尽可以十倍的打回来!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干什么?就算你把这些冰凉凉的家具全都砸了,全都放火烧了,那又有什么用?!发疯也要看时候!"

"对,你说的全都对,可是我看着这里,就觉得脑子里乱的像糨糊一样,觉得胸口闷的难受的要炸开了!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抓在挠却又偏偏堵的发慌,我想做点什么,可是我能做什么?那个混帐竟然自杀了,他死都死了,我还能做什么?那所有的一切我要找谁去还?"

我慢慢的一寸一寸的打量着这个房间,直到看到了一直靠着墙站立的那个人,他也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不动声色的把目光偏了开来。

不敢看我?为什么不敢看我?模模糊糊的好象有点明白了,我向他迈了一步,感觉一直闷的发慌的胸口像被开了个小缝,终于有丝丝的凉风吹了进来,有些想笑。

"喂,你想干什么?"

伸手轻轻的推了我一下,罗翼向后推了一步,站在我和他中间。

"他是枫啊,你看清楚。"

"他是谁?枫?你确定吗?说我不清醒?呵,咱们两个谁更不清醒啊?他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你知道的,可是你不在乎,因为你是枫的爱人,那我呢?我为什么要不在乎?我凭什么要不在乎?"

"何允,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明明什么都可以想的很明白,我以为你已经想的很明白了,可是为什么把自己往死胡同里逼?为什么又要退回去钻那个牛角尖?"

"退回去?我怎么觉得自己是走出来了?你会这么说只是为了护着他吧?我放过他就是我想明白了?哪有这种道理?"

我伸出手指向依旧没有把目光看向我的那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颤抖的太厉害,我觉得他整个人都有些打晃,感觉自己的嘴角似乎在向上翘,无论如何那应该是一个笑容。

"枫,拜托你来整理这些录象带和光盘,把他们分一下类,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和他出去一下。"

罗翼对着他匆忙的吩咐了几句,不由分说的拉着我就向外走,我被他拽着,身体僵硬的有些不听使唤。在郊外的空地上,我和罗翼对着站了许久,就这么四目相对的看着,他不开口,我也不说话。

"别笑了。"

终于他叹了口气,伸手慢慢的揉我嘴角处已经僵掉了肌肤,感觉那个已经凝固在脸上的笑容随着他的动作和体温一点一点的渗透而融化掉,我突然发现浑身像被瞬间卸了力一样,变的软绵绵的,头晕眼花的几乎站都站不住。

"吹吹风舒服一点了没有?我就知道你这家伙太安静就不是什么好事,昨天就应该买上一套玻璃茶具让你摔个痛快,有火就要撒出来,一副我很好,我没事的样子,一定会出事。现在有什么话想说就跟我说,大可以朝我发火,实在不行就打我一顿,但是对他,不行。"

我深深的吸了几口凉气,感觉它们终于可以顺畅的进出,头脑和胸口也多少舒坦了一点,才开口:

"你说吧,我听着。"

"我看你大概已经想的差不多了,其实你根本不用我帮忙也可以想的很透彻,我不过是在你头脑发热的时候把你拉出来吹吹冷风而已,如果让我以医生的身份来告诉你什么,简直是对你的侮辱。对,我希望放过他,因为这样你才能放过自己,有些事情不能改变,就把它抛到脑后吧,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自己,太残忍,别对自己那么残忍,你也不舍得对枫那么残忍,你喜欢他,就像我爱他一样,他是你的朋友是我的爱人,我们都不希望伤害他,这些你其实已经想清楚了,对吧?"

我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看你现在最担心的是我和他的事和他对你的感情。"

他看了我一眼,或许是因为太过直白,让我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他却重重的锤了我的肩膀一拳,笑道:

"少臭美了你,我告诉你,他是我的,我会让那个爱我的枫回来的。我现在无比庆幸自己的职业,做了心理医生简直是我这辈子最英明神武的决定了,他不过是生病了而已,我是医生哎,难道还怕给人看病不成?何况是给自己的爱人看病,对于这种事你这个外行就不用担心了,不如想想怎么叫躺在你卧室里的那个睡美人起床。那个混帐死了,也是时候把这个故事做个了解,没时间一直和他纠缠不清,我们都还有的忙呢,所以谁都不要随随便便发疯。我如果什么时候郁闷了,就去找你陪我喝酒,你绝对不能拒绝我,而且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尽心尽力的把我哄好,作为我今天浪费这么多口水的报答。"

"打不还手骂不还手?别逗了你,我可没那种涵养,何况酒后无德,咱们还是对打对骂的好,伤势较轻的那个负责医药费和送重伤者回家的打的费。"

第十五章

由一个知道全部真相的人帮忙所编出来的谎话,恐怕连上帝也看不出破绽,何况九分真一分假,由撒谎到圆谎,全都完美的无懈可击,所以啊,没有什么道理去责怪警方的全盘相信。这样就很好了,所有的罪名都由那个死人担着,活着的人,无辜或是有罪,总有理由继续活下去,以前很难相信一纸户口或是一张身份证能成为人活下去的理由,但是现在我觉得它们都很宝贵。

"何医生,早上好。"

"啊,你好,九点的那个手术......"

"都准备好了,病人的情绪和状态都很稳定,刚刚理完发。"

"好,我这就过去看看。"

恢复正常的生活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乐,一切只是平凡又忙碌。我换了一所离家比较近的医院继续做我的医生,于是我和他再也不是同事。有意思的是在就要离开的那天,竟然有许多其他科室的小护士前来依依惜别,有的我根本就不认识,竟然红着眼圈问我为什么要走,似乎就要哭出来了,我笑着回答说家里有病人需要照顾,所以找个离家近的医院比较方便。还有人嘀咕为什么许医生不出来送行,被旁边的人锤了一拳,说傻不傻啊,人家什么关系,哪像咱们今天一别可能就见不着了。我保持微笑的和出来送我的人们握手道别,像是出国访问的领导在进行回国前的告别仪式[自由自在]。

鬼知道我现在和那位许医生是什么关系,我已经太久没见他了。

"云,我上班去了,中午见。"

"云,不好意思啊,下午的手术出了些状况,竟然拖了这么久,不过总算是有惊无险。你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吃完饭再仔细讲给你听天才何医生是怎么临危不乱让病人转危为安的。"

"云,按摩的时候可能会有一点痛啊,如果痛的厉害就告诉我,好不好?"

我那个离开的理由完全不是撒谎,要照顾云确实比以前困难多了,这才明白医生和看护人员之间的差别原来有这么大。我每天要提前起床为云准备早饭,中午趁午休的时候回家做午饭,下班后去参加一个中医按摩的学习班然后立刻赶回家做晚饭。三餐的食物要搭配合理,细细的绞碎成流食,科学的加入营养素再用导管由鼻腔输进云的食道,万一一个差错阻塞了气管,后果我根本不愿意去想。

每天要对云进行全身的按摩,尤其是手脚和四肢,防止任何出现肌肉萎缩的可能,肌肉萎缩的现象一旦开始,只能消极的加以控制,完全不可能挽回,深知利害的我自然不敢掉以轻心,每次按摩之后衣服都会被汗水浸的发潮。除此以外特别要对腹部进行按摩,帮助肠胃的工作,好让他能够尽量规律的进行排泄,避免代谢废物在体内的堆积。以他现在的状况,身体的抵抗力很低,哪怕是着凉都可能是危险的,所以对周围环境的消毒,温度湿度的控制都要很仔细,在天气好的周末,我会用轮椅推他到院子里晒晒太阳,一边晒一边给他读读报纸杂志什么的。

这样的日子确实很累,我也能感觉自己在逐渐的变瘦,没有手术任务还好,有的时候在手术台前面一站就是七、八个小时,我真是累的恨不得回家倒头就睡,可是那些程序还是要认真的进行,就连晚饭后的闲聊都不能省去,我已经习惯每和他说一句话,前面都要加上一个云字,这样一次一次的唤他的名字,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这样一句一句的和他说话,我不知道他能听见多少,但是如果我不这么做,再困再累我都不能安心的睡觉。

就这样过了两年,这两年里我只见过罗翼一次,已经过了一年多了,之后我们两个再也没有拨通过对方的电话号码。那一次见面我记得很清楚。

"喂,何允,来我家喝一杯怎么样?"

"呵,这么快就郁闷了?好啊,正好云刚吃过晚饭,我这就过去。"

那是我最实焦躁不安的时候,刚刚开始习惯过这样的生活,每天每天像个陀螺一样的转不停,觉得双腿越来越僵硬,像是机械一样,似乎不停的在走却还是赶不上时间的追逐,肩头越来越沉重,压的我有些喘不上气来。于是只是接到罗翼的电话,听见罗翼的声音,竟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的清新了,像置身于郊外的旷野绿地,终于可以大口自在的呼吸,甚至能够不管不顾的大喊大叫,就算大哭也无所谓。在家里我当然是不能哭的,不能让云听见我在哭,我应该一直用轻柔的语气和他说话,用轻松的态度和他聊天,让他时刻都知道我很有精神,很快乐。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我真是幼稚,其实在罗翼面前,我也是不能哭的,我早该知道,这不是当着谁的面哭或是笑的问题,而是我自己的问题。无论是什么理由,我都不需要眼泪,我的坚强不仅支撑着自己,也支撑着云,不过好在我现在知道了,并不晚。

"哟,来的够快的。"

罗翼推开门,大大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

"当然了,有人请喝酒,当然要快一点了。"

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我的状况简单极了,每天都没什么变化,几句话就能说的清楚,然后就只是不停的喝酒,有些恶狠狠的把酒灌下去,听他不停的说他和涅的情况。我的酒量并不好,只能记得他说涅签了同意接受心理治疗的协议,据说有了这一纸协议所有罗翼认为必须的治疗方式,例如催眠啊什么的,就有了合法依据了,也方便开一些辅助治疗的药物,至于私生活,他没怎么说,或者是说了我没听见,也或者是听见了我没记住。反正因为酒精的缘故,我的脑子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了小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耳朵也不怎么清醒。

头晕,我摇晃着酒杯,迷迷糊糊的看着罗翼笑,问他:

"你醉了吗?"

"我?我看这话应该问你吧?"

他还在笑,那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