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一起。”
沈斌愣了一下,“不行,风哥肯定不让,那种场面,我都还没见过呢。”
我闭上眼,想象中那一声巨响后血肉横飞的场景,血流成河,遍地尸骨,我吓得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我摇头,“我去,若是收尸,我亲自来,若是能救他,我也要亲自上。”
“夫人这是怎么了?”
萍姨从厨房出来,她才刚归置好这些碗碟,她见状过来扶我,“夫人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我哽咽的嗓音嗯了一声,她看了一眼扶着我脸色很为难的沈斌,“沈先生,怎么权总到现在还没回来,夫人非要他来了才吃饭,权总若是忙,也先回来露一面,夫人不好哄,我实在没辙了。”
沈斌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脸色愈是沉重,我的心愈是惊慌,“快去备车,我们立刻走。”
沈斌又劝了我半天,终是拗不过我,给我裹了一件风衣,就将我带了出去,原来他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院门外有两辆黑车,最后面还跟着一辆货车,车上全都是人,一个大包裹在一侧放置着,没有拉好的拉锁里隐隐约约现着黑色的硬物,大抵就是武器了,沈斌扶着我坐到最中间的一辆车里,司机是他,副驾驶上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他也喊了我一声“白小姐”,我根本无暇答应,满脑子都是权晟风,我恨他是个骗子,说好的今天平安回来,我都痴痴等了一天,他还是不见踪影,最后别人告诉我这样一个消息,我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哭。
这一路,车开的飞快,我倘若没有看错,一共过了五个路口,却闯了三个红灯,交警就跟在身后指着车来喊,沈斌和那两辆车的司机都置若罔闻,他们也急,许是比我还急,我只记挂着权晟风的安危,他们还要考虑这一众指着权晟风吃饭的人的生死,儿女情长面前,似乎女人总是拖累,男人的心思深重海纳百川,我发誓,这一次,如果权晟风平安回来,我要和他寸步不离,有了危险,我不至于干着急,我可以替他搪、替他挡。
我们到了西凉码头的门口,车停下,那些人带着我一起走了进去,面前是厂房和矮楼,一侧是平房与仓库,层层叠叠的黑衣保镖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瞧着足有几十甚至上百个,他们都毫无章法杂乱得站在码头的围栏里,连角落都不放过,生怕会被突围,各自手上拿着枪和棍子,一脸凶神恶煞,而且都戴着墨镜,似乎怕被人出来具体是谁。
依旧是那一身白色锦缎绸衣外面披着黑色貂裘的姚庚荣静静站立于人群最先的位置,手上拿着一个烟袋,正冒着白烟,我能看到的是他的背影,而正面朝着这里的权晟风同样带着许多人,只是要比姚庚荣少一些,大概他也没想到会被来了一个瓮中捉鳖,他穿着黑色的风衣,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那还是我在权府给他织的,有些粗糙的针脚,却是我格外用心,他见了第一眼就喜欢,一直戴着,我瞧着心都碎了,我飞奔过去,被那些人拦住,姚庚荣回头望了我一眼,冷笑着,“是你。”
权晟风看着我,方才还淡定漠然的脸上忽然就变得急躁而疯狂,“白鸢鸢,谁让你来的!”
他将目光落在跟着我的沈斌脸上,“你他妈给我看住了她!”
沈斌拉着我的袖子,“白小姐,您别进去,进不去,里面都是炸弹!响了就死人啊!”
我哭喊着朝权晟风伸手,他的脚步往这边挪了挪,姚庚荣抬手朝他脚下的位置打了一枪,“砰”地一声,权晟风的步子倏然止住。
“年轻人,还是老实站着吧。”
权晟风恶狠狠的望着他,“姚庚荣,你最好不要动她。”
“你尚且自身难保,就不要关心旁人了。”
姚庚荣将枪递给身后随立的男人,抽了一口烟,“高楚寒死在你的地盘上,我已经知道了。”
权晟风一声冷笑,“还不是你害他到了这一步。”
“他该死!”
姚庚荣冷言冷语,这话说得他身子都跟着颤起来,想必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背叛我,他去找你做什么,你不说我也知道,要和你联合起来算计我,算计我的家财和在凤城的地位,他想取而代之,哼!也不看看自己有那个本事么,他才多大,毛这么嫩,就妄图和我抢天下,我本来还不信,直到我的人告诉我,他跟着你上了二楼,如果是光明正大替我办事去搅你的场子,你能带着他去二楼?我得到这个消息派人去了他的宅子,我明知他不在里面,却还打了十几枪,就是让他的心腹通知他,我已经知道他的勾当了,他活不了,他着才会喝你同归于尽,只是没想到,我那个不争气的女儿竟然无意中听到了,都道虎父无犬子,我想也不该有弱女,不想她这么废物,为了救你而跑去了结了高楚寒,害我这个计划功亏一篑,无妨,我亲自来解决了你,我不想留的人,多大的艰难,我也势必要他消失!”
“恐怕你做不到。”
权晟风朝前迈了两步,姚庚荣继续朝他脚下开枪,权晟风却满不在乎仍旧朝前一步一步的逼近,姚庚荣急了,对准了他的脸,“你再动,我就真的毙了你!”
“姚老,恐怕你不敢,如果你真打算直接开枪了结我,你不会这么复杂的把我引来西凉码头,在这里埋炸药,你只是想把我的死,这里的爆炸,以及殃及的无辜,都和你的出手择清,嫁祸到一个已经不会张口说话的高楚寒身上,我都猜到了*介入后你打算怎么说了,高楚寒原定是你女婿人选,可是你女儿偏偏在要结婚的时候喜欢上了我,他怀恨在心,在你女儿二十四岁生日的时候我去了,差点就宣布了我们在一起的消息,高楚寒实在等不了了,他到了我的场子闹事,要开枪杀我,结果被别人杀了,他手下怀恨在心,将炸药埋在了我的仓库,想要让我给高楚寒陪葬,你在这场生死大戏中只是一个失去了女婿又失去了理想接班人的可怜的老者,你心伤至此,退隐江湖,带着那些钱财,到国外定居,而其实呢,你知道,早晚上面要查到你头上,你也算不准到底什么时候查,所以你怕夜长梦多,就干脆早早放弃,在那一天来临之前,到国外安度晚年,你之所以这两天没有立刻带走姚温和,而把唯一的独女留在了凤城,是因为你的这场戏,少不了她,都因她而起,她一旦跟在你身边,你就逃不了干系,姚庚荣,你说你爱这个女儿,愿意给她一切,其实,在你自己的利益和性命面前,你依旧是明哲保身,甚至不惜拿你自己的女儿当引诱当筹码。”
权晟风再度往前逼近,姚庚荣只是拿枪对着他的头,却始终没有动一根手指。
“茂生的死,是你出手做的吧,他死在出租屋里,你嫁祸到了高楚寒身上,前任副局长的贪污败露,是你举报的吧,你命面上和他是深交,实际他很多事都没达到你的满意,你还给了他不少,你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你向上面举报了,可你的身份是黑帮头子,上面以为你和他不对付,你越是这样说,他反而立功了,下了调令,他要升正局长了,你这样的人物,哪里允许事情背道而驰,于是你找了自己最信任的两个杀手,开车撞死了他,现在还死无对证,因为那条街到的监控,你早就提前一天给弄坏了,又是夜黑风高,连带着车上的妻儿,一起含恨九泉了,姚老,这一招伤及无辜,真狠啊。”
姚庚荣手里的拐杖早已不见了,原来他始终是装成了一个年迈的老者,将这几年凤城的风云突变和那些祸事都推到了高楚寒的身上,推的一干二净,也是,在权晟风和高楚寒这些后起之秀齐分天下的今天,谁又能将这些丧心病狂的事联想到一个拄着拐杖爱女心切的老者身上呢。
可惜这些伪装,还是被权晟风的慧眼如炬识破了。
权晟风已经逼到了姚庚荣的身前,他们之间紧紧隔着那一道高高的围栏,“6.13港口走私案,也是姚老所为吧?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错了,你的所有我早就掌握的一清二楚,而且随时都可以被交到警局,不要说妄图将我的生死和这里爆炸都推到高楚寒那个死人身上,就是他的死,现在,我只要说是你,你也逃不过去了,姚庚荣,不要这样看着我,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了解这些?告诉你,你只知道金玉玉是我的人,却不知许怜九,也是我的人。”
姚庚荣一愣,“你胡说!”
权晟风仰天大笑,“是么,她在这儿,你知道么?”
“我在。”
忽然身后一声女子飒利的声音响起来,所有人都回头去看,一个明媚娇艳的女子大约在三十岁左右,比金玉玉看着年长几岁,穿着加棉的粉白色旗袍,一双金色的蓝钻高跟鞋,头上戴着孔雀毛的发卡,脖颈处的黑鸢胎记格外乍眼夺目,她越过层层人海走过去,姚庚荣只是望着她,却始终没有说话,权晟风借机狠狠一搪,下一刻姚庚荣手里的枪已然落地,权晟风猛地从风衣口袋里一甩,寒光毕现,那黑漆漆的*已经顶在了姚庚荣的侧脑穴,他身子瞬间一僵,权晟风冷笑着,身后方才还被困住的人都齐刷刷的掏出手枪,和姚庚荣这边的人对峙,场面霎时冷冽起来。
“风哥。”
女人朝着权晟风点了一下头,“金玉玉已经到了警局,等您的话。”
“好。”
权晟风看着姚庚荣,“既然买了炸药,自然要将我的码头炸了才好,不能让你白演这一出戏。”
权晟风看着那个女人,“吩咐好了么。”
女人点头,“公路我已经派了人封锁,现在车都难以进出,局子有个局长对金玉玉很着迷,她已经拖住了,暂时几个小时不会有人接警疏通,铁路医院和公寓我放出的话是这边要重建,马上扎破老楼,也都安排疏通出去了,而且我找爆破专家测量了距离,这里爆炸不会殃及那边,顶多是那边一拍平房废了,都是外来务工的住所,不敢惹事,我们可以出资重建。”
权晟风笑着拿枪抵了抵姚庚荣的太阳穴,他的身子就微微晃了一下。
“怜九,你陪了姚老四年了,他还不信你是我的人,亲口告诉他。”
这女人就是许怜九,怪不得声音这么好听干脆,她看着姚庚荣,笑了笑,“姚先生,我是许怜九,真名金丽丽,金玉玉是我妹妹。”
姚庚荣身子猛地一颤,险些就倒了下去,所幸他身侧的手下扶住了他,那一声“姚先生”几分无奈和苍凉。
“怜九,我待你不薄。”
“是,可我是风哥的手下,姚先生这四年您待我情深意重,我也只能背叛您了,总之,我不能背叛风哥。”
她说完转身朝着门口一招手,十几个男人跑进来,站在外面一侧,“风哥吩咐。”
权晟风指了指仓库,“将里面的东西运出来,小心些,不要踩上炸弹,外面的风声都给我瞒住了,尤其是局子那里,然后运到权府的地下室去。”
那些人做事倒是麻利,不到十分钟就都将箱子台上了车。
“姚庚荣,谢你了,我正愁现在的局长已经开始查了,我怎么把这些东西弄走,你本来要打击我,没想到反而帮了我,现在这些东西在不久之后就要被炸飞了,无从查证,谁又能知道,我已经给弄走了呢,不想你在最后还帮了我一个大忙,这可免了我一辈子的牢狱之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