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池道:“不用这么麻烦,定个酒店,你带上笔记本和资料,我用U盘拷走。”

餐厅不出十分钟就到了,唐忆檀想故技重施,但在他指尖滑过李敬池小臂时,后者便推开了门。摸不到,碰不得,一种无力的挫败感涌上心头,男人烦躁地摸向外套内侧的烟。但李敬池没有离开,静静道:“……柳瑾的事,谢谢。”

李敬池知道当初柳瑾冒着多大的风险盖下了解约的公章,也明白唐忆檀在这件事确实是网开一面。一码归一码,他从来拎得清,自然也不会吝啬对唐忆檀道一声谢。

唐忆檀的瞳孔缩小,正要说什么,却见李敬池走远了。他脸上带着笑意,和迎面走来的郭杰聊着天,甚至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菜都点好了,好像是这家店的招牌菜。”郭杰挠着头,“对了,你和裕淮提过以前的事吗?”

两人走过长廊,李敬池道:“没有,怎么了?”

郭杰无奈道:“他问我允不允许他谈恋爱,说是想追你。”

侍者迎上前,李敬池咳得惊天动地,半晌才道:“……你怎么说的?”

“我说随他,别被拍到就行。”郭杰老脸通红,“那个,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刺激刺激他,医生说如果发生了什么病人有印象的事,可能会触发以前的记忆。我觉得你是他重要的人,你试试看行不行?”

刺激这个词很巧妙,听郭杰的意思,这个触发点即能是一个人对幸福时光的回忆,也可以是某段刻骨铭心的体验。包厢的门开了,郭杰摆摆手,没有留下来吃饭的意思,明显也为自家艺人操碎了心。

林裕淮给他夹菜:“我点的菜,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桌上无一例外都是荧城本帮菜系,几道点心偏甜,刚好符合李敬池的口味。他夹起菜心,道:“很好吃。”

侍者敲敲门,递上一瓶红酒。林裕淮和他出来吃饭从不会主动点酒,李敬池讶异道:“你点酒了?”

侍者笑道:“两位先生,今天是本店十周年店庆,消费满一千就会送两杯红酒,你们想试试吗?”

李敬池瞥向小票,不多不少,刚好一千。想到郭杰的话和宋悠悠悲愤交加的眼神,他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需要,谢谢。”

侍酒师微微一笑,开始醒酒。两杯红酒倒入高脚杯,李敬池也不喝,只是沉吟着等所有侍者退出包厢。房间里静悄悄的,林裕淮的眼神一直黏在李敬池脸上,连夹菜时也温柔地看着他。

真是造孽啊,李敬池心想,要这么欺负一个失忆的病人。

他转过头:“你喝吗?”

林裕淮没有拒绝,笑道:“不常喝,但可以来一点。”

李敬池含糊应了一声,仰头喝了半口红酒。浅浅的唇痕留在高脚杯边沿,他垂着睫毛,喉结滚动着,也不咽下去。林裕淮正要来拿另一杯酒,李敬池却拽过他的领口,直接欺身而上,渡去那口红酒。

两唇相贴,葡萄香四溢,浓厚的红酒从李敬池唇齿间滑出,他含着林裕淮的唇,很轻地用舌尖勾了一下对方的舌。这个胜似勾引的举动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林裕淮的瞳孔放大,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两人一上一下,李敬池单膝跪坐在他大开的双腿间,一手搭着他的肩,低头渡去剩余的红酒。酒香动人,使接吻变得不再纯粹,林裕淮眼中逐渐沉沦,开始用舌回应他。

就在林裕淮想握住他窄瘦的腰时,李敬池却把人推开了。膝盖内侧被一个硬物抵着,李敬池有些发喘:“你有想起什么吗?”

林裕淮双腿大张,裤子顶得老高,还拉着他的手:“什么?”

李敬池自暴自弃地瘫在椅子上:“算了,这个没用。”

他的表情很生动,在这一瞬间,无数画面如交响乐般在大脑中闪回。记忆是走马灯,断片的思绪里,大多李敬池都有着这样的小表情,他们有的面带尚未餍足的不满,有的嘟囔着琐碎的小事,但林裕淮不嫌烦,只觉得分外可爱。

“……有用。”林裕淮的呼吸变重了,言辞混乱,“想起来了一点,我们远不止是朋友,我们接过很多次吻,也喝过酒,你对我很重要,我……”

李敬池充满希望地看向他,谁料林裕淮话说到这里就结束了。郭杰的办法是个办法,但不管用,李敬池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像条死鱼软在椅子上,无奈道:“对,看来这个办法有用,但是不多。”

林裕淮握住他的手腕,竟是捏着李敬池的下巴又吻了上来:“再试试。”

第一百零七章主动

十分钟后,李敬池侧开头,狼狈地喘息着。他的嘴唇已经被亲肿了,眼尾泛红,鼻尖萦绕着林裕淮身上清爽的气味。酒香四溢,两个高脚杯全空了,来送酒的侍者绝对想不到红酒会因为调情而消耗殆尽。

明明喝得不多,李敬池却感觉到一丝微醺,林裕淮用大拇指抹去他唇角淌下的红渍:“还吃得消吗?”

李敬池有点想骂他了,但也不知道找什么理由骂他。

李敬池抬眼,呼吸不稳地摇摇头:“我还好,你想起什么了吗?”

两把椅子靠在一起,林裕淮道:“想起来的不多,我记得有一次去你朋友家吃饭,我们都喝了酒,然后我们就像现在这样……”

话说了一半,他捂着头露出痛苦的神情,李敬池知道复健的过程很长,需要徐徐图之,便立刻抓住他的手:“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别逼自己。”

林裕淮勉强扯出一个笑:“但那样很难受。”

李敬池一怔,听他缓缓道,“你明明就在眼前,我知道你很重要,我很在意你,却想不起来任何和你有关的记忆,这样对你不公平。”

李敬池的心顿时软了:“我可以讲给你听。”

林裕淮问道:“包括我们相处的细节?”

李敬池没有说话,看表情有点不情愿,脸却红了。林裕淮见好就收,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问起了正事:“郭杰没怎么和我说你的事,两年前我出车祸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敬池定了定神色,把车祸的情况和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这两年走来艰难,说到孟氏使父亲蒙冤和网上的舆论战时,他的言辞几度混乱,快要收不住内心满溢的愤怒。但林裕淮没有打断他,只是安静地倾听着,捏了捏他的小拇指。这个举动胜似鼓励,平复了李敬池的情绪:“拍摄第五春时我就有出国学编导的想法了。后来我趁着假死风头没有过去,在冯屿和徐暖的帮助下申请到了法国的学校。”

该说的都说完了,来时路坎坷,但已经是过去式了。他长舒一口气,林裕淮却道:“你的抑郁症呢,是怎么好的?”

李敬池的筷子停住了:“……定期吃药看医生,两年不到就好了。”

话说得轻巧,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其中有多不容易。巴黎气候湿润,街上常常蒙了一层细密的小雨,刚开始时李敬池手腕的伤还没好全,心也像被覆着阴郁的黑雾。语言不熟悉,也没有认识的人,他抛下所有杂念,全身心投入到课业和电影里。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在脱离了演艺圈的染缸后,沉寂许久的李敬池也像倒伏的枯树一点点生出了新的枝叶。

林裕淮抱住他,低低道:“辛苦了。”

他的怀抱很温暖,李敬池笑了笑:“都过去了。”

说完这些,他把牛神的拍摄计划和林裕淮说了。何彦遥写剧本的水平很好,林裕淮听后也道:“文化底蕴和个人风格都很强烈,有拿奖的潜质,和你那部第五春一样。”

“第五春有郑元冬和庄潇坐镇,但牛神没这么好的阵容,我也是第一次当导演。”李敬池突然想到什么,“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记得第五春?”

林裕淮道:“后来又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