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1)

“你娘姓顾?”

花扬白了她一眼,撑臂想要坐起,花添自觉扶了她一把,顺便递去一个软垫。

“你变弱了。”花添坐回床沿,侧头定定地看她。

花扬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轻哂一声,转开了头。面前的人却强硬地将她的脸掰了回去,神色肃然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顾荇之?”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花扬倏地笑开了。

许是她笑得太张扬,动作间肩上的伤口被拉扯,疼得她“嘶”了一声。她这才端上那副一贯散漫的态度,回看着花添道:“若是我告诉你,是他喜欢上了我,你信不信?”

花添怔了怔,气得翻白眼。她干脆伸手扒开花扬那被裹得里外三层的肩道:“嗯,他喜欢你,所以给了你一箭?”

花扬闻言却笑得更开心了。

她点点头,一只手抚上自己受伤的肩,眼神空阔得仿佛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回忆,半晌才喃喃道:“他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一次一次,都能给我惊喜。”

花添难以置信地蹙起了眉,冷声提醒道:“我虽未遇过什么心仪之人,但好歹也知道,寻常人若是喜欢了谁,宁可伤了自己,也断不会这样伤她的。”

“嗯,”花扬点头,看向花添的浅眸中带着几分欣喜和笃定,“可他不是寻常人呀!”

花添彻底被她这惊世骇俗的思路弄得语塞,强自缓了好久才平静下来。

“我的药呢?”花扬抓住她的胳膊,笑嘻嘻地问。

花添被她这东一句西一句的对话弄得懵神,递去一个茫然的眼神。

花扬眨眨眼睛,认真道:“没有什么促进伤口愈合,补气益血的药吗?我流了这么多血,不好生补补,春猎的任务要怎么做?”

花添抬眼逼视她,难得地严肃道:“春猎事关重大,千万不可出乱子,你现在这个样子……”

床上的人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兀自掀被起身,走到桌旁,端起那碗快要凉透的药,作势要灌。

“花扬,”花添再次抓住她的手,语气是少有的担忧,“我不管顾荇之是不是喜欢你,但我提醒你,若不想变成百花楼任务函上的名字,你今后最好离他远一点。”

“哦。”花扬随意敷衍了一句,抬头将那碗药喝了个精光。

清晨的日光透过勤政殿外窗,淌了一室的斑驳。

自上次徽帝在大朝会上病倒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亲政。因顾及身体状况,此番他只是小范围地召集了几位朝中肱骨。

顾荇之去的时候,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林淮景一见顾荇之,便做出亲厚的模样,关切道:“听闻顾侍郎近日来为了刺客一事茶饭不思少见外客,林某原本甚是忧心。可如今见得大人容光焕发,想是因为卸了御史监察一职,少有操劳了吧?”

之前主和派借由花扬一事,向徽帝呈文弹劾顾荇之,迫使徽帝罢免了顾荇之兼任的御史一职。本以为顾荇之至少会出言反击,然他只是牵了牵嘴角,事不关己地回了一揖。

林淮景对这反应很是不满,还欲再说些什么,便听屏风后传来御前大黄门的唱报。

群臣下跪,拜见徽帝。徽帝由太子和吴相搀扶着走到御案后坐下,示意众人平身。

“今日召诸位爱卿议事,主要是为了北梁使臣一事。”

徽帝道:“鸿胪寺卿报呈使臣将于两日后抵达金陵,此后的安排是否一应俱妥?”

鸿胪寺卿闻言出列拜道:“陛下大可放心。”

徽帝点头,目光扫向礼部尚书问道:“关于之前提议的春猎一事,爱卿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礼部尚书将手上一份呈文奉上,“关于春猎的各项清单和细致安排都在这里,还请陛下过目。”

大黄门取来呈文,呈给徽帝。

这次春猎不仅是南祁对北梁尽地主之谊,也是太子第一次参加到这样盛大又严肃的朝务里来。

徽帝自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对于太子的培养和亲政的渴望便愈发地明显。

太子如今才及束发,心智尚幼,顾荇之猜,这也是为什么徽帝会千方百计地想扶他上位,制衡吴汲的原因。

徽帝安静地看着清单,大殿上一时空阔无声。

顾荇之垂眸,从接手陈相一案起,他其实一直是犹豫不决的。

他秉承顾氏之志入了官场,一直以来坚守的都是自己的本心。故而他不站队、不结党,甘愿只做徽帝的孤臣,为的就是不让自己某一天,走到一个身不由己的境地。

可是他不想,不代表别人也觉得他不想。

既然时局如此、造化弄人。那么,他也不介意循着那条路走下去。

唯有先自济,才可济天下。

心绪定下来的瞬间,顾荇之抬眸看向御案后的徽帝。炽烈的阳光透过他背后的窗牖落到手里的呈文上,那只苍白而干枯的手一颤。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春猎所用的马匹是哪里来的?”

礼部尚书一怔,如实回答:“都是群牧司精挑细选出来的。”

“群牧司……”徽帝低声重复,语气森寒如冰。

片刻,他转头看向立于身侧的吴汲,将手里的呈文递给他,沉声道:“群牧司为了这场春猎,给太子准备的这匹汗血宝马,千金难得,实属费心啊。”

此话一出,手捧呈文的吴汲立马白了脸。

正如徽帝所言,北梁出产的汗血宝马莫说是在南祁,就算是在北梁也是千金难得之物,往往只有皇室贵胄才有。而自十六年前的北伐一战,北梁为了限制南祁骑兵的发展,早已不向南祁国内提供战马。

那匹马就是宋毓的马,是他幼时于易州偷偷购得,藏在王府里养大再繁殖的。群牧司和户部都查不到马匹来源,如今那匹马再被混入春猎清单之上,徽帝只会认为是下面的人急功近利,想要讨好太子,偷偷与北梁使臣有了私下来往。

此问一出,满堂皆寂。

礼部尚书是徽帝登基重用吴汲之后,才由吴汲提拔上来的。他出身文官科举,对兵马一事知之甚少,只觉汗血宝马是好物,对于徽帝因由这一匹名马会有的猜忌一概不知。故而如今他也只是直觉徽帝语气不对劲,一时不敢开口,只面带不解地看向吴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