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身上到底带了多少武器?!她带弓、带剑、带匕首,怎么就不知道给自己带张盾?!
顾荇之有点绝望,举着长盾来到她身边,厉色怒喝道:“你冲那么快干什么?!”
花扬对他眨眨眼,将满手的血污在顾荇之的衣摆上蹭了蹭,理直气壮道:“三千人对两万人,我们最多只有半个时辰。再不拿下这边,咱们全都得死在这儿。”
是呀,背腹受敌,抢时强攻才是唯一的出路。
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顾荇之抬头看向阁楼上乌压压的人,和他们手中寒光闪闪的箭。
强攻进行到现在,已然变成了不占优势的人海战术。我方损耗越来越多,士气也大受影响。
然而就在此刻,方才还一直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的花扬却停下了脚步。
“等等!”她突然举手,对跟在身后的人挥了挥。
顾荇之见她神色凝重,以为出事,便立即跟着举手,对身后的兵卫做了个停止进攻的手势。
“怎么了?”
“嘘”
面前的人蹙眉侧耳,就连呼吸都调慢了速度,像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倏然地一停,让殿前司的人都愣了愣,没回过神似的探头张望,一时周遭沉寂,仿佛落入深潭。
“不对呀……”花扬喃喃道,“这么久了,该来了啊……”
顾荇之听得一头雾水,正想问什么该来了,就听阁楼后方传来一阵惊天轰然之声。阁楼被晃下来几块青瓦,土地为之震颤。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只有花扬淡定地绽开一个笑,对顾荇之道:“灵隐寺储存粮食的库房炸了。”
“炸?”顾荇之蹙眉,“怎么炸的?”
“嘿嘿。”花扬狡黠地笑了两声,伸手到顾荇之鼻子下面,让他闻了闻。
一股微酸的气味冲入肺腑,他忽然回过神来,看着花扬难以置信地道:“磷粉?”
花扬点头,得意得不行:“之前夜探灵隐寺的时候,我顺便捉了几只老鼠回去。方才行动前,在他们身上绑上磷粉。库房有面粉,磷粉容易自燃,只要鼠大爷们找到回家的路,库房就会炸。”
“可是……”顾荇之不解,“就算库房炸了,于我们何益?”
“啧!”花扬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炸了,就有人帮我们啦!”
言讫,只听阁楼侧方的禅院中传来哭天嚷地的呼喊,灵隐寺里不高的墙头上,已经有惊吓过度的皇室宗亲在翻墙,要挤到殿前司的护卫圈里来。
“诶。”花扬用胳膊肘捅捅他,挑眉道,“以前我出任务都是一个人,没掩护要脱身,自然得利用身边的一切资源。”
她顿了顿,笑得狡猾又得意:“要我说,专业的事,就是得交给专业的人。”
顾荇之:“……”
那要论杀人、放火、炸库房,他确实不如她专业……
第十六章 山河所爱
“陛下!”
黄门侍郎声音颤抖,跌跌撞撞地推开了藏经阁的门。
徽帝沉默地盘坐在蒲团上,手里一串沉香木佛珠“啪”地断了。一连串佛珠砸在地面,滚落的声音如大雨忽至。
身边的太子倏地起身,腰间佩剑一抽就要冲出去,却被徽帝拉住了。
“守不住了?”他问,声音平静,丝毫不见兵临城下的走投无路。
小黄门怔怔地低头,“嗯”了一声,方要再说些什么,随着一声巨响,禅院的门已经被砸开了。
身穿黑色胄甲的叛军一涌而入,一息间便将藏经阁团团围住。
徽帝一怔,枯黄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被更多的了然替代。
黑色,那是燕王所率当年北伐军的甲胄。
日光纷乱,门前人影憧憧,黑影和白光交错,晃得人睁不开眼。徽帝伸手遮了遮眼,看见一排排对准他的森白箭尖后,行来一个玄衣劲装的颀长身影。
他的步子沉而缓,不见逼宫擒王之后的张扬得意,也不见直面天子的卑微怯懦。
“呵……”徽帝轻哂,顾家养出的好儿子。
“顾侍郎!”一边的太子见状大喜过望,扔下手中的剑,喜笑颜开地跑过去,却被徽帝沉冷的声音喝住了。
是了,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从秦澍开始查太医院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这一切都已经被顾荇之知晓。
以如今朝中的势力分布,除了吴汲,怕也是只有他才能做到如此消息灵通,一边联合宋毓调虎离山,一边集结燕王旧部釜底抽薪。
只是徽帝没有想到,这次他万般小心的诱杀行动,顾荇之能提前知晓,还在短时间里轻而易举地策反他派去的两枚心腹。反观他这边,消息被彻底阻断,直到东窗事发才幡然醒悟。
“父皇?”太子不解,侧头唤了他一声。
而对面的顾荇之站定后依旧是双手一揖,对徽帝和太子行君臣礼。
徽帝冷笑了一声:“顾侍郎既带兵造反,这所谓的君臣礼还是免了吧。”
太子闻言微震,却见顾荇之淡然地在两人对面的蒲团上盘腿坐下了。
“顾侍郎……你……”太子颤巍巍地开口,却不知从何问起。倒是顾荇之接了话头,平静道:“臣来,是想问陛下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