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星如揽着左思仪下楼,他们沉默地一直走到主干道上,侧门遥遥可见。左思仪落下脚步,脱下肩上的外套,交到奉星如臂弯里,她似乎想留着话,仰起脸,仰望奉星如,脸上微微落下遗憾,然而最终什么也没说。

奉星如感到几道视线他转身凝视,但因为散光,远处徘徊的光影有些重叠,虚渺似幻。他们再次并肩走出去,直到他看见两道身形,其中更高的那个唤道:“星如。”

奉星如即便做好了最坏的预备,但此刻听见柏兰冈沉稳而坚定的呼唤,他必须承认,心里那口悬空的铜钟终于当啷落地。他朝柏兰冈的方向,点头示意。

左思仪却定住脚步,不再迈出去了。柏兰冈身旁那人神色恼怒起来欲要发作,但不知为何隐忍了,他慢慢放缓了口吻,而目光阴森至极:“思仪,过来。”

“你来接我。”

左思仪往前,那男人伸长臂膀一捞,拽着她的手臂捆入他怀中,低头嗅:“对,我来接你,接你回家。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不止一个。”

他抬眼,对上奉星如的怒视,竟然还能挑起笑容:“多谢嫂子,替我收留思仪,不过照顾她是我的事,之后就不劳烦嫂子了。二哥哥听说之后,他很担心你,马上就赶过来,也有三十多四十公里吧?”

柏兰冈站在奉星如身侧,再度警告:“其美,到此为止。”

韦其美和他对视奉星如保证,他嘴上微笑着,眼里一片森冷。韦其美其实很愤怒。奉星如心里的岩洞在滴水,他识破韦其美此时真正的情绪他在盛怒之下,还理性地衡量柏兰冈,判断他是否可以当场发泄他的恣睢暴戾。

能控制愤怒和暴力,甚至收放自如,此类人物奉星如不是没见过,不多,但每一个都是奉星如前线生涯里最棘手的敌人。落在他们手里,真是宁愿求死。

但左思仪终究要独自踏入她的深渊她被韦其美推着上车,仓促里扭头回望,这是奉星如在她沉寂之前的最后一眼。

随着韦家的车队驰破夜色呼啸远去,从此任奉星如再怎样忧虑,他给左思仪发出的消息一应石沉大海,他变成了孤塔。单向的电台不甘放弃,可是电波彼岸,永远回响着一片恐怖的静默。

当时发过一条微博:狗和变态还是有区别的。

(Ps,鸡今天又打牌了,确认过这边也是谁点炮谁给钱,呜呜老婆们我写错了不好意思!立正挨打,老实认错

哦我这个脑瓜子,忘记说,后面大概没有什么韦家的情节了,可能还会再提一点,要回归剧情,我都忘了前面七十多章都写了什么鬼了……

Pps 美女不会领盒饭的,作为一只热爱美女的鸡,怎么舍得让美女领盒饭呢,就是先辛苦辛苦美女姐姐,她的福气在后头

(拽妃: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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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辛苦了。”

一道男声自他们背后响起。那人在奉星如与柏兰冈的注视里款款上前,脸上浮动着欣慰的笑意,满腔真挚:“如果没有嫂子收容思仪这两天,恐怕她流落在外,要遭受多少不测。我简直不敢想象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二哥哥,也多谢你。”

他探出手,很礼貌地欠身:“嫂子你好,我是世济。方才其美太心急,行事粗鲁了些,想必多有惊扰,我替他向您道歉。”

奉星如惊疑不定地看向柏兰冈,男人一点头,他才转眼来,握上那只手。其实这多少算失礼,但韦世济的笑容反而深了些,他的手心极暖,不知道是否着力惯了攥得奉星如的手隐隐发疼。奉星如知道,有些上位者喜欢用力握手,以强调自己的真诚或权威。不好说韦世济算前者亦或后者,他调笑道:“二哥哥跟嫂子感情很好。”

奉星如与他客套了两句,他本意也只是来看左思仪,无意多谈,很快告辞了。他举止有礼,说话和气,“文质彬彬”四个字落在他身上,无一处过誉。可奉星如愈发心惊左思仪那些正常人难以实施的暴行印在他脑海里,对上韦世济的画皮,愈发令他胆寒。

奉星如与柏兰冈并肩注目韦家车队的远去。他们对视一眼,劫后余生的庆幸在沉默中盘旋,像放了鞭炮之后的清晨,硝烟散去。柏千乐盯梢的任务终于完成,他自暗处现身,快步赶来,听柏兰冈问:“怎么回事,左思仪怎么会跟你扯上关系?”

奉星如叹气,他摇摇头:“说来话长。”他微微展眼遥望天幕,暮色浓郁。疲惫漫卷周身,他其实没有多少心力再招待他们两位,但柏兰冈携柏千乐迢迢奔波,若非他们在此镇场,恐怕今天不能如此轻易了结。因此无论感激亦或礼貌,他应该留客:“天也黑了,你们辛苦来一趟,这里也不是讲话的地方,上去再说吧。”

柏兰冈看出他勉强,他应该体贴地拒绝,顺口说改天,让奉星如在担惊受怕后得以安宁,但他已经到西苑了奉星如在外面的、容纳过他人也容纳过柏千乐的、瞒着他的这套房子。

于是他应下:“麻烦你了。”

柏千乐才不像他一样假客气,当奉星如在电梯里问他们吃过饭没有,他立马说要吃夜宵,抱怨韦其美的那通电话,本来他今天下班就晚,匆匆忙忙赶来灌了一肚子冷风。奉星如还没掏钥匙,门从内拉开了,柏千乐话音停顿下来,与门内的女人四眼相觑

他骤然升起恼火,奉星如家里总是有别的女人!

柏兰冈倒是沉稳,他拿视线侧向奉星如,奉星如连忙道:“进去说进去说。”

“这是我战友,唐恩,我请她来帮忙照顾韦太太。”

“阿唐,这是,”奉星如话到嘴边,才发觉他难以掏出一个合适的称谓描述柏兰冈与他之间尴尬的处境。他看了看柏兰冈,男人也正垂眸凝视他,仿佛正等待他即将脱口的称谓,但他的迟顿在柏兰冈心上更添一层疑云。看奉星如突然的卡壳,唐恩心里有了猜测,果然,下一句只听奉星如含糊地说:“这是柏二少爷,我姻侄,柏千乐。”

“柏兰冈。”

“唐恩姐。”

“二少爷。”

“你好,千乐。”

柏兰冈心底当然不能算满意,甚至还有些“果然如此”的、微妙的遗憾。既然奉星如不愿对外直言他们的关系,他也只好顺从。他伸出手,好在唐恩很有眼色,客气地回握、寒暄,绝口不提她的怀疑。大家都藏起背后的探究,该糊涂便糊涂。

奉星如泡了茶来这回顾忌着唐恩,连柏千乐都学乖了,安分地坐在柏兰冈身侧,听奉星如与唐恩讲述左思仪的种种。

“……就是这样,我跟她认识了。我给她留了电话,夜里三四点,她忽然打过来那天韦其美拿到她的消费记录,加上佣人看见了我,他得知思仪竟然在外面结识了别的男人,还陪我逛了一天,他非常生气。他……”

奉星如哽住了,一口气填在他的气管里,上也难下也难。他抿了茶水,来缓和他心里的涩痛“韦其美扇了思仪几巴掌,然后捆住她手脚关在房间里。他本来还想继续打,被一个电话叫走了,韦世济的手下叛变,韦其美必须尽快处理。”唐恩接话,她轻淡地叙述下去,倒比作为男人的奉星如更冷硬。

“韦世济在南岛参加会议,他知道了思仪的事,万幸他困在南岛,鞭长莫及。直到夜里韦其美都没有回家,思仪千难万难挣脱束缚,趁着佣人交班的间隙,一路逃一路躲。但是下山只有一条路她身无长物,韦其美控制了她所有的银行卡、账户、通信,她带的手机还有程序,超过了某段距离就会报警。佣人一定会马上追来。所以她打给队长,好在队长去得快。”

奉星如点头,左思仪那句仓皇带泪的哭泣他依然铭记:星如,他马上就发现了。

奉星如一直咀嚼这句没头没尾、但他几乎立刻心领神会的求救。仔细揣摩之后,他才明白左思仪的恐惧从何而来:一是在韦其美到家后,马上发现了她和奉星如这一段节外生枝;二是韦其美用不了多久,就会察觉她的失踪。她一无所有,逃不了多远。

一种阴暗而绝望的沉寂逐渐蔓延,它的枝桠疯狂攀援,很快挤满了奉星如这片屋檐下狭小的空间。柏兰冈不作置喙,虽然奉星如担心在他眼里,他和唐恩对左思仪伸出的援手有节外生枝、多管闲事之嫌,但不料柏兰冈却说:“我警告过韦其美,老五也敲打了韦世济,韦其美答应我到此为止。他们兄弟对我还算诚信以前我们一起做改装车的生意,有些厂家不信任我们,我们拿不到授权,只能靠韦世济疏通各路关系,好让韦其美走私。他们兄弟很能办事,但行事张狂惯了,没多少边界观念,总要有人给他们划清红线,他们才能收敛些。那时候监管混乱,政策朝令夕改,法律也不完善,我分析了所有能找到的信息,给他们划红线、一条条约定规矩,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做到什么程度就该收手。他们很听话至少很听我的话,我不允许他们做的,他们一件都没有违背。”

“所以,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韦其美应当不会再为难你。”柏兰冈凭借对韦氏兄弟的了解,能给奉星如喂定心丸,然而对唐恩,他没有把握:“但是他们最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不能保证他们兄弟会不会算你的账。唐恩,你这段时间警惕一点;假若他们当真要报复,你是星如的战友,我们柏家也会尽力庇佑。”

奉星如说不清此刻心底的百味杂陈凭柏兰冈天性的冷漠,他从来只会旁观别人的苦痛和挣扎,不奚落,但也绝不帮一把。他以为柏兰冈会对唐恩的危险视若不见。未曾想柏兰冈竟然愿意许诺无论是否出于奉星如的情面,柏兰冈虽然冷漠,但他言出必行,他既然这么表态,奉星如相信若唐恩果真有难,他绝不会反悔。

无论对唐恩、亦或奉星如自己,这都是很重的人情。

唐恩的负担没有奉星如重,她谢过了,一切尚未显形,所以不必太放在心里,否则自己都要吓倒自己。她一个外人,既然柏兰冈奉星如夫妻同在一片瓦下,又有柏千乐,已经是一家人,她再呆下去多余又突兀,仿佛很不识时务。因此话说完,她便主动辞别了。

她走之后,留奉星如对上柏兰冈,才是无话可说柏千乐没了拘束,立刻叫了外卖,毫不见外地摸进厨房,只捞出一瓶椰汁,非常不满意奉星如竟然不预备他钟意的啤酒他痛饮了半瓶,随后巡视一般每个房间、角落都查看一遍,闻出空气里残留的淡淡的脂粉味。

脂粉味属于左思仪奉星如也很难解释,他绝对没有女人的化妆品,左思仪更不会有心机打扮,但她的倩影好似还缱绻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