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连洲弯起一个恶劣而轻佻的笑,手里的力道却没有丝毫松动:“当我这么告诉你的时候,相信我,我不担心你会大声说出去。”

“离他远点。”

他拍了拍德米拉尔呈现出缺氧而涨得发紫发蓝的脸,在男人几乎要翻着白眼昏厥过去之前开口:“最后,动一动你缺血的脑子,那些东西在水里的时候,我们又如何能一网打尽?你想要每夜都活在被它跟踪尾随的阴影下?蠢。”

他呵笑一声,终于松开了钳制,将软绵绵的男人往地上一丢,甩了甩手,像是嫌脏。

德米拉尔猛地长喘了口气,趴在地上干呕剧咳着,眼泪和口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流,头一次感受到自己离死真的那么近

那个男人只要再多掐着一秒,他就真的没命了。

他的脖子上留下手指分明的掐痕,恐怕来不及等到天亮,就会变成极为醒目显眼的深紫。

德米拉尔用力扯着自己的衣领,疯狂地呼吸喘气着,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涌入他的肺里。

当他一想到这气味中还包含了阿德的尸体,他又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干呕。

殷屿看见贺连洲陡然冲出去,快得连他都没来得及反应,但等他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时,他只是看着,呼吸微微粗重了一些。

他没有动,直到贺连洲回到他的身边,他才收回视线,转向对方:“你对他说什么了?”

“解释一下战斗的思维逻辑。”贺连洲咧开嘴角,笑得无赖又无辜,“对付它,只能等待一个一网打尽的时机,不是么?”

殷屿确信贺连洲不止说了这个,他看着男人,只是柔软了一点眉梢,轻扯嘴角沉声道:“你知道我不用你来出头吧?他说的话,没有任何意义。”

贺连洲不明显地停顿了一瞬,很快说道:“当然。但他的分贝太高吵到了我的耳朵。”

他耸耸肩,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有多无可奈何。

殷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脚走到德米拉尔面前,把对方一把扶起,倚着树干放下,淡声说道:“我没什么要向你解释的,不过接下来,你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事实上,还有你,黄海,你也需要回答我同样的问题。”殷屿侧头看向一旁的厨子,黄海僵硬苍白的脸色被火光映照得发红,他冷淡道,“天亮之前,告诉我你们的打算继续跟我走,还是分头行动,取决于你们。”

“跟我走,那就没有提问和废话。”

直升机的引擎声越来越近,引擎刮来的风也越来越大,几乎要刮倒人高的篝火,幸亏殷屿加固的石头够沉,将烽火压紧了。

所有人费力地仰头看过去,就见飞机引擎一闪一闪的灯光在他们的头顶上空

“CR905,你方0-2-2方位,确认情况,是否有火情?”

“CR905汇报,确认火光位置,发现六名幸存者,请即刻派遣增援。”

“收到收到!”

CR905直升机的舱门被拉开。

殷屿眯起眼看过去,就见一张熟悉的脸从舱门里探出来,高兴地朝他挥手

夏衍一把摘下耳麦,长松了口气:“太好了!殷先生!找到你们了!”

他重新找回自己的呼吸节奏,因为他感觉到了贺连洲的触摸,感觉到贺连洲偏凉的手指温度贴在自己的脖颈上,他感觉到自己的脉搏像鼓点一样有节奏地、快速地点击着贺连洲的拇指。

“你还活着。”

“我还活着。”殷屿低头检查自己,他很幸运的是没有像贺连洲那样有一个开放性刺入式的外伤,但他一定曾经有过严重的内出血,因为他撩起衣服看向躯干,大片粗条状面积的蓝紫色瘀痕在皮肤下深刻可见。

但在系统兑换的药物作用下,他恢复得很好,至少比贺连洲遇到的麻烦小得多。

唯一还有些问题的就是他的脚踝,骨伤总是比挫伤更难愈合。

而且更糟糕的是,这仍旧是他的那条坏腿,当初落入地狱之门的烈焰崖壁时受到烫伤更加严重的那条腿,坏运气似乎总是格外偏爱这一侧。

殷屿闭了闭眼,轻呼出一口气。

比起生理上的疼痛,他更讨厌应付的是幻痛,那就存在于他的脑子里。

哪怕理智告诉他,他的脚踝现在的程度只需要一个纠正的夹板,他完全能够应付这种程度的痛楚,但偏偏,同一侧的伤让他不得不又想起那一次的可怕灼烧。

他没有那么痛。

他没有那么痛。

他没有那么痛。

殷屿在心里恶狠狠地警告洗-脑自己的大脑。

他向贺连洲点点头,拍了拍贺连洲的手臂低低道:“谢谢。”

“我得去检查其他人,你就待在这里,不要移动。”殷屿紧接着又说道,警告般地看了贺连洲一眼后,瘸着腿慢慢走向其他人。

德米拉尔、阿德、黄海……

殷屿不能冒险擅自移动他们,以免搬动下陡然破损了任何的脏器导致急速大出血,即便是系统给出的药物也需要时间来起效,一旦大出血,那恐怕真的没有回旋的救治余地了。

他只是检查了三人有无开放性创口,避免出现贺连洲那样的情况,然后一人一粒,喂了药,便没有再移动这几人。

做完这些,殷屿又慢慢回到了贺连洲身边坐下,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他看向直播间,一点也不意外看见熟悉的雪花屏。

“需要我恢复原样么?”贺连洲注意到殷屿在看那直播球,他挑挑眉问。

殷屿想了想,微微点头。

贺连洲见状便挥手撤下了干扰,甚至不需要殷屿对此解释什么。

他就听殷屿接着说:“骆南已经联系刚达共和国领事馆报备搜救了,保持直播有助于搜救队伍确认我们的方位,确认我们的生命体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