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1 / 1)

第二天要做术前检查,安瑟尔没有把孩子接过来,一切进行的还算顺利,只是午休的时候,路易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

习惯他存在的医护人员仿佛终于反应过来,他们要照看的病人才是安瑟尔的法定伴侣。

安瑟尔根本睡不着,事无巨细地陈列出术后需要的护理工作,不时回头看看昏迷的雷欧,这段时间来没有着落的心好像在这一刻归于平静。

然而,这片刻的宁静很快被突如其来的通讯打断。

“安瑟尔先生,很抱歉,脏器的批复程序似乎出了一点问题……”

洛尔的声音焦急又充满同情,安瑟尔只觉得耳边嗡嗡地响着,他安静地听完,很久后才轻声说:“我明白了。”

挂掉电话后,脸色憔悴的亚兽低头看了自己的手指半晌,拨通了路易斯的通讯。

十分钟之后,属于皇室的悬浮车在首都医院降落,安瑟尔拨了下耳边的碎发,看见车窗上那张惨白的脸,自嘲地弯了弯唇角。

司机把他送到了一座漂亮的庄园,紫金色的鸢尾花围出一条幽径,成排的黄栌连成了粉色的云雾。

安瑟尔走进客厅,衣冠楚楚的红发兽人面带笑意地看着他,“过来坐,安瑟尔。”

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沙发,安瑟尔听话地走过去,紧挨着他坐下。

路易斯得偿所愿地拉起他的手,仔细地打量抚摸着,语气略有埋怨,“你这些年,都在过什么日子。”

葱白一般的手指因为长年累月的工作而变得粗粝,路易斯一寸一寸地摩挲着他的掌心,又紧紧地扣住他的手指。

兽人的手心滚烫,安瑟尔不太适应他的温度,他尝试着抽回手,问道:“殿下,您到底想要做什么?”

入鬓的长眉微挑,极具侵略性的美貌近在咫尺,安瑟尔忍不住往旁边缩了一下,路易斯的手臂已经从善如流地挽住了他的腰,“安瑟尔,你都过来我这里了,还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我确实不清楚,”安瑟尔摇了摇头,漂亮的脸上并没有因为他的冒犯而露出多余的情绪,他瞥了一眼自己腰上的手臂,轻声说,“您不妨直接告诉我,您需要我做什么。”

路易斯漫不经心地捏了捏他的腰,“我想要你啊,安瑟尔。”

“雷欧的脏器我可以马上批复给他,作为条件,你要和他离婚,乖乖地跟着我,好吗?”

听到他的威胁,安瑟尔也没有太过惊讶,路易斯没有被拒绝,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安瑟尔的唇瓣饱满,他试探着想去亲吻,便听到对方低低地笑了一声,“路易斯,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变。”

他趁机抽出自己的手,在兽人怔愣的瞬间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转身就要往门口走去,“我不可能答应你的要求,何况你也还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皇后陛下亲口答应会帮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与我为难。”

“安瑟尔,你当然可以现在就走,”路易斯不急不慢地站起来,他碧绿的眼瞳里透出一抹狠决,声音却依旧低柔,“但你要相信,我有一万种弄死雷欧的方法,要试一试吗?”

纤瘦的身影顿住,安瑟尔转过身看着他,路易斯已经不屑于伪装,刻意收敛住的狠厉与阴翳恍如一张大网,遮住了所有的温情与平和,他寒声道:“能让他活这么久,已经是我的仁慈了,安瑟尔,你不知道,每天去医院里看见他们父子,我都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压住想要弄死他们的想法。”

安瑟尔不由得想起这个人是怎样和蔼地笑着逗弄维恩,他的后背一阵一阵地发凉,脸上的镇定再也维持不住,颤声说:“路易斯,你恨我的话,冲着我下手就可以,雷欧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维恩甚至只是一个孩子,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他们是没有做错什么,”皮鞋落地的声音宛如催命的恶咒,路易斯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来,笑容无奈,像是在宽恕一个犯错的小孩,“可我舍不得动你,用他们来泄愤,又有什么问题呢?”

“路易斯!”

“在那种平民窟一样的地方有什么好?嗯?你为什么要那么在乎他们?”路易斯步步紧逼,随后从衣服里掏出一枚戒指,轻蔑道,“他甚至连个像样的婚戒都给不了你,你告诉我,这样的生活,你到底喜欢什么?”

金属落地的声音清脆,安瑟尔看着黑色的皮鞋从自己的婚戒上踩过,忍无可忍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路易斯,你就是个疯子!”

“是,我是疯子,我早就疯了!”神色阴郁的兽人狠狠抓住他的手,力道大得像要把他的手骨捏断,“从你毫不留恋地离开我的时候,我就要疯了,安瑟尔,是你把我逼成这样的!”

“你说我不肯悔改,可你连一点挽回的机会都不给我,我知道我做错了,我可以补偿你,我可以改,我可以向你道歉,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安瑟尔,你离开的这七年,有没有一刻想过我的生活?”

“我想你想得要发疯了,不靠药物根本睡不着觉,心理医生看了一个又一个,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你一样,对,就是这样的眼神,”他尖利地笑了一声,阴仄道,“像在看一个可怜的疯子。”

“我知道这是我应得的报应,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可是安瑟尔,一想到我这么痛苦的时候,你在和别人你侬我侬情深意长,我就恨得想要杀人。”

路易斯妖娆的脸上扭曲着痛苦与恨意,安瑟尔看着他爬满红血丝的眼睛,已经回想不起他以前张扬肆意的模样。

他看自己被掐得发紫的手臂,吃痛地哼了一声,路易斯随着他的眼神看去,癫狂的神色一凛,受惊一般松开了他的手。

雪白的手腕上是几道红紫交加的掐痕,安瑟尔轻轻地揉了一下,路易斯的脸上露出无措,又伸出手指想要去安抚。

安瑟尔避开了他的触碰,路易斯的唇色惨白,他哆嗦着唇,垂头道:“抱歉,安瑟尔……”

“没事,”他摇了摇头,“你说的不错,我才是让事情走到这一步的罪魁祸首。”

路易斯猛地抬头看他,安瑟尔便从空间纽里取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刀,失神道:“如果我一开始就死了,雷欧也就不会遇见我,你也不会因为这几年的欺瞒而心生怨恨……”

随处可见的水果刀被递到眼前,路易斯的眼皮一跳,便看到安瑟尔淡淡地笑了一下,温和却又致命,“该死的人是我,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你说你舍不得动我,那我就自己动手吧”

“安瑟尔!”

金属刀具反射出刺目的寒光,锋利的刀刃划过皮肤,亚兽白皙细腻的颈肉便被划出了一道红痕,鲜红的血珠顺着脖子下流,但安瑟尔的脸上却仍是那副不悲不喜的神情。

“从你出现的那天起,我就在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贵为皇储的你要对我们下手,我到底能做什么?”无神的眼瞳里装不进任何色彩,失去血色的唇颤了颤,安瑟尔一边后退,一边说,“我想不出答案,路易斯。所以我告诉自己,顺从你一点,我们的生活就会好一点,只要雷欧的手术成功,我离开帝星,一切都会像以前一样。”

“我一直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可是你牵住我的手,你想要吻我的时候,我还是觉得难以忍受……我没有用,哄不了你开心,既然都是绝路,我也陪他们一起死好了,也好过每天担惊受怕,身不由己……你不要过来!”

“安瑟尔!别冲动,把刀放下……”路易斯尝试着向前一步,但紧绷到了极致的亚兽一注意到他的动作,抵在脖子上的刀刃就会割深一点,他的眼里只剩下灰白的世界和安瑟尔的血液,路易斯从来没有这样惧怕过什么,他几乎是带着哭腔在劝慰,“我不过去!安瑟尔,求求你,把刀放下,我现在就给医院打电话,好吗?安瑟尔,都是我错了,我没有要逼你死……”

兽人谨小慎微的样子刺痛了他的眼睛,安瑟尔无声地掉着眼泪,哑声说:“我不是要用死逼你帮我,路易斯,如果你不想帮忙,一开始的时候就可以拒绝我们,没关系的,你没有帮我的义务,可是你设计这么多,就是要用雷欧的病情来威胁我……你从一开始就想要用他来控制我!”

红色的血液在衣襟上晕染开来,铁锈的腥味充斥在鼻腔里,路易斯红着眼眶,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想要去阻止,可又害怕自己的靠近会让安瑟尔更加激动,他又痛又怕道:“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对,安瑟尔,我是混蛋,我是畜生……你把刀放下好不好?求你了安瑟尔,不要死……”

“你从前一点都不喜欢我,留我在身边,也只是想要我远离阿瑞斯,就算说过会对我好,可也是你让我去陪他上床……现在你说你爱我,可你想要杀死我的丈夫和儿子,为什么,路易斯,就因为你当年帮了我,就可以这样无所顾忌地毁掉我的生活吗?”握刀的手不停地颤抖着,那些不能和解的绝望又一次笼上心头,安瑟尔像在质问他,又像在质问自己,茫然地低喃道,“那都还给你吧,还给你……如果没有亏欠你就好了,如果那只虫子也感染了我,如果宇宙风暴真的发生在我身上,你还能有什么理由来怨恨我?”

他说着,握紧了手里的短刀,移向自己的喉管。

“不要!!”走投无路的兽人竟然直挺挺地跪在了他的面前,安瑟尔睁大眼睛,路易斯的泪痕斑驳了整张脸,他重重地抱住安瑟尔的腰,绝望又哽咽道,“不是,不是你亏欠我……安瑟尔,对不起,是我欺负你,我做错了,真的,我做错了,我再也不会这样逼你了,求求你,不要死!我求你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再打扰你了……不要死……”

怀里的腰肢消瘦得像一用力就会拧断,路易斯心痛如绞,他再也控制不住地痛哭道:“我就是想要留住你,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安瑟尔,知道你没有死,我真的很高兴,我也没有怨恨你,你不想理我,不想和我在一起,我都能接受,你不要死……我真的不能再承受一次你的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