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殷夏此时也来到了两人的?身后，她透过?缝隙望着高柜内忙碌的?柜员和主管，尤其是方凯，她看着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挺拔的?脊背和藏着白发的?头颅，低声问道：“监控不是柜员可以检查的?吧，秦主管会给我们看监控吗？”

龙颜侧过?头，小声地对王殷夏道：“银行都是这样的，我从没听说过?柜员丢了钱主管不看监控，而且我觉得秦主管是个好人……额，好鬼？”

王殷夏听得十分无奈，什?么叫秦主管是个?好人，难道这鬼域里还有好的东西？

再说了，现世?世?界和鬼蜮本来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维度，现世?世?界里的?银行还盘两次库呢，到了这个?鬼蜮里就出现了变化，这里的?主管不看监控似乎也不奇怪。

在众人的?关注中，一位主管与?两位柜员最终还是把钱箱安全?地交了出去，这一次王殷夏看得更加仔细，她确定了接钱箱的?人形“猫咪”还是上午见过的狸花和波斯，而在安保车外，也有四个位挂着猫猫铭牌的工作人员。

不仅如?此，这四“人”正是王殷夏熟悉的?那四只猫猫暹罗、布偶、狸花和波斯，也许昨日和今日的?排班是一样的?，只是进入柜台领取钱箱的?“人”不同了。

装着所有钞票的?钱箱终于送完，一天的?工作?似乎也就此结束，但比起为柜员搜索监控、证明清白，秦主管无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为所有人开会。

“虽然行长出差了，但例会还是要照开的?，行长回来要检查监控和会议记录，大家?不要懈怠啊……”

秦主管慢吞吞地念叨着剧本台词一般的?话语，看他?那模样比谁都?想懈怠：“唉，唉，快坐好，今晚还有业务教学。”

一群人类苦着脸在会议桌旁排排坐好，但没有人愿意靠近徐岩杰和方凯，排斥徐岩杰自然是因为他?刚犯下?了一起不亚于谋杀的?罪恶，至于方凯

也许是因为迷信，或者是单纯的?恐惧，好似只要靠近这个?受害者，也会被他?传染上“衰老?”。

秦主管用他?那死鱼眼环视一周，确定所有人都?在这里，这才点了点头，开始宣布会议内容：“在今天的?工作?中，大家?犯了很多错误，非常不应该，我们得好好反思、认真检讨，扣罚一定的?绩效……”

“对于造成投诉、业务出错的?同事，我们要口?头批评，扣钱两千，请各位引以为戒，不要在犯错……”

“今天的?营销业绩非常糟糕，只有一张信用卡，这样是不行的?，没有完成营销的?同事都?扣两千元奖金，同时请在明天上班之前?做出弥补，补办信用卡或者购买保险……”

今天的?大堂经理毛丽林和产品经理张志明听到这话，齐刷刷地变了脸色，按照秦主管的?意思，他?们不仅要扣掉两千个?小时，还要消耗自己的?寿命做那所谓的?“业绩”，早知?如?此，还不如?先把业绩做掉，多少也能省下?两千块“钱”。

汇报完一日的?工作?和业务后，秦主管又开始了下?一个?议程，也许这两天的?糟糕情况让秦主管决定管束下?属，他?竟然真的?开始教授业务规范和安全?意识，这些东西可都?是正儿八经的?业务教学，而且很可能会在明天的?“工作?”中出现！

王殷夏赶紧打起精神，认真听讲，试图把所有内容都?记入笔记，然而秦主管在教学上毫无经验，基本就是干巴巴地朗读步骤，她记录得十分吃力，到后半段甚至还有些昏昏欲睡。

和王殷夏一样的?人并不在少数，秦主管就是有本事让大家?注意力涣散，唯有陈懿忆仍然保持在最佳状态里，发扬着做题家?精神。

上完补习班后，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秦主管这才放下?手中的?本子，示意大家?会议结束，随后他?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拖来了晚饭，将热腾腾紫菜汤和海鲜炒年糕分发到了每个?人的?手中。

方凯无心吃饭，他?几乎是祈求着秦主管去看监控，徐岩杰似乎也有话要说，但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排挤他?，龙颜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另外两个?男人也在他?靠近时推搡开他?，要不是有秦主管的?约束，他?们大概还会采取一些更加过?分的?暴力行为。

徐岩杰也许不幸，但他?在此刻的?遭遇却可以算是咎由自取，所有人都?知?道是他?谋害了方凯，假如?这是个?狼人杀游戏，他?应该已经被吊死了。

此时营业厅的?侧门已经打开，徐岩杰赶紧顺着走道逃走，将自己反锁在二楼的?空宿舍里，杜绝了很可能会发生的?报复，王殷夏跟上去看了看，随后就跑到三楼把她和陈懿忆的?卧室牢牢反锁，又在门缝里做了标记。

等到王殷夏返回营业厅时，秦主管已经满足了方凯的?请求，他?打开了位于储藏室边的?监控室，不少人都?凑在大门口?看热闹，唯有方凯被允许进入这个?狭室。

陈懿忆占据了一个?相当有利的?位置，一边探头看着还一边往前?扒拉；龙颜比她略高一些，恰好能贴在她的?身后暗中观察；王殷夏又比龙颜高半头，即便隔着两个?人也找到了她的?角度。

监控室中，摆放着一台两米高的?仪器，它像是一个?精钢玻璃大冰箱，铁架子就是它的?骨骼，又由玻璃完全?密封，许多横放的?主机堆叠在下?方，一面?巨大的?电脑屏幕被放置在顶层，屏幕中是三十块切分的?小影像，此刻正无声地播放着营业厅中的?景象。

秦主管打开玻璃柜，摸索出一个?放在机器上的?鼠标，把高柜内的?摄像头都?调出来，终于找到了两位柜员正头顶的?摄像头，随后他?把时间拉到今早凌晨，就这样向后翻看起来。

很快，秦主管就在方凯的?描述中找到了徐岩杰做错的?那一笔，紧接着他?又以此为起点，打开监控收录的?声音，加快倍速向后播放，王殷夏不错眼地盯着大屏幕，不放过?徐岩杰每一个?接近钱箱的?片段，越看就越觉得古怪。

终于，秦主管终于找到了那个?要命的?时间点，同时也发现了原因方凯竟然是自己将钱递给徐岩杰的?。

在下?午四点二十五的?时候，徐岩杰的?柜台前?来了一个?想要取十万块钱的?顾客，徐岩杰在柜台下?的?钱箱里捣鼓了很久，随后拿出一捆破旧的?十万元来，他?笨拙地展示着钱，纸笔脏污破旧，于是顾客很自然地提出要换钱。

紧接着，徐岩杰以自己的?库里没有新钱为由，提出想与?方凯换一捆较新的?十万大钞要命的?是，方凯同意了，他?很快就和徐岩杰完成了交换，主动把自己的?钱交付了出去。

秦主管看得匪夷所思，满头问号：“你们怎么能换钱呢？谁的?钱就是谁的?钱，这个?要分得清清楚楚的?呀！”

方凯结结巴地道：“他?说……他?说如?果不给他?新钱，那、那个?顾客就要投诉我们了……我那个?时候忙昏了头……”

秦主管疲惫地叹着口?：“你可以把你库里的?钱调给他?呀，让我进来监交，这样就是正规的?操作?了。”

门外的?龙颜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她皱着眉喊道：“你们交换钱的?时候怎么不清点？他?肯定在这些破钱里做了手脚，比如?每一小把都?少十张一百元，那十把合起来就少了一万！”

方凯只是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我们的?两捆钱都?是差不多厚的?！”

龙颜也开始叹气了：“新钱怎么能和旧钱相比？旧钱都?是褶皱，又用皮筋捆着，当然显得蓬松，而新钱却整整齐齐，还用塑料膜封压，看大小根本看不出什?么的?！”

方凯终于陷入了绝望：“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啊！我只是不想被投诉主管、主管！我该怎么办，主管，这就是徐岩杰在骗我！”

秦主管不为所动，只是把监控往回调了一段，将两人的?交换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随后才阴沉沉地道：“不行，证据不确凿，可没有办法定下?来，而且这个?钱是你自愿给他?的?，这不能算是他?偷。”

“那钱还是徐岩杰要换的?，他?拿走后不也没有清点就给了顾客？”陈懿忆在此时插嘴问道，“我看徐岩杰也违规了，不能只罚方凯一个?人。”

方凯赶紧附和，祈求地盯着主管：“对、对！他?也要受罚，不能只罚我一个?人！”

秦主管沉默片刻，终于慢吞吞地道：“你们说的?有道理，确实应该罚款，那就再罚徐岩杰和方凯各两千块工资，因为你们的?违规行为。”

又少了两千元？！

陈懿忆愣住了，方凯更是陷入崩溃，他?本来就已经丢失了大把的?世?间，现在又少了两千个?小时，他?一把就抓住了秦主管的?胳膊，嘶哑地吼叫：“不行！你不能这样算，明明是他?在骗我的?钱，你都?看到了啊，你罚他?啊！？”

秦主管对这个?人类下?属可没有什?么同情心，他?甚至认为方凯在死缠烂打，于是他?一把扣住方凯的?肩膀，像是拎小鸡一样，把这个?中等个?头的?男人提出了监控室，不论方凯怎样挣扎哭叫，秦主管的?手臂都?像是钢铁浇筑的?一般，纹丝不动。

“十点就要到了，营业厅即将锁门，所有人都?回宿舍吧”秦主管反手关上监控室的?大门，连连叹气，“方凯，你和徐岩杰明天早上要来接库，迟了还得赔钱。”

方凯哪里还听得进去，坐在营业厅中鬼哭狼嚎，秦主管没有给他?任何申诉的?机会，把所有的?人类员工都?驱赶进入侧门之中，最后哗啦啦一声落下?铁门，上了大锁，彻底封闭了宿舍层和楼梯间。

这一天到底是结束了，陈懿忆指挥着两个?男人把方凯抬到空着的?寝室，又找了东西卡在徐岩杰的?大门口?，确保这家?伙在今晚无法出门，又在二楼和三楼的?楼梯间做了简单的?障碍，这才和王殷夏一同回到她们的?寝室。

此时已经到了晚十一点，两人都?不急着入睡，开始盘点起今天收到的?情报，王殷夏检查完了手机，发现她拍摄的?照片很多都?有着诡异的?模糊，无法使用，只能翻找起她的?背包；陈懿忆则比对着两人的?会议笔记，死记硬背着这个?银行的?业务，随后开始打表格，给各个?岗位标注危险事项。

“我觉得这个?鬼蜮真的?很奇怪。”陈懿忆一边标注，一边郁闷地道，“它竟然在催促我们‘学习业务’，还让这个?所谓的?主管给我们授课，它为什?么要展开教学，我们又不是真正的?新员工，一无所知?不是更好杀？”

王殷夏终于找到了瓦莲京娜的?素描铅笔，有些忧愁地摸了摸它不剩多少的?笔杆，随后拿起白纸就开始绘画起来，同时她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我倒是觉得徐岩杰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