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父紧追到云枝的房外,她正在拆发髻,面上没有常父的受宠若惊,满脸平淡:“是。所以我才劝爹,莫要把自己放的太低。现在是表哥来求取,他是女婿,你为岳丈。你就别用那身份比辈分重要的歪理了。”
常父点头,翁婿之间自然不能身份压辈分一头。他完全不知道云枝怎么和卫仲行搭上的关系。虽说常父当初安排云枝往京城去,还嘱咐要她找一门好亲事。但常父心里清楚,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常父心里所想,只要云枝随便找到一个品行端正,家境殷实的郎君就成,但云枝却和卫仲行有了牵扯,委实令常父惊讶。
黄昏时刻,卫仲行到了常家,他足足比云枝晚了半天才来。云枝看到他身后跟着的十几个手拿匣子的佣人,便知道卫仲行是去置办物件去了。
初次登门,自然要准备礼物。
云枝暗道,卫仲行几时变得如此懂礼数。她转念一想,卫仲行是诚心迎娶。而男子若有了心,没什么是不能学会的。任凭是再直率之人,也会突然间变得心思细腻。
常父故作矜持,微微颔首,命人接下礼物。他本想先唠家常,聊熟了再谈亲事。不曾想卫仲行是个直接的脾气,开门见山:“常伯父,我要娶云枝。”
正喝茶水的常父咳嗽两声,心道太过突然。他正了神色,仔细询问卫仲行为何求取。
卫仲行当然不会说出二人的秘密。但叫他说谎话,可比折磨他还要痛苦。只是常父已经开口过问,他不回答出子丑寅卯来,仿佛不合规矩。
看卫仲行绞尽脑汁地编造对她日久生情的经过,云枝觉得好笑,不禁用手绢捂住了脸。卫仲行只看她眼眸闪烁,略过两人相识的种种,转而诉说起云枝的优点。
谈及这个,卫仲行卡壳的喉咙恢复正常,开始变得滔滔不绝。
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二人心意相通……
云枝见他说的真心实意,想来是真的如此想,并不是随口说出以讨常父欢心。
常父微微点头,他以为云枝当然称得上这些夸赞。他女儿是十里八乡的出挑,哪个郎君不想求取。
听到卫仲行停下,常父觉有不满,心道这就完了?云枝的诸多好处还没说。
常父接过话头,从云枝小时开始说,提她聪慧机敏,美貌动人。
明明是谈亲事,他们却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起云枝,仿佛在暗自较劲,想看谁能说出云枝更多的好处。
云枝不愿细听,默默站起身离开。
她心道,爹是一惯的不靠谱,但表哥怎么也会被带歪了。
最终,是常父更胜一筹,因他和云枝相处的多,知道更多小事。
卫仲行面容有一瞬间的失落,神色恢复郑重,开始讨论起亲事。
第27章第 27 章:鲜衣怒马少年郎表哥(27)
常父虽于细枝末节上同卫仲行较劲,但他知道轻重缓急。经过一番正经考量,他认为卫仲行堪做云枝的夫君。
身为岳丈,常父自然要故意拿乔,有意挑着卫仲行的不是。卫仲行不知这一切都是上门提亲的男子需面对的场面,以为常父不满他,惴惴不安了许久,接连几日未睡好觉。直到常父点头,他才松了口气,躺在床榻睡上了整五个时辰。
卫仲行醒来,顿觉神清气爽,便问云枝在何处。
“小姐去看桂花了,是和世子的好友一起去的。”
卫仲行眼神一凛,提及好友,他下意识地想到了高方海。因在他的印象中,华流光同云枝不和,两人根本不会同去看桂花。卫仲行当即披衣穿靴,往佣人指的方向奔去,心道高方海几时来了,谁准他同云枝共处的?
细雨如丝,飘落在淡黄色的花瓣上使之轻轻颤动,潮湿掩盖不了桂花浓郁芬芳的香气。
是华流光提议来看桂花,但看得分外认真的却是云枝。她柔和的目光望着桂花,姿态全神贯注。华流光却只在刚开始的时候瞥了两眼桂花,余下时间都在紧盯着云枝。
她语气中含着酸意:“你当真好手段,能引得阿行开口求娶。如今你可是得意了罢,虽说你和阿行不般配,但只要他坚持,国公府的人哪个能拗过他。”
一簇桂花被压住,花枝压的极弯,几乎快要折断。云枝伸出手,将被压的花枝解救出来,桂花霎时间恢复笔直模样。水珠飞扬,溅了云枝满手。
她凝神望着手背,用手绢缓缓地擦,柔声回答华流光的话:“华娘子想差了,现在的局面并不是我想要的。”
只是嫁给卫仲行怎么足够。
华流光显然不信,认为云枝心口不一。
但站在月亮门旁的卫仲行却收紧手掌,完全相信了云枝的话。他能明显的感受到,云枝待他不似从前一样热络。或许,她对他已经没了情意,只剩下表兄妹的感情。若当真如此,卫仲行应当更为深思熟虑,想出妥当的法子处理二人的关系。
可头脑中刚冒出类似的念头,就被卫仲行狠狠按下。他无法径直走出直接挑明。万一相比于嫁给他,云枝更愿意留在家中,或者另外选了品行端正的男子做夫君,他该怎么办才好。卫仲行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大方,没有慷慨到愿意成全云枝的心愿。
他成了自己最厌恶的一种人。
只要他做聋子哑巴,就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安稳地迎娶云枝。
直到两人换了话题,卫仲行才现身。
他握住云枝的手,说了声好凉。
云枝柔声回道,刚才她毫无察觉,现在手被卫仲行用热乎乎的掌心捂着,才知道刚才有多冷。
卫仲行把她的柔荑完全笼罩在手掌中,姿态亲昵,完全不顾及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华流光不敢置信,眼前对云枝嘘寒问暖的男子竟然会是卫仲行。她和他相识数载,何曾见识过如此模样。
华流光的心浮浮沉沉,一方面,她以为是云枝有手段才迷惑了卫仲行。但另一方面,她又不相信仅仅凭借算计能让卫仲行改头换面至此。
她心里仍旧存着气,径直问出口,当初在船上,卫仲行为何不下水相救。
卫仲行皱眉道,华流光能凫水,而且当时他观她神态,只是大声嘶喊,实际面上没有一点慌张,显然未发生腿上抽筋不能动弹的意外。卫仲行又另叫了一群擅长泅水的佣人下水,他当然不必再下去。
他说的句句有理,华流光辩驳不得,她追问道:“若是你的表妹落水,你该当如何?”
卫仲行皱眉:“当然是我先救起她,再查清楚是因何缘故落的水。只是意外的话,以后靠近水边就得慎重。倘若有人故意为之,我定然不饶。”
华流光忽地明白,卫仲行还是之前的卫仲行。他清醒,理智,想法直接简单。但他确实是有了不小变化,但那只是针对云枝的。只有在云枝面前,卫仲行才会变得体贴,满怀关切。
之后几日,直到云枝随卫仲行返回京城,华流光都不曾咄咄逼人过。她似是想通了,即使她的身份高云枝一等,纵然云枝从未来过京城,大约华流光是会和卫仲行成亲,但她所拥有的只会是常惹人生气、不会哄人的卫仲行,绝不会是现在这个经过云枝教导过,明显顺眼许多的卫仲行。
一到京城,卫仲行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他和云枝的亲事公之于众,好生张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