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枝拦着不允,只道:“再等等。话说出口,就成了泼出去的水。而覆水难收,万一表哥后悔了,就不好收场。还是再等等罢。”
卫仲行应下,心里却在想,他不知道深思熟虑了多少回。云枝说出这番话,莫不是她才想要反悔。
卫仲行吩咐佣人照例采买。媒人定好了婚期,个个都是绝佳的好日子,问卫仲行要选哪一个。卫仲行却道再等等。
媒人急了:“世子爷,这都是人追好日子,哪有好日子等人……”
卫仲行脸色一沉:“这月不行,下月就重新算日子。”
媒人见他火气大,不敢再问,忙说好,称世子爷几时想成亲,他们就几时算好日子。宜婚嫁的日期有的是。
卫仲行胸中烦躁,待媒人走后躺在摇椅中,低声喃喃:“我想什么时候成亲,我想今日就……可表妹不应,总不能我一个人穿婚服拜天地罢。”
采买一事都走的卫仲行的私账,但此事隐瞒不得,购红绸、请绣娘势必会弄得声势浩大,很快就传到了常素音耳中。她在外应酬,听旁的贵妇人贺喜,说卫国公府瞒的太紧,马上要娶世子妃,她们连女方是哪位都不知道。
常素音讶然,心道卫仲行娶妻?连她都不知情,怎么告诉其他人。常素音随口敷衍过去,到了府上就唤来佣人询问。得知真有此事,常素音忙问卫仲行看上了哪家小姐,她怎么没得知丁点消息。
佣人面面相觑,摇头道:“世子爷吩咐了,不许乱说。”
常素音气极,暗道卫仲行胡闹。无论他看中了哪家女子,婚姻大事总该让做父母的知情。否则儿子成亲,她和卫国公连儿媳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被常素音质问一通,卫仲行烦不胜烦。但因着云枝的嘱咐,他一句话没多透露。
阿普在门外探头探脑,卫仲行唤他进来。他本想私下里禀告,但常素音正在气头上,厉声呵斥,要他有话就说。阿普一惊,脱口而出道:“表小姐去见了高公子。”
话音刚落,卫仲行就站起身,让阿普领路,他脚步匆匆而去。
常素音站在原地,仔细回想卫仲行刚才的神情俨然一个得知妻子另有相好的妒夫模样。
她心中顿时清明,又叫来佣人,说道自己已经知道,婚衣礼物都是为了云枝所准备。
常素音本意是诈上一诈。但她猜中了真相,佣人以为卫仲行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就不再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听罢,常素音面容微动。她遣退佣人,等到无人时终于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
笑够了,常素音用手绢擦掉眼角的泪,心道当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想起刚才卫仲行的紧张模样,常素音既心疼,又觉得该好好磨卫仲行的性子。
叫他当初言之凿凿,说一定不会娶云枝。现在如何?听到云枝和其他男子见面,还不是火急火燎地追去?
卫仲行的担忧在常素音看来是小事一桩。云枝对他情意深厚,怎么可能轻易抛下。再不济,也有她这个姑母在,看在她的面子上,云枝不会不允亲事。
常素音接手采买之事,不再遮掩,开始大张旗鼓地置办。
得云枝相邀,高方海先是惊讶,后有受宠若惊之感。
但云枝和他见面,聊的内容都是卫仲行。高方海想起这些日子的传闻,有意提醒云枝,卫仲行不日就要成亲,虽然不知道是哪家女眷,但云枝若是继续和卫仲行有牵扯,对名声不好。而且,日后卫仲行有了正妻,他即使对云枝再动心,她也只能为妾了。
云枝神色微动,轻垂眼睑:“似我这般,恐怕在众人的眼里,做表哥的妻是高攀,为他的妾也是勉强。”
高方海见她鬓发微垂,模样楚楚可怜,拔高声音道:“你千万不可如此想。”
云枝抬眸看他。
高方海继续道:“我过去也同众人想的一样,以为你心思深沉,配不上阿行。可相处久了,我才知道我是大错特错。你……很好。”
云枝脸颊微红。
“……总之,你不是只能做人妾室的,哪怕那人是阿行也不可以。”
云枝糯声道:“高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见她这副模样,竟似是不相信自己所言,高方海心中一急:“我并非说场面话,是真心实意。如果你不嫁阿行,而是嫁给其他人,他们定然愿意娶你为妻。比如我,小表妹若是选了我……”
“表妹!”
卫仲行沉着面孔出现。
他走到云枝身旁,提醒高方海:“云枝的表哥是我,你以后莫要小表妹叫个不停,不合适。”
云枝问道:“表哥怎么来了,近来跑马场不是很忙吗?”
因有皇帝参与,卫仲行已经决定在南方增设跑马场。他本人当然不便亲自前往,便选了几个出挑的人教导一番,前去南方处理详细事宜。
卫仲行仔细说着,不会觉得云枝听不懂而故意敷衍她。云枝凝神细听,轻轻点头。她固然对跑马场的诸多事务不甚精通,但知道卫仲行不必日日为琐事缠身,便为他开怀。
面对云枝的柔柔目光,卫仲行当初只道是寻常,现在却从中品出一丝甜意。
能得云枝牵挂,足以证明在她心里,他还是十分紧要的。
高方海无奈摇头,心道他刚才说了许多话,都比不上卫仲行的一露面就牵住云枝所有的心思。
高方海以为,云枝确实是个好姑娘,但门第偏见难以逾越。云枝若是想要以后的日子过得安稳,何必非得留在卫仲行身旁,京城中还有其他的好郎君。
高方海意欲旁敲侧击提醒云枝,但卫仲行已经听出他言语中的挑拨之意,当即冷声道:“我同表妹情意匪浅,你莫要故意令我二人疏远。”
高方海问道:“听闻你快要娶妻,我还未恭贺。只是你娶妻生子,小表妹又该如何自处?阿行,为人不可太过自私,只顾得上自己快活,不顾旁人。”
卫仲行很想光明正大的说出,高方海所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因为他所娶之人就是云枝。但因为云枝嘱托在先,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开口说出,只能任凭高方海误会他脚踏两只船。
云枝不忍见卫仲行被人误解,出口解释道:“高公子为我思虑,我感激不尽。只是你误会了表哥,婚事……不是表哥和旁的女子,而是同我的,他并非有婚约在身,又牵扯着我。”
高方海良久才反应过来,轻扯唇角。他心中有种奇怪的念头,当初他为了华流光故意折腾云枝,自己反而受了伤。如今他不弄清楚事情原委就贸然指责卫仲行,又惹出笑话。高方海抚额,两件事都同云枝有关。若非云枝是个良善女子,他当真要生出怀疑,认为云枝是故意为之,以报复他当初的恶意,让他两次丢人,明白未知全貌,不可随意揣测旁人。
高方海满怀心思地离去。
卫仲行内心犹不平静,心里一片乱糟糟。他开始胡思乱想,以为云枝对婚事有犹豫便是和高方海有关。他犹记得,缠绵之时,云枝眼眸中的忧愁。他似乎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云枝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但同时,她对卫仲行没了男女之情,因舍了身子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