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1)

“说了多少遍――那是公主!”李三娘忍不住尖叫,“不叫公主也该叫姑姑!”

做哥哥的难得被妹子噎住,好一会儿才?淼溃骸八?比我还小,叫什么姑姑。”

“……”

“……”

无声对峙了一会儿,李逊又问:“听说金山县主下帖子找你了?”

宜阳王府的大娘子封号金山,李降儿点头:“约我出门逛街,不过我、我今日身上不爽,就没高兴去。”

皇太女提议设立女学的消息早已流出宫城,听说至尊大有应允之意――明年多半要用兵,否则回宫这么久,早该召见安息王子,替他封爵开府了。宗室绵延数十年,冯刘两家旁支众多,此时能省一点是一点。

女学虽是好事(多少旁支庶支家里穷的只剩爵位,儿子且上不起学呢,何况女儿),却很有些示威于宗亲的意思,他以为妹妹因此心生不满,反倒不好安慰,只拍了拍她的脑袋:“不去就不去吧,凭我们降儿的文采,一个乡君还不是手到擒来。”

“阿兄……”指间的翡翠珠子泠泠生光,李降儿鼓起勇气,轻声问他,“他们说太女殿下设女学不是为了给公主拣选近侍,而是――而是为了和亲安息选拔宗女,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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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咳咳咳,选拔宗女?”冯献灵放下茶盏,没忍住笑出了声,“为了他?”

冯家女儿是谁都能挑三拣四的么?不说鄯思归仅是亡国公子,能不能复国尚在两可之间,就说安息弹丸之地,举国人口加起来还没有关内道一道的人多,为他选拔宗女?哈,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当年吐蕃遣使求娶公主,那样声势浩大、软硬兼施,也没谁敢对和亲人选数短论长,她就是嫁个年过五旬、貌若无盐的老宫娥给他,鄯思归敢不感恩戴德、跪谢领旨?

“就是随口一说嘛,”冯月婵揪着衣摆嘟囔,“宜阳王、高阳王他们都多少年不上朝了?猜错也情有可原啊。”

谁家耶娘情愿送女儿和亲?别看吐蕃现在又给文成公主立庙列传、又尊她为‘甲木萨’的(意为汉人的女菩萨),当年公主嫁过去时可是连厨下、织工都得自备妥当。蛮夷再怎么开化,毕竟不同于中原,几个月不洗头沐浴、好几年吃不上粟米五谷……光是想一想就令人头皮发麻。

那厢皇太女更衣完毕,哂笑道:“也罢。”教他们紧张紧张也好,省的又闹出什么别的乱子来。

“阿姐,”秋老虎扰人,淮阳刚从宫外回来,衣裳晒得皱皱巴巴,发髻也不如临出门时光鲜平整,唯有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四处乱转:“母皇真的答应――”

天家子孙,有些事无师自通。别说她已年满十二,不再是天真懵懂的小孩子,就是真的三岁幼童也不会对宫中风向一无所知。她都能感知到阿娘与阿姐之间的暗涌,何况旁人?早上去甘露殿谢恩时(中秋是她的诞辰,昨日女皇夫妻照例赏了不少东西)至尊仍面色不善,留她用了碗茶就不耐多陪,回去仙居殿后公主胆战了好久,还以为母皇会狠狠再下一次东宫的面子。

冯献灵眼皮轻跳,什么时候元元改了口,私底下不再称母亲为‘阿娘’了?她清了清嗓子,有意将事情往轻描淡写里说:“于国于家此事都利大于弊,为什么不答应?”

与传闻中的‘大发雷霆’截然相反,早起去甘露殿请安时冯献灵谦卑的几乎没五体投地。作为女儿,她与冯令仪相处了近十五年;作为臣子,二人共事亦有六年之久――她自认很了解她。此时表现的越惶恐、越谦恭,来日至尊醒过神来,就会越心软、越不忍。

两个时辰不到甘露殿的回事太监就来传话了:“难为懿奴想得到,也是你一片手足情深。”

太女、公主相继告退,甘露殿一下子冷清下来,用过午膳后冯令仪卸妆歇晌,满头青丝倾泻如水。

早上二娘的眼神刺的她浑身不自在,仿佛她不是她的母亲,而是一头青面獠牙、随时会暴起伤人的怪兽。女皇心内并非不知自己此番做的太过,再给怎么给东宫留面子,削她的权总是事实,九岁就跟着听政理事的太女、执政至今并无大过的太女,冷不丁被支去教书,是个人都能看出端倪。看全文就到PO-18.coмツ

只是一时激愤,想也没想就发作了出来。

“来人,”浑身困乏,却怎么都无法入睡,冯令仪想了一会儿朝政大事,忍不住道:“沏碗茶来。”

宫娥们低着头奉上茶点,她兴趣缺缺的挑了许久才挑中一块透花糍,顿了顿,破天荒问了一声:“皇夫在做什么?”

很快掌事太监进来回话:“回陛下,在与太女妃下棋。”――

最近状态不咋好,加上我今天香肠嘴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短小点就短小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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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已中午,清宁殿里隐隐飘出一股羊肉的鲜香――薛氏祖籍山南西道,那里山川叠嶂,气候湿热,当地人食羊肉时喜欢添加一种名叫茱萸油的辛辣作料,即可??香去腥、又能提鲜开胃,长住神都数十年,薛廷至今没能改掉这个习惯。

“平凉来的鲜羊肉,炖汤时只加了葱姜胡椒,外加一点点薤菜。”怕他江南人吃不惯辣味,皇夫特意将手边的一碟酪酱推了过去,“平凉羊腥味儿重,肉质也更紧实一些,配酪吃倒也相宜。”

“从前没试过这种吃法,”姚琚从善如流的饮了一口热汤,“今日儿臣就沾一沾父君的光了。”

太女妃其实没料到薛廷会留自己用饭,皇夫殿下喜洁喜静,跟谁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不爱与人交往过密,与之打了几个月交道,最多也就是一起用顿茶、赏幅画、下盘棋。

看着满桌玉馔珍馐,不知怎么姚琚心口一突――难道这件事不如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是他想的太浅薄了吗?

“说起羊肉,从魏晋离乱到五胡乱华,再到前朝高祖一统天下,不知什么时候胡服、胡乐、胡食就在中原大行其道起来,”薛廷夹了一筷菠棱菜,笑着与他闲话家常,“人人吃羊汤着胡服,日子一久都忘了自己是胡是汉了。”

他多少听出了一点话外之音,试探着应和道:“父君说的是,如今江南一带的士人也都竞相畜养胡姬美婢,酒肆食肆里家酿的黄醅酒、乌程酒反不如三勒浆、葡萄酒受欢迎。”

百年战乱,胡汉交融,如今朝堂上虽然屹立着不少番臣名将,‘番户’却依然是实打实的贱籍,社会地位低于‘杂户’(如乐户、匠人等)不说,同‘良民’更是没法比。大周向来良贱分明,如果没有官身加持,寻常胡儿除了与胡人结亲、作为家伎被纳为官员私产,托人进太常寺便是一条最常见不过的出路。И2qq。て0м

他是在暗示此事或与胡人有关吗?

用过午膳太女妃告退,看了约半个时辰闲书,清宁殿的掌事太监方小心翼翼的上前询问:“殿下,暑气还未散尽,不如用些果子歇个晌吧?”

薛廷左手持卷,恍若未闻,几名近身服侍的小太监顿时寒从脚起,齐齐打了个哆嗦……殿下这是动真气了啊。

一时室内静若无人,良久,皇夫终于淡淡道:“把三个月内所有进宫献艺的伎人名单都拿过来,既得太女妃赏赞,合该鼓励嘉奖。”

掌事太监不敢多话,伏身称喏。

起手阖上书本,薛廷忍不住轻叹一声。小孩子想事情极易流于表面,知道暗度陈仓、托他向太常寺查问固然不算太笨,却到底没能看透此计真正的诛心之处。看本文后?m章??到んǎīΤǎ?建?Sんūщū(海棠??屋)、℃?IM

皇子诞降,天下哗然,倘若东宫一时无出,以长姐、半君的身份教导怀柔方是良策。他才刚刚满月,话都不会说,能与人产生什么冲突仇怨?就算来日手足阋墙、你死我活,也至少是十五年以后的事。上策诞育嫡子、中策兄友弟恭,下策固结党羽,这盆污水甚至不必砸实了,来日皇子长成,只需在他耳边似真似假的透露一点‘真相’、‘往事’,姐弟之间必是不死不休的结局――弟弟幼小时尚且不能容下,难道长大了反而会毫无芥蒂吗?

懿奴一日为储君,就一日被抛露在明处,大是大非上断不能出现污点,一个器量狭小的太女、手段龌龊的长姐,实在太容易被大义和民望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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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波

名单呈上时皇夫的脸色总算好转些许,大太监丝毫不敢含糊,放下东西就立刻原路退了回去。薛廷平素看书极快,几乎一目十行,这会儿却似童子学书,一笔一划都端详的极其认真。

皇子年幼,又是早产,能不能平安长大还是未知数,以冯令仪之谨慎,不会在局势彻底明朗之前公然表态――哪怕对太女心生不满,她也没有明言训斥过懿奴半句;简正夷之流不过狐假虎威,就算真有什么打算也不敢在此时自作主张;五姓世族更不必提,皇子生父乃简相举荐,至尊嫡系中的嫡系,轮到谁也不会轮到他们染指皇子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