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1 / 1)

于明义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这个年轻人,是在华碧的大堂里,本是大家都严肃凝神听着他训话,突然有几声压制不住的咳嗽,他的副手厉声呵斥问是谁那么没规矩。没想到站出来一个生瓜蛋子,说,“于部长,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有哮喘,这儿太香了,我喘不上来气。”

没想到招人还招来一个病秧子,于明义当时有一丝不悦说,“生病就回家,善仁不是你游手好闲混日子的地方。”

那年轻人生硬又真切的说,“我不是来混日子的,于部长,我想当有用的人,我想有出息。”

庄子上的清晨好像来得格外早,你醒来时天空还没褪去淡淡的青,推开窗户闻到清新的荷香,七窍都似沾了露水一般比平时灵透。厨房里煮着新鲜的牛奶,这种牛奶是刚挤出来的,放在锅里略一煮都能浮起一层油花来。你一个人就喝了两碗,更不用提傅淳忻和傅淳毅,一大两小乖乖坐在长条板凳上捧着大碗咕嘟嘟喝奶。

上午董北山带着两个孩子去荷塘中央的小亭子里画画,你则打开整个房间的八扇窗户,在窗边给编剧部开视频会议。

你去陪董北山度假也没有彻底忘了工作,抽空看看本子选题以及项目推进的情况,时不时打几个电话。具体的管理交接给了公司其他的副总。集团人事也知道你要去干什么,没人敢不给你批假。此外你嘱咐姜旭阳,有什么风吹草动记得跟你说一声。这是董北山拨给你的人,她得了亲近你的机会,自然无有不应。

午饭过后李缦从一笸箩的饱满的红枣里挑挑拣拣,挑个头大的出来准备做蒸枣,略小一些的做牛奶糯米红枣糕。旁边的傅煜然和董北山正拿着钉枪准备给孩子做俩小蚊帐。

你刚从卧房里出来就听见他们说笑,李缦看你来了赶紧问,“睡了吗?”

原来是李缦偷懒,又推托你普通话标准发音顿挫,让你给俩孩子讲故事午睡,你点点头汇报,“读了五本绘本,睡了。哦对了,你好女儿咬了你好大儿一口。”

完全忽略了每天会发生八千遍的小恶魔之间的打闹,李缦直接给你比了个大拇哥,“小妤,你是真正的英雄。”你坐到李缦身旁帮她拣枣子,随口问:“聊什么呢你们?”

李缦快人快语:“聊你楠哥当初怎么不愿意娶我呗,哎呀聊莲花先生多不情愿做上门女婿。”

你抿嘴一笑,晓得李缦在挤兑傅煜然,看着摇摇头的傅煜然,顺着话问:“那后来呢?楠哥是怎么愿意娶的?”

李缦给自己和你各倒一杯酸甜的洛神花茶,摆开龙门阵,给什么都不知道的你讲起善仁往事。董北山和傅煜然在东三省初初掌事的时候,树大招风,根基不稳,大哥被人在高速公路的隧道里别车,差点出车祸,二哥走夜路,一个人回去的路上被人打黑枪。

“好家伙,那一次……”

董北山看着你隐隐拧起的眉头,把话接了过来:“那一次楠楠躺病床上一个月,然后缦缦大小姐哭着闹着说,自己绝不嫁瘸子,谁害得缦缦大小姐的心上人躺病床,谁得给个说法。然后就找人扫黑除恶了呗。”董北山捏着嗓子故意学李缦说了两句话。

当然了扫黑除恶的直接后果就是善仁扶摇直上,以及李缦傅煜然情投意合,恩爱夫妻。

你不买他的账,追问:“那你呢,你那时候不是也被别车了吗?”

董北山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一笔带过:“你老公当时就拿着撬棍下车,跟他们比比谁命硬呗。”

傅煜然就把火往自家大哥身上烧:“当然是大哥命硬,阎王簿上名都写一半了,愣生生是给人家阎王爷把纸撕了。那次在沈阳,为着征地的事儿真是刁民难惹,合同都签了,就是有人临场变卦,最后调解不成还动了土枪,我连棺材都准备好了,没成想大哥愣是挺过来了。”

你听着,慢慢往董北山身旁依偎过去,最后不吭声地抱住他的胳膊。董北山用手指在你下巴勾两下:“害怕了?没事儿,你老公一般人动不了呢。”

你抱着他的胳膊闷声不响,还是董北山随手拿了桌上分开的西瓜要你吃,你抬头看看他,噘了噘嘴,也就小小咬了一口。

当天晚上你仍不肯放过董北山,拽着他的胳膊说,“然后呢,那时候你拿着撬棍下去呢?”

董北山正在装电蚊香片,不肯直面回答你的问题,“你这是学的和淳忻淳毅一样了啊,然后呢然后呢,让我给你讲故事呢。”

你努努嘴,拿着手机不知道搜些什么。但下一秒就听见李缦急匆匆的脚步声,隔着窗户对你俩说,“你俩赶紧关灯,一会儿说啥也不要出声!”

你和董北山不明就里,但董北山还是护着你回床上,你靠在他的怀里,小心的用手指箍着他的手腕粗细。

“我说了吧,你们看看。”不一会儿,傅煜然左手牵一个右手牵一个,带着俩孩子来到了你们的院子里。

“小妤姨姨和董伯伯都睡着了,没办法给你们讲故事。”傅煜然耐心给一对子女讲道理。

“就是,就是,都这个点儿了,还有谁不睡觉啊。”李缦也帮腔,劝着孩子们赶紧回去。

“那好吧。”傅淳毅点点头,但傅淳忻聪明一点,她隔着窗户对你说,“小妤姨姨晚安哦,明天也要讲小蜘蛛的...”

你下意识想回应傅淳忻,幸亏董北山轻轻捂住了你的嘴巴,才没发出声音,躲过了一对恶魔双子星的探测。

等傅煜然和李缦带着孩子走,你才忍不住在董北山的怀里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天的晚间,你们冲过凉后喝了点山楂茶,穿堂风从卧室掠过,纱窗外有遥远的虫鸣。董北山给你盖上薄被,伸出一条胳膊搂了你。他的手刚伸过去就被你捉住,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你就给他的手腕系上了一条五彩绳。

董北山含笑把手腕举起来,拧亮床头灯:“这是你做的?什么时候做的?”

六月中是端午,系五彩绳插花都算应景。但是哪有成人还带这个,董北山笑了,这是把他也当孩子了。

昨天下午听了他们闲聊的你就动起了这个念头,摆脱庄子上的阿姨找了五彩线,你找到李缦。

“缦缦,咱们编两个五彩绳给大哥跟楠哥戴吧。”

你坐在秋千上,裙摆像一朵花一样随着你荡起落下。李缦跟你坐了并排的另一架秋千:“我没编过呀。”你很耐心地把分好捋平的一束线递到她手里:“我教你,就是起头和收尾麻烦,中间都不难,往下编就行了。”

你教了李缦上手,很快你们两个就编起来。田埂上的花香充斥在午后的院落里,浪漫而安静。你伸伸懒腰,放下做得差不多的五彩绳,去看李缦的,却看她皱着眉头拎起来一条歪歪扭扭的彩绳。你愣一愣,没忍住笑:“你这是…挺好挺好,五月节戴毒虫,楠哥戴个彩蜈蚣也挺好,应景。”

李缦不干了,是你起头撺掇着她编的,现在又扭脸来笑话她:“你!那我不是刚学嘛!再说了我都是按照你教的编得,谁知道怎么编出来就一边长一边短……我不管!你给我改。”李缦把五彩绳往你怀里塞:“你要不给我改…我就把傅淳忻傅淳毅全塞你家去。”

你对昨天晚上的刺探敌情还心有余悸,李缦火上浇油说,“你想想不仅是要睡不睡的时候,还有两个人睡醒了一边一个扯着你的手,恨不得把你一劈两半儿的样子?你试试缠着你一口一个'姨姨姨姨'围着你转圈不停跟拉磨似的?”李缦摇摇头:“啧啧,那你可就真没空陪大哥了,陪他俩都分身乏术。”

你不得不向资深妈妈讨饶:“好了好了,我给你拆了,这回我看着你编,好不好。”

董北山含笑看着你,又看看编的红绳,而你有满心的话要说,话到嘴边依旧是:“你在外面要时时刻刻保重自己,给你戴一个红绳,保平安的,嗯……我自己编的……你不要解下来,一直戴着好不好?”

董北山的手指抚摸上小小的绳扣,又去捏你的小耳朵。其实你也未必不知道,他突然搬来庄子上必有缘故,董北山所有的出行都有明确的目的,而跟他四处游山玩水的你只负责享受无忧无虑的度假生活。这次也跟从前一样,他总有他要考虑周旋的事情,也有他要思量忖度的局势,只不过他不说你就不问,把心事都藏在心底里,包括你隐隐的担忧和恐惧失去。

“好,把什么摘下来也不把这个摘了。”董北山说着真就拿掉了手腕上的沉香手串,只剩下你的五彩绳。你也把手伸出来,伸到半空中,与他的手十指相扣。

你亲了董北山一口,他便把你抱紧了,也亲你一下,心里却酸上了一酸。

你希望你们平安,究竟什么时候能真正平安。

农历五月初六,刚过了端午节,特意找人算的好日子,青山坞大摆筵席宾客盈门。

特意打扮过一番的宴会女主人孟梅特意来了后厨,看了一眼帮厨们有条不紊的备菜忙碌,十几个大厨猛火明灶烧菜,火光映得人脸都是红通通的。刚站稳脚跟,就听见采薇喊她。

“二嫂您来这里干啥,我看着就行,您去前面迎客吧。”采薇脸上挂着亲热的笑。

孟梅看着这几天忙得连轴转,早上五点恨不得就守在厨房的采薇,比她那个拿大说自己早孕闻不得油烟味的妯娌齐明月贴心了不知道多少,也说了句软和话,“我想着你一个人多辛苦,怕你顾不过来,再给你找两个人。要不给你累坏了涛子还不得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