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不用那么多人,看二嫂您说的,我也是半个万家人,忙这些不是应该应分的。您别在这里站了,油烟味儿大。”采薇说得依旧亲密。
“真是辛苦你了,还有你家涛子,也是一大早就起来跑前跑后的。等那什么,等忙完了我让你二哥敬你们酒啊。”孟梅也夸奖了冯涛的尽心尽力。
“哎呀,咱们一家人不说这个了,都是二哥和嫂子,抬举我们,我们心里都知道。”采薇回答的很乖巧,像是真心感念孟梅不计前嫌重用他们。
“你们夫妻俩可真是我们的左右手,帮了大忙了。行了不说了,我去前面了,说是几个要客马上就到。”孟梅精神抖擞地拍拍采薇的手,不准她再送,风风火火转身离开。
采薇低头做着菜肴最后的装点,手刚抓了些睡莲花瓣,就被冯涛拦住,冯涛给了她个眼神,“我来吧,这汤盅热,再烫着你的手。”
冯涛从口袋里取出一支试管,试管里是几颗常温晶球,这种晶球外面是海藻酸钠和乳酸钙做成的薄膜,里面凝固的则是萃取的剧毒白鹅膏毒素,刚炖出来的汤热,晶球放进去不过十秒便化了,那些毒性碱悄无声息的和鲜美澄澈的高汤融为一体。
汤盅端上去的时候正是宴会的高潮,万钒坐在主座,前几日万轻舟例行体检的时候,查出来血压控制的不太好要卧床休息,因此今天开席前露了个面就走了。
万钒志得意满指着一道四时花景说,这可是青山坞的专门请几个名厨研制出来的菜,出了我家这个门,别处都吃不到。众人纷纷捧场附和,万钒站起身来,学着八年前董北山的样子,大摇大摆的给自己的所谓手下论功行赏分菜,看着诚惶诚恐起来接菜的小弟,一舒胸口恶气。
曾经他也是坐在下首,不尴不尬等着接菜接话的人,如今风水轮流转,董北山又是谁?又在哪儿?又算什么东西?大爷老了,接班的人是他。
冯涛坐在第三张桌子上,眯眼看着万钒的一举一动,看着万钒拿调羹接连盛了几勺汤,放入口中,听着万钒得意洋洋和自己的亲友智囊说,吃完了宴席去山上转转打打猎。
万钒啊万钒,你今日起高楼宴宾客,殊不知你高楼建在人命上,宴客折辱董北山的尊严,这点儿,你敢做,就要敢承担任何血债报应。
汤里的神经毒素会致幻肝损,山里的生锈的捕兽夹会紧紧咬住你的腿。
万钒啊万钒,好好享受这一刻的荣光和奉承吧。
有道是:
红尘波浪两茫茫,忍辱求和是妙方。
从来硬弩弦先断,自古钢刀口易伤。
人为贪财身先死,鸟为夺食命早亡。
任你奸猾多取巧,难免荒郊土内藏。
第109章 | 0109 第七卷《小重山》(七)先手
小院儿里,董北山在和傅煜然给傅煜然的好大儿做个木头车玩,一个人设计图纸一个人画墨线,两个人手上都带了五色绳。李缦和你在房间里哄一对双子睡午觉,先是讲了会儿故事后又哼了歌谣,还伴随着李缦说,眼睛不准睁开,睁开妈妈和小妤姨姨就不讲了的小小威胁。
正是这岁月静好的时候,一辆吉普车猛地停下,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下车没熄火就三步并两步跑到院子里,刚想大声喊,可只来得及出口一句:“大哥,楠哥。”就被傅煜然一个眼神吓了回去,只好抿紧嘴快步走过来。
“怎么回事?”傅煜然问面前的男人,来人是冯涛的一个手下,叫丁厉,是个可塑之才,就是还太年轻藏不住事。
“是涛哥让我来了,涛哥说,说,说万家出了大事了。”丁厉一路疾驰,不敢耽误,说话间都带喘。
董北山递了杯绿茶给丁厉,“润润嗓子再说话,能出什么大事?”
丁厉饮牛解渴般一口气喝了那杯茶,理顺了气息,也理顺了思路,给大哥二哥汇报,“前天万钒万二爷回了青山坞,办了场聚会请朋友来吃饭喝酒,然后喝的高兴,说是去山上打猎。”
“好像是看到了梅花鹿,然后,然后那梅花鹿就跑,跑别处的山上了”
“不跑的那是傻狍子,怎么万钒打了只梅花鹿也叫出大事了?他最近谱拿的那么大?”董北山讥讽点评。
“大哥,他跑到别处的山上,然后那山是荒山,没人管,里面有猎人挖坑下的兽钳子。”丁厉直指要害。
董北山沉默,傅煜然把话接过来问,“然后呢?咱们万二爷怎么样了?”
“然后,然后掉进去时间太久,里面又满是泥水,兽钳子也生了锈,送去医院,大夫说,一条腿肯定是保不住了。”总算把关键讲完的丁厉小心觑着董北山和傅煜然的反应。
“行我俩知道了,你也辛苦了,去厨房,要点吃的喝的睡一觉,我俩搁这儿忙着别的事腾不开手。”傅煜然拍拍丁厉的后背,让他下去。
离了人,傅煜然又拿了董北山的杯子,把茶水满上,坐在小马扎上,嗑起了瓜子,董北山拿了山核桃,两人无心在意万钒的死活。
病床上,麻药渐渐消去,万钒睁大了眼睛看着头顶的那块儿天花板,尽管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满心的疲惫,他也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那可怖的一幕,在那个猎人挖好的猎坑里分明还有死在矿洞里的孟轲,孟轲脑袋被砸的稀巴烂,满脸是血,仿佛地狱里的恶鬼,把他往下拽。
匆匆结束了晚自习,从学校往医院赶的万昭祤此刻正静静坐在高级病房的休息室里,她的脊背挺得笔直,眼睛红肿的褶皱看起来像一双核桃。采薇刚劝着孟梅喝了口茶,又拿了些垫饥的花样点心和热牛奶说,“昭祤小姐,要不您先吃点东西吧,这里有长辈守着,或者让涛子送您回青山坞。”万昭祤不说话,也不抬头。
涂云淑小声叹着气,采薇过来给她披上毛毯揉着她的肩膀。突然走廊外面传来一声女人的撕心裂肺的尖叫,正是孟梅。
采薇想稳住万昭祤,万昭祤却一把将她挣脱跑向母亲。涂云淑和万轻舟也起身去看,只见煎熬了一整夜滴米未进的孟梅憔悴又惊恐,指着隔壁的病房,手指颤抖,却说不出来什么话。护士也连忙解释,隔壁病房有位病重的老人去世,家属已经推着人去了太平间,万太太可能是因为万先生的事情,情绪不佳。
孟梅摇头,抓着女儿的手深呼吸否认着护士的说辞。什么常年患病的老人病逝,她刚刚明明亲眼看见的是穿着工服鲜血淋漓的一个大小伙子躺在那里,她认出了掩藏在灰尘脏污之下失去血色的那张脸是谁的,可她怎么敢说。
涂云淑吩咐护士,去再找个病房再找个大夫给孟梅看看,伤心过了度整个人失了性儿,怎么让万钒安心养病,又怎么让万昭翊放心上学。采薇几乎靠掰得才把孟梅的手松开,她的指甲在万昭祤手上抓出了血痕,孟梅几乎不能自己走路,全靠两位护士搀扶离开了。
孟梅不知道,她一时不察口渴喝掉的采薇端来的茶水里,早就兑好了冯涛通过特殊手段搞来的纯度很高的麦角酸二乙酰胺,换个说法,就是脏酒吧卖的摇头丸。
不过冯涛并不担心医生在孟梅体内查到致幻剂,就像他也不担心查出来万钒是剧毒的白鹅膏中毒一样。他早就买通了病理科和医院的上头领导,上上下下,都长着同一条舌头,传达着绝对正确的诊断,万钒是伤口脏污上行血液,必须从大腿截肢,孟梅是突发刺激情绪崩溃导致的精神分裂。
万轻舟头痛欲裂,他这些年年岁上来,添了高血压高颅压的毛病,摊上这么大的变故,再加上一日夜没合眼在这儿守着,让他身心俱疲。
他怎么能不心痛,侄子再不成器也是侄子,何况正是往上走的时候,有他在旁边看着,说不准过几年也能在董珈柏手下管着长春这一摊,跟善仁的老人分庭抗礼。
可如今…万轻舟不敢相信这事儿能是意外,可若不是意外而是有人算计,那么此刻谁算计了他能有好处?万轻舟脑子里一团乱麻,交缠着数不清的人和事,可越想头疼的越厉害,太阳穴砰砰直跳。涂云淑赶紧扶着万轻舟坐下休息,眼神里满是担忧和关心。
而晏晏此时正在英国,和Mandy在几个房地产中介的簇拥下,看着别墅的布置。
“这间别墅安静,里面的内部装修全是新的,而且房东是英国本地人,信誉良好,全部通过中介和律师公证交易。”Mandy向晏晏介绍着。晏晏有些头痛,她临危受命接了董北山的指令,要在伦敦选一个别墅一个写字楼还有做好一批汇款的财产配置,越快越好,但也要处处周到。
虽然在跟着你做私人助理的这些日子,晏晏也见过了一些市面,但现在涉及五六亿的天文数字,足以让晏晏心烦意乱。虽然Mandy处处精心,贴心翻译,可晏晏还是觉得烦闷,就像高中时闷热的夏日晚自习,偏偏又坏了吊在教室的简陋风扇。
晚饭时,在寸土寸金的伦敦,晏晏和Mandy两个人却吃到了正宗的粤菜,坐在里面丝毫没有异国他乡的陌生和不适,可见有钱人在世上的哪个角落都能过得优渥舒服。
Mandy夹了一块鱼子酱烤鸭放到晏晏面前的小碗里,自己则品着红酒,缓缓开口,“今天的房子,晏小姐觉得如何?房主着急卖,而且...”她莞尔一笑,拿钢笔在爱马仕笔记本上写下几个数字,又把这一页撕了对折,递到晏晏面前。
晏晏打开,发现里面写了50k这样的数字,明白若是她点了头,上面数字折合的五万英镑就是她私下的回扣,晏晏拒绝了,说,“我看交通不是太方便,还要麻烦您再带我去看几个,明天我们是去看艺术品是吗?”
Mandy点头,并未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