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还不小,很深,搭个梯子?才能下去。
但里头早已被搬空了,什么也没有。地?窖里凉爽,可以用来储存些容易坏的?肉类和蔬菜,是天然大冰箱。
最后她还用砖石砌了两个洗菜的?水池,水池下水以竹筒相?连,还在墙角打了个洞,将竹筒的?出水口?延伸到外面,这样污水便直接沿这个墙洞排到雨渠里,进而灌到汴京城四通八达的?“沟洫”(下水道)中[注]。
只不过这竹筒做的?下水管没有弯头,将两根竹筒用卯榫法嵌在一起便会带着?直角,得定期疏浚,否则一定会堵。但这已是其?他任何一个食肆的?灶房没有的?创新?设计,旁的?食肆后厨,地?上会挖导水的?沟渠,但也导致污水横流,若是有的?人家犯懒没有日日清洁,那灶房里必是臭烘烘的?。
那日,贺待诏正砌灶呢,就见沈娘子?冲他比手画脚的?,不仅要两个砖砌的?水池,还想要个下水管时,不由瞪大了眼,听得发愣。
水池边上,她搁上原来买的?俩大水缸,计划回头再买两只水缸。
家里没有井果然有些不便,但是凿井也不是这般容易的?事儿,不仅本身开凿便要花钱,主要是还得上报官衙,开具“泽虞准获”的?批条才能开凿。
杨柳东巷里没有人家里有水井,听顾婶娘说,要得这批条,起码要耗费五十贯用于在那些官衙胥吏的?打点之上,这还是好些年前t?的?价码,也不知如今是个什么价了。
沈渺一来没钱,二来没钱。
幸好水房不大远。
总之,沈渺改造的?后厨算是后世?十分常见的?餐厨标准,一般这样的?后厨还会配吊柜、风扇和超大功率油烟机,如今便没这条件了。而且只是这样一间小馆,沈渺把调料、锅碗瓢盆都摆上后,自个试了一下,觉得她一个人使也已然足够了。
出了后厨,这柜台旁边还有个空位儿,沈渺站着?思索了片刻,便又再让杨老汉做了个木质的?饮品柜子?,以后她决定跟巷子?里豆腐坊合作,弄些简单的?豆浆来出售。再找梅三娘合作些绿豆汤、酸梅汤,找顾家合作些小酒,这些饮品都可以盛在一个个的?双耳陶瓮里,与各样坛子?酒一齐搁在里头,就能搭着?卖些。
铺子?里还有最大的?一处变化沈渺铺了砖。
虽说是寻贺待诏讨价还价要来的?一批卖不出去的?清水砖,灰朴朴的?连个花纹都没有,还有不少砖子?上烧出了火痕。但胜在便宜实用,铺了砖日后清洁打理都方便得多,尤其?雨天,进来吃个面不至于脚踩一地?泥。
这些弄下来,又陆陆续续搭进去四千多钱,将近五贯,开店的?时日也是一推再推,最后全筹备好了以后,已是五月下旬,连端午都过了。
但沈渺看着眼前小而井然有序的?铺面,觉着?一切投入都是值得的?。
做生意嘛,有投入才有回报。
幸好之前摆摊儿攒了不少钱,当然,还要多亏谢家买了她两个点心食方。否则只怕要到明年才能勉强攒够修房子?的?银钱呢!
这天一大早,把桃符挂上,擦洗干净,她又转头把铺子?里的?桌椅板凳、地?面柜台都擦洗洒扫了一遍,看了看铺子?里光秃秃的?白墙,思忖着?让济哥儿写?两张菜单,边上配上菜的?简笔画虽说这时的?人大多都不识字,但当个装饰挺好的?,不然墙上光秃秃的?总觉着?太素了些。
而且,还能显得她这个铺子?很有些书卷气,沈渺叉着?腰站在收拾得差不多的?铺子?里,骄傲地?想,这时候哪个小面馆墙上能有这么多字儿?
手绘的?图文菜单呢,多有文化的苍蝇馆子呐!
不仅如此?,沈渺还去买了两盆青松盆栽放门口?,六盏牛角椭圆铜灯,挂在顶上。
还去烟火铺子?,买了四五十个爆竹,用麻绳将引线都串成一串,再裁几刀红纸剪了好多剪纸,用红绳串了挂在盆栽上当彩带;又买上一尺红布,把家里的?小狗儿尾巴上绑了个朵花、雷霆的?脖子?上别一大红蝴蝶结。
牌匾上也叠了个红布团花挂上,还去金梁桥上算命的?瞎子?那儿算了个吉时吉日,便红红火火地?点燃爆竹,在噼里啪啦的?硝烟中开张了。
这时候还没有餐馆开业送花篮儿放鞭炮的?规矩,沈渺这些举动便让人瞧了十分新?鲜,尤其?那过年时才会燃放的?爆竹声,惹得一整条街都能听见,连被爆竹吓得跑来跑去的小狗尾巴上都顶着?大红花摇来晃去,很是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有人好奇过来看,发现这铺子?门口?还一左一右摆了俩青松,树枝上琳琅满目地?挂了不少喜庆的?纸片,有个穿长衫的?老翁凑近一看,有葫芦形的?、菱形的?、方形的?、花儿形的?,还在上头写?了发财、快乐、幸福、好运之类的?字。
字似乎是孩子?写?的?,不算特别好,但却自有孩童的?认真与笔锋。
倒是有趣。
不少杨柳东巷的?街坊都进来逛,顾婶娘看一样夸一样,李婶娘看一样挑剔一样,但人人都不可否认,沈大姐儿将这铺子?打理得格外光亮整洁,又瞧着?挺赏心悦目的?。
唯独……
顾婶娘挽着?沈渺的?胳膊,小声地?问:“你这匾额怎么不换一个,都烧得黑了,又被虫蛀了那么多窟窿。叫杨老汉重新?给?你做个,不好么?”
沈渺抬头望去,这匾额确实满目风霜,与粉饰一新?的?铺子?很有些格格不入。
说起来,这匾额还是在灶台背后的?缝隙里找见的?。
自打沈父沈母横死?后,这匾额便摘了下来,好悬没给?那租赁铺子?的?商贾当柴火劈了。
刚找到时满是灶灰,擦拭干净后,原来色彩鲜艳的?红木已经被熏得漆黑了,沈渺又洗又擦也没能恢复原来木头的?光彩,最后还是送去杨老汉那儿刨掉了坑坑洼洼的?表面又漆了一遍。
送回来后虽说瞧着?好些了,但木头上的?累累伤痕还是无?法完全?掩盖。
沈渺与济哥儿对着?这牌匾沉默了许久,最后沈渺什么也没说,只让济哥儿拿墨汁儿和斗笔来,将上头的?字儿重新?描了一遍,搭了个高梯子?,又重新?给?挂上了。
沈父沈母留下的?东西?几乎都已付之一炬,这剩下了这块匾还承载着?济哥儿与湘姐儿父母尚在时,曾经庇荫在父母膝下,那些无?忧无?虑的?回忆。
开张那日,沈渺搂着?济哥儿与湘姐儿,站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仰头望去。
那金梁桥算命的?瞎子?还算有些真功夫,今儿的?天特别晴朗,阳光浓郁,毫无?遮碍地?打在了“沈记汤饼铺”这五个大字上,红木黑字的?招牌虽伤痕累累,却也被笼上了一层内敛古朴的?光泽。
“从今以后,我们便真的?有家了。”
沈渺低下头,将弟弟妹妹都往怀里搂得紧了些。
湘姐儿闻言低头埋进了阿姊的?怀里,沈济却还痴痴地?仰头望着?,这熟悉却又不再熟悉的?匾,让他眼眶不知怎的?便是一热。谁也想不到,有一日,他与湘姐儿竟又有了能称之为家的?地?方,真是不可思议。
阿姊还没回来的?时候,他连梦中都不敢这般妄想。
爆竹声声,烟气阵阵,他说不出其?他的?话,最后也只沙哑地?“嗯”了一声。
沈记汤饼铺开张,一上午汤饼一碗没卖,倒是络绎不绝地?接待了巷子?里道贺的?邻居,虽说这些街坊总爱背后说闲话,但遇到这样的?大日子?又各个都很热心,早早便来道贺瞧热闹了,沈渺一早上也收了不少礼物,有送碗具的?、有送米面的?、有送豆腐或鸡蛋的?,还有送几两鲜肉的?……没一会儿便堆满了后院那不大的?前廊。
除去街坊们,头一个来庆贺她的?是金梁桥上卖香饮子?的?梅三娘与米小娘子?。
沈渺笑着?接过她两大瓮蜜枣甜汤与紫苏饮的?贺礼,还有米小娘子?送来两幅喜鹊登枝、春花报喜的?木雕画,高兴地?拉着?她们俩的?手往里头进。
“你们带什么礼呀,不必客气的?。”沈渺心里喜滋滋的?,对她们俩拍着?胸脯道,“日后你们俩常来吃汤饼,我给?你们都算半价儿。”
“好小气的?人!还以为你会说不收我银钱呢!”梅三娘夸张地?叫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