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月豺愤怒回望乐仪,对方仍旧不羞不惭、没皮没脸地笑着:“想闯进去?不是吧。就你那点功夫,让你一只手都打不过我。”
“我要怎样才能见到公主?”老月豺咬牙道。
“我也不瞒你。在你来前,太子已来过了,为表诚意,给了公主这个数。”乐仪毫不掩饰比划个“八”,又叫为她拿酒的士兵上前,将其腰包里的银两掏出,“还有这东西,使团每个姐妹一块,太子大方得很,三皇子若想见公主,单凭一张嘴恐怕不行。”
“他竟敢公然行贿!”老月豺恨得牙痒,“我不像他有那么多私产,我行事但求无愧于心而已!”
乐仪冷冷道:“你还有脸说‘无愧于心’?胁迫荆国公主,也让你无愧于心吗?”
“我当时不知晓她是荆国公主!”
“是谁也不行!动用毒药,强迫他人,你脑袋还长在脖子上,要多谢你会投胎,生于兴国帝王家!要是在荆国,早死一万次了,哪里来的资格跟我谈条件?”乐仪藏不住厌恶,起身道,“今日你是客,我不会让你负伤走出万善驿,但今后日子还长,殿下务必当心。”
4.
“这人不仅脸大,还抠门。”乐仪唤士兵将老月豺叉出,返回宴会后喝下整整一壶,皱眉道,“不会再有人来了吧?明日还要早起见他们那个爹,我申请睡一觉。”
前桥望着一屋子杯盘狼藉,卯卯早已被她派人送回府邸,余下者多数连日奔波,疲惫不堪,她连忙让乐仪等人回去睡觉,自己也打算休息。
严珂临走前问道:“殿下打算帮太子隐瞒罪行吗?他的误国之举另说,他可是囚禁了殿下许久。”
前桥道:“当着他爹的面,我就算诉苦被他囚禁,这位父亲焉有不包庇儿子之理?充其量做做样子略施惩戒,而待我走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严珂迟疑道:“那兴国雪灾,从始至终是太子贻误良机,料想兴皇包庇不得。”
太子最怕的就是吃里扒外之事被拱到父皇面前,此事一出,太子立倒。可太子倒了之后呢,兴国到底需要一个吃里扒外的亲荆者坐镇,还是一个视荆国如大敌、眼中揉不得半点沙子的暴力分子?
前桥向着天空呼出一口气,浅浅笑道:“老月豺向来自诩正义,就让他看看太子这八百多万两花得有多值吧。”
5.
乐仪一定是太困了,回房不久后,就有震耳欲聋的打呼声从门窗传出,估计严大人过会儿也好不到哪去。她们一路奔波,不可谓不辛苦,唯独孟筠,还有精神头和梁穹聊天。
前桥悄悄走到旁边,孟筠早有所留意,对她道:“殿下去睡吧,我还有话想和庶卿慢慢聊。”
“正好,我也想找他,我们一起去他那聊吧。”
孟筠笑道:“方才不知庶卿有事,既然你们有约,我改日再打扰。”
前桥好像看不明白拒绝似的,跟着又问:“你想去哪?我随你去。”
“我……”孟筠欲言又止,最终无奈提醒道:“我不过是回去睡觉。多日未见庶卿,既然有话与他聊,何用询问我去哪里?”
“可我对你也是多日未见,有不少话想说啊。”
这两人彼此对视,毫不相让,一个想躲,一个想黏,偏偏都拿他当借口,听得梁穹头大,干脆望向明月不去看她们。耳中又是几句无果的拉扯,他本不愿插嘴,最终还是怕前桥吹风受凉,幽幽道:“夜深了,殿下、筠兄……请去舍下说话吧。”
两人这才看向他,又见他举头望月,好像方才的邀请不是冲两人,而是对月亮说的一般。孟筠一愣,推辞道:“庶卿快送公主回房吧,我明日再来找你。”
“唉,一起走吧。人生苦短,缘何踟蹰?”梁穹长叹一声,才把目光重新望向孟筠:“一路上风沙颇重,筠兄去我那换件干净衣服,也舒服些。”
既然梁穹这样邀请,孟筠恭敬不如从命,随两人回房去。就在孟筠换衣服时,前桥按捺着兴奋和感激,对梁穹咬耳道:“不愧是我的庶卿,知道我想要什么,属你最大度了!”
“在下知道您想要什么,”梁穹却苦笑摇头,“可惜殿下,此事帮不得您。”
前桥一愣:“什么意思?”
“孟少司以我为友,才会信任我随我同来,并非存了什么心思。在下身为庶卿,更做不来引诱男子供妻主赏乐之事。”
“你……”前桥本以为他和皇元卿一样,都是要当神助攻的,没想到梁穹会拒绝她,不禁气结,“你怎么能把这件事说得那么龌龊呢?孟筠是外人吗?我是那种好色之徒吗!”
“殿下不是,孟少司也不是,只有在下是恶人,帮助朋友不对,违逆妻主也不对,”梁穹无精打采道,“您拿在下当借口,在下应您所求,这是在下的忠心,可到此为止不行逼迫,是对朋友的义气。至于接下来的事,你们自己商量吧,在下去隔壁睡了。”
梁穹扔下这番话便告辞离去,前桥刚想追他,身后的孟筠又恰好换完衣服出来,见到梁穹的背影一愣,脱口唤道:“庶卿去哪?”
“隔壁,”梁穹转身,还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我也乏了,陪不了你们说话,有话的人互相去说吧,失陪恕罪。”
他规规矩矩行礼告辞,才将门关上,这下轮到孟筠局促了,也想离开。
“今夜不该来此,若惹梁庶卿不悦,罪莫大焉。”
前桥连忙拉住他,方才旖旎的心思也因梁穹离去有所平静,对孟筠道:“好了,你别怕,我不迫你,只是和你说说话。梁穹没生气,他是不想被我们夹在中间……我们尴尬,他也尴尬。”
孟筠沉默了。她想得简单,今夜与她共处一室,梁穹又出门去,就算只是聊天,明日风言风语也会传遍……罢了,自己是蒙官出身,无人不知,还担忧什么风言风语?
他暗叹一声,坐到椅上,前桥则在床边道:“为何离我那么远?”孟筠犹豫着,最终还是换到她身旁坐,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两肩就被前桥向后按去,他未防备,直被按倒在床,慌乱中想起身,前桥却打横躺下,把头枕在他的肩膀。
“我说到做到,真不迫你,我们就这样躺着可以吗?”
左肩的微压的重量温暖又柔软,孟筠竟然生怕心脏跳得太快,惊扰一场美梦。他没说话,聊做默许,前桥又问:“当初邀你随我一起,你不肯来,如今后悔了吗?”
“听到你失踪的消息,确实后悔了。”孟筠实话道。时至今日,照顾公主在他心中仍旧只有葆懿宫人才做得来,包括梁穹在内的一干人等,无人值得信赖。
“八名侍卫,还有江公子亲卫,竟然能让中毒、被掳这样荒谬之事相继发生……”他说了几句,又怕失言惹她不悦,便停在这里,前桥笑道:“我从前在宫中,每日发生的事、遇到的人差不多,也没经历过大变故。出门在外却不一样,计划赶不上变化是常有的,也只有吃过亏才知提防。我无法一直留在葆懿宫中,也不能一直被照顾得尽善尽美,那样岂不是永远长不大了?”
孟筠侧头看她,虽知她还在为成璧失职开脱,却也承认她的话有道理。
“你能这样想,比我要强,我眼中的你还停在六年多前,我原地踏步,你却往前走了,这很好。”
他是真诚地说出这些话,以至语气中只有感慨,却无悲伤。前桥心中一动,轻声问道:“你困了吗?”
孟筠的声音柔得像初夏的晚风:“困,但更想同你说话。”
看来他也很享受两人相处,这下前桥放心了:“那我们说到你想睡为止吧。我这样枕着,肩膀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