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筠摇头:“不麻,就枕着吧。”
前桥却短暂一停,而后起身下床,把对向的两扇窗打开了。稀稀落落的明星挂在空中,微凉的风隐约吹来累极的鼾声。她除了鞋回到床上,解释道:“这样开着窗,人家就不会说你今夜从了我。你有你的坚持,我怎会叫你难做?”
孟筠短暂错愕后立即了然,干脆也将鞋子解了,外袍除掉,以更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重新枕在肩头时,前桥发觉那身体终于不再僵硬地抗拒自己。
孟筠的叹息在耳旁响起:“唉,我是蒙官,就算从了你,旁人也不会指责我不检点……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心中有坎过不去,和自己过不去,倒冲着你任性。”
“……因为身体吗?”
孟筠心中最大障碍仍是那处宿疾,对此点头不语,前桥小心建议道:“让我看看好吗?或许没你想得那么糟糕,我们一起想办法。”
孟筠一个恍惚,好像回到那个清晨,公主也是这样问自己能否给她看看……可人事早已大异,这话曾带来羞涩的情谊,如今只剩沉重。
“不好,”孟筠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定,“若我能坦然面对你,重见当日我就不回宫了……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是我的底线。”
“为了尊严,连我都不要了?”
孟筠望着她,正色道:“我心中全是你,这不是敷衍,是我的实话。难道还不够吗?”
我,纯爱战士,打钱。
146.不及筠郎5872字
146.不及筠郎
1.
无论是他的话语还是目光都足见诚意,然而表白分量再足,也非前桥所愿,只要孟筠在此止步,这段关系就会困在回忆中雾里看花,她需要精神联系之外的纽带,将两人情谊由里及表。
可是急不得,急不得。孟筠就在床上躺着,对他做逾矩之举易如拾芥,却无法长久,也无法开解他的心结。前桥只能怀柔迂回,小心行事。
她微笑道:“你不乐意,我不迫你,我们还是说说话吧……筠郎,我母皇当初为何挑中了你当我的蒙官?”
听她问及往事,孟筠神色也轻松起来,回忆道:“当初来葆懿宫做侍从的,算上我共有五名男孩,年纪都差不多大。一开始我们负责宫中杂务,其余男孩逐渐调出宫去,最后只剩我一个。大概先帝和菊姑姑她们暗中观察诸人,留下了最可心的。”
前桥看着他的眉眼,想象他少时模样,温柔道:“我记不清了,但你那时一定很好看。”
“我们都挺好看,可选蒙官不单是看皮相,”孟筠解释道,“至少头脑要够用,才能陪你授业,最好还能写出一手好字,或在音律、绘画上有天赋。身上不得留疤,个头不能太高也不能太矮,声音要柔而洪亮,待人要进退有度……”
怪不得孟筠这么优秀,原来是经过筛选的优良种子,辅之以后天的塑造。前桥感慨道:“这么多标准,到底是选蒙官还是选公卿啊?”
当时的孟筠可不会把这两个概念分得太开,毕竟它们总是相伴相生、焦不离孟地出现。
“她们何尝不是把对未来公卿的期待,投射到我身上?我自小苦学诗书、丹青,师从为你授业的大方,学习做人道理,培养纯正心地,都是在满足她们对你未来公卿才能和人品的期望。”孟筠微微停顿,又想起一件往事,不禁微笑起来。
“我记得一件事,你十三岁那年圣上生辰,各府官员携家眷入京贺寿,热闹非凡。翼亲王也带安吉郡主来葆懿宫看你,与诸人聊起那些官员家中男孩。提及某家某子相貌堂堂,葆懿宫诸人便摇头,道‘不及筠郎’,又说某家某子少有才名,诸人仍道‘不及筠郎’,连说数人,统统‘不及筠郎’。后来你向翼亲王询问魏放官人近况,安吉郡主答道:‘何足道哉?大兄亦不及筠郎远矣。’众人笑做一团,此后翼亲王逢人便讲这段故事。”
安吉的回嘴和葆懿宫人的信念感让前桥哭笑不得,她几乎可以看见蒙官被葆懿宫诸人玩做养成游戏。孟筠是她们精心塑造的“完美公卿”,是杰作,这才下意识拿别人和他相比。
孟筠又道:“蒙官除陪你成长、为你开蒙外,也会成为你日后拟选夫郎的下限。你自小看多了我是怎样的人,便不会把无知浅薄之徒放在眼中,知道我怎样真诚待你,便不会受奸滑之人蒙骗。故而我说,你日后所遇男子要好过我千百倍,这并非自谦,而是必然的结果你的目光会越来越高,野心会越来越大,筠郎只是你踏上的最初也是最低级台阶。”
原来筠郎养成计划,竟是在潜移默化地塑造魏留仙的审美,但很显然,它失败了……蒙官制度设立或许出自好意,“筠郎以上”的标准却未免过高,在孟筠突然离去后物极必反,魏留仙的审美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令谁都始料未及。
她起初对梁穹丝毫不感兴趣,大概就因气质相似的孟筠“珠玉在前”,她不仅不走“台阶”,还反其道而行,对红郎、赁奴情有独钟难怪查阅侍寝记录时,孟筠脸色会那么难看。
唉,你们就瞎操作吧,折腾半天,看看给公主操作成什么样啦。前桥叹息着,脑海里浮现出属于公主的爱恨纠葛,打趣孟筠道:“现在的公卿可及筠郎吗?”
孟筠笑道:“这要问您啊。”
“我看不及筠郎远矣。”前桥自问自答,心道先皇和菊姑姑见到何缜本人,会不会感慨一声事与愿违?
“那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仅是侍书,还是蒙官吗?”
孟筠道:“宫中侍从大多做出力气的杂活,唯有我能随身侍奉你,菊姑姑她们待我也尊重,故而小时只是懵懂地觉着自己与他人不同,却不知缘由。直至十二岁某日晨起遗精,询问菊姑姑,她才将我是公主蒙官的身份明白告知。”
前桥乐了:“遗精这种事也要问菊姑姑?”
“葆懿宫中属菊姑姑资格老,大小事都由她操持,我也习惯了事事请教她。其后没几日,她就找来太医为我滞势,你还记得随先皇西行回来后不久,我曾‘大病一场’,几乎半月下不来床吗?其实并非得了重病,而是滞势的缘故。从那以后,我除三餐外还要服食专为蒙官调制的药膳,每月去皇卿处学习房中技……”
前桥自然不知晓这些往事,暗叹蒙官还真不好当,一人打好几份工不说,还要被抓去做绝育手术,加班补习成人知识……这玩意要怎么学啊?
“去皇卿那学……房中?”
“皇卿是天下卿子典范,也负责引导皇室蒙官、卿子修习悦女正术,以免为邪道所侵。冯氏时为圣上宠卿,受元卿殿下指派教我。”
原来荆国宫中还有这样相沿教授的传统。技能由经验丰富者传给新人,本是常规操作,可这事儿毕竟极为私密,两个男人探讨这些,过程还是难以想象的。
“你当时用什么‘操练’?”
孟筠疑惑道:“操练?”
“他教你理论,你总是要实操的吧?”
“啊……”孟筠意识到她在问什么,支吾道,“有些图画器具,用以认清人体,也有用布扎成的假人,做出简易的躯干四肢……多数还是靠自己用手体会……”他一边说一边红了脸,“就无需细问了吧。”
前桥怎能放过机会,眼睛放光道:“你和布人‘操练’时,心中想的是我吗?”
孟筠哭笑不得:“我是你的蒙官,还想着别人不成?”这话立即引来前桥的冷笑:“好你个筠郎,原来我视你为兄为友时,你正在皇卿的教室里一边想我一边自慰。看着忠厚老实,实则表里不一,猥琐得很啊!”
孟筠红着脸张口结舌:“那、那是我的工作……”
“当初我让你给我看,还拽着被子不放手,装得慌张,实则早就是床笫老手了。”
孟筠道:“都是器具,与真人大不相同!怎能说我是老手呢?明明为你开蒙也是我头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