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日后与谢四郎好生过日子,若是受了委屈只管告诉长兄,长兄必定替你出头,揍他一顿。”

梁淮之素来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还是头一回听他讲这样的话,听的梁槐宁不免破涕为笑,她笑着点了点头,最后坐上了前往码头的花轿之中。

今日全潓州的官眷都来梁府了,这门亲事人人都说极好,簪缨世族,高门显贵自然是好。

梁槐宁走在花轿里头,盯着那团扇不免怔神,抬轿子的人很稳当,不知过了多久轿子终于落下了,随即便是一阵人声嘈杂,她遮着团扇被人带到了迎亲船上去,上头亦是装点的喜气洋洋的,鎏金朱漆,大红灯笼高高挂。

这船很大,梁槐宁稳稳当当地踩着舷梯到了二层,她被一位眉眼温和的妈妈引到了房中,梁槐宁轻轻一笑,那妈妈却是欠了欠身恭敬笑道:“娘子有礼了,奴婢姓罗,是大太太身边的陪房。念着娘子远嫁,这一路上只怕是要吃些苦,太太特意打发了奴婢来侍候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梁槐宁一听便明白了大太太的好意,一时也是满心感激,她笑着道:“太太为我考虑的如此细致,便要劳烦罗妈妈了。”

罗妈妈来前便听自家太太提过娘子,太太是说不出的满意,她今日见了果真是名不虚传。这潓州一等一的大家闺秀,就是比起家里的大奶奶也是丝毫不逊色的。

外头自有小厮来搬嫁妆,年后便送了一船嫁妆到谢家去的,大件儿的都在那上头,如今这艘船上林林总总也有好几十个箱笼,里头大多是衣料布匹和金银首饰了。

梁槐宁将凤冠轻轻摘下,这才觉得脑袋松快了些许,一边珠帘被掀起,露出新芽那张憨态可掬的脸蛋来,她怀里抱着个精致的小匣子来。

梁槐宁瞧着她笑得没心没肺的模样,也不由得勾了嘴角道:“哪里得来的果匣,瞧着怪精致的。我记着眼下时候还早,还没到用午膳的时候罢。”

新芽听了这话笑得愈发灿烂了,她将匣子放在梁槐宁手上,故作神秘道:“那娘子猜一猜,这果匣子是从哪儿来的?”

梁槐宁眯了眯眼,猜了一圈儿也没猜到,新芽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来,“是姑爷,姑爷让身边的小哥儿送来的,说是京兆眼下最时兴的香糖果子,里头有蜜糕,蜜煎还有糖霜糕,娘子若是觉着饿了可以当零嘴吃。”

梁槐宁竟有些没想到,她愣了愣,打开那匣子瞧着里头做的精致,香味四溢的果子,一边新芽更是笑得别有深意,她愈发啧啧道:“奴婢今儿瞧见姑爷时,人生得可真好,玉树临风,比咱们家郎君都好。没想到还是个心思细腻会疼人的,真是敢情好啊。”

她话落,一边收拾凤冠的秦妈妈便板起脸来,轻斥道:“好了,你这丫头说什么浑话呢?如今是在船上,人来人往的,若是这些话传到外人耳朵里怎么瞧咱们书香门第出身的。”

梁槐宁的陪嫁丫鬟除了自幼跟着服侍她的茗雾和新芽,秦妈妈是梁槐宁的乳娘,做事稳重,心思细腻,往常也是帮衬着料理梁槐宁院里的事,素来有威信。

因此新芽听了这话,讪讪地笑了笑便不再吭声了。梁槐宁朝她轻轻抿嘴,说起来秦妈妈还是新芽的嫡亲姑母,新芽一家俱是家生子,只她老子娘走的早,她打小是姑母养大的,到五六岁便进了内院来服侍金尊玉贵的四娘子,与秦妈妈也多在一处,姑侄俩素日里很是亲厚。

秦妈妈从不偏袒新芽,新芽说错了话或是做错了事,她都是直接拉下脸去罚,因她处事公正,所以从不怕旁人说闲话。

梁槐宁将匣子放在一边几上,扫了眼这屋子,虽然船上空间有限,可这迎亲船的确是她见过的最大最精致的,布置的也足可用心。

入目都是喜气洋洋的红绸子,她眼下住的这间屋子的陈设都是崭新的,她不由得笑了笑,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的动静渐渐小了些,茗雾从外头回来便说嫁妆箱笼都已经搬上来了,如此便要正式启程了。

船上的日子是有些无趣的,可到底是梁槐宁头一回出远门。罗妈妈过来嘱咐了些话,因为到了国公府会走一遍繁复的流程,因此那之前,新郎和新妇是不能见面的。

梁槐宁便这样数着日子,三日过后好歹是到了京兆。

天蒙蒙亮,她便按礼仪起身整理妆发,那顶凤冠又一次戴在脑袋上时,梁槐宁酸软的脖子愈发难受起来,可都说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她也只能好生受着了。

这样一路颠簸终于到了敬国公府,那震耳欲聋的炮仗声,进了国公府更是人声鼎沸。

这样一番繁琐的流程下来,梁槐宁颇有些疲惫,在拜高堂之时,大太太满脸笑意几近合不拢嘴,那身边自然有会瞧脸色的,当下便有些数了。

在夫妻对拜之时,梁槐宁自是有些拘谨的,不知道是不是跪的腿脚有些酸软,她的步子竟是不慎踉跄了一下,那边一只手虚虚扶了一把,凑过来时一阵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第五章

她粉面涨红,呼吸有些急促,待稍稍平复了些才压低声音小声道:“多谢。”

那边却是一阵清朗的低笑声,从谢叡珣的角度看来,他正好能瞧见团扇下那张娇羞带怯的脸,美人面莹白细腻。

他与梁淮之交情颇深,二人在京一起读书,便也清楚梁家的底细。潓州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何况梁家是潓州一等一的书香门第,又是有爵之家,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家中竟然与梁家有婚约。

听母亲草草提起过,内中缘由他也不大清楚。只晓得那梁家正巧有待字闺中的嫡女,生得端庄婉约,家下便极力促成了这门亲事。

二人循规蹈矩遵照流程行事,直等到梁槐宁觉着有些腰酸背疼,才终于是到了洞房,她被引着坐在喜床上,时下的婚礼颇为复杂,好歹梁槐宁嫁人前几日,梁夫人与她细细说过步骤,否则不知哪一步错了便要闹笑话了。

同牢合卺之后,谢叡珣便先出去待客了,剩下梁槐宁坐在喜床上发呆,从闺阁中无忧无虑的少女到如今名门望族的少奶奶,身份上的转变她还有些没转换过来,不过如谢家这样的人家,三房人共居,梁槐宁婚前粗粗了解过女眷便有十数位。

这就说明,日后在这大宅院里头过日子处处都要经营,少不得要算计些。

她轻叹了口气,便将团扇给放了下来,如今这屋里除了跟着她陪嫁来的秦妈妈、茗雾和新芽之外,门口还守着两个丫鬟,模样俱是清秀,十六七岁的模样瞧着倒是稳重。

秦妈妈瞧了梁槐宁一眼,便朝那两个丫鬟招了招手和声道:“你们且过来说话罢。”

那两个丫鬟缓步走过来,举止都十分得体,秦妈妈笑了笑道:“都唤什么名字?可是在四郎君这院子里伺候的?”

一个丫鬟轻轻欠了欠身,她声音清脆道:“奴婢梨霜,她叫紫锦,都是大婚前由太太那边拨过来伺候四奶奶的。若是奶奶有什么事儿,尽可以吩咐奴婢。”

梁槐宁抿嘴一笑道:“无事,既然是太太那边送过来的人,那必是再好不过的了。你们可都是家生子?”

紫锦轻轻点头,神情也自然了些,她柔声道:“是,奴婢和梨霜的老子娘都是太太陪嫁庄子上的,奴婢和梨霜是七岁起便跟在太太院里由那边的妈妈调教着。太太吩咐过,务必要好好伺候四奶奶,若是有不当的地方,必要重重责罚了奴婢们。”

梁槐宁摇了摇头失笑道:“你们莫怕,我也不是那猛虎野兽要吃了你们去。只是在我身边当差,自然要有做事的规矩。都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仔细的我会慢慢告诉你们,时日还长着呢。”

梨霜和紫锦是太太身边的丫鬟,也是精挑细选送过来的。早就知道,太太极喜欢这个儿媳妇,自打纳征回来后便赞不绝口,见她说话慢条斯理温文尔雅的,她们哪里敢不用心伺候。

梁槐宁坐了大约一柱香时候,秦妈妈便去梳理梁槐宁的陪嫁箱笼了,余下的茗雾和新芽都百无聊赖地立在一旁,默默数着时候,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小丫鬟,手上却拎着一个食盒来,她恭恭敬敬地将东西放在桌上,便欠了欠身道:“四郎君的吩咐,怕四奶奶等的久了,便遣厨房的人送了些吃食过来填填肚子。”

话落,她便恭敬地带上门出去了。留下几人面面相觑,梁槐宁轻轻咳嗽两声,她的这位夫婿倒是颇为体贴,前头船上也遣人送了吃食来,今日这已经是第二回了。

虽然二人没有长久相处,可凭着这份细节处的用心,她也能猜想到这人必是个温和体贴的,梁槐宁盯着那食盒便觉着有些饿了。

新芽走过去将食盒打开,挑了几味果子呈过来,梁槐宁塞了两块果子便觉得恢复了些体力,她满脸欣慰地点了点头,嘴角绽放几抹恬淡的笑意。

俗话说吃饱喝足便有些困了,俗话从来都是不假的。梁槐宁起初倚靠着床柱,她慢慢阖上双眼闭目养神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竟是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候便望见一身喜服的谢叡珣大步流星进来。

他长的很高,生得眉目清朗,梁槐宁盯着他瞧的有些怔怔的,丝毫不输自家长兄梁淮之,要知道梁淮之可是潓州闺秀圈私下八卦的第一美男,谢叡珣丝毫不逊色于,且有几分超过的趋势。

他望向梁槐宁的神情中尽显温和,柔声细语道:“等累了?”

按理来说,梁槐宁该摇头否认,可当下她像是觉没睡醒一样,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随即顿了顿,她又忙摇了摇头,嘴角挤出一对小酒窝道:“没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