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她从前也想争,可是临到头来发现她根本没什么争的资本。再是脑子不清也该认命了,如今只盼着女儿能安安生生出嫁过好日子就是了。

六月初四,大吉大利,宜嫁娶。

宋家虽门第比不上梁家,却也是潓州的清贵门第,累世官宦。排场也非同小可,这回两家结亲几乎是邀了全潓州城的官眷吃酒,极是热闹。

梁槐宁和梁芷音都尚未出阁,二人结伴一同前往云小娘的院里见梁若纤,她今日妆容艳丽,十七岁的小娘子已经生得玲珑窈窕,她颇为得意地瞥了梁槐宁一眼,娇声道:“四妹妹和五妹妹来了。今日是我的好日子,我坐在这儿都能听见外头有多热闹。”

“也是,宋家到底是书香门第,这点排场还是有的。”

梁槐宁听她颇为得意,也只是抿了抿嘴笑道:“这是自然,为着求娶三姐姐,宋家也是有诚意极了的。我与芷音祝三姐姐姻缘顺遂,长乐未央。”

梁若纤愈发得瑟,也不再说话了。待梳妆打扮好,这方才到正厅去拜别父母,云小娘身为妾室没那个资格到前院去观礼,自己的闺女出嫁也只能在后院送别,瞧着梁若纤的背影愣是抹了几滴泪的。

宋二郎生得文质彬彬,一张笑脸很是惹人喜欢。梁若纤虽举着团扇遮面,虚掩着也能瞧见其人高大的身形,一时心底愈发满意,脸上浮上几团绯云。

待敬茶结束后,新郎新妇便出门子了,吹锣喧天。梁夫人面上笑意愈盛,她瞥了眼一边的梁槐宁,压低声音道:“走吧,随娘到后院去待客,今日请了许多太太媳妇来吃酒。”

这种场合,梁夫人很早就带着梁槐宁一起了。

潓州是江南一等一富庶地儿,在这地界上,梁家作为伯府,当家主君梁伯爷身上又领着盐道的肥差,可谓是名利双收。因此,众人向来是恭维吹捧的很,伯府嫁女无论嫡庶都是盛大的不得了的。

梁槐宁作为颍川伯府梁家唯一的嫡女,自小才情出众,端庄温婉,乃是闺秀中的典范,名满潓州。

因此后院吃酒的太太媳妇们一见就心生欢喜的很,只见柳县令太太笑吟吟道:“啧啧,瞧瞧这模样,这身段,果真是伯爵府的大家闺秀,决计不是外头能比的。唉,我若是有这样出挑的闺女恨不得日日出来炫耀,脸上也是倍有光的。”

一旁的林太太不知道梁家深浅,便笑着道:“柳太太若是欢喜,何不去讨了做儿媳妇来?”

柳太太忙不迭摆了摆手,嗔道:“那也是我家能高攀上的?你家才调过来不知道,虽说眼下许多伯爵府都是冷锅冷灶,顶着个空名头。可他梁家当家的却是手握实权的,再说这位四娘子又是家里千娇万宠的嫡女,这亲事早就定下了。”

林太太愈发觉得感兴趣,便多问了一嘴:“哪家?”

“谢家,京兆谢氏你可听过?天潢贵胄,簪缨世家,哪是咱们这样的小门户能攀得上的。听说还是谢家长房嫡子,便说不是宗妇,那也是一等一的富贵了,这梁四娘子真不愧是梁家捧在手心上的,这姻缘也是无可挑剔。”柳太太提起来时满面春光,倒像是自家闺女嫁给了谢家一样。

梁槐宁跟着梁夫人出来待客,她处事周全,接人待物都是规矩双全,这些太太们见了只管夸,夸的梁槐宁都有些顶不住了。

足足忙活了一日,入夜她才倒在床榻上沉沉睡去。

六月十五,谢家人如约来下聘。这是一等一的紧要日子,天色蒙蒙亮时,正房窸窸窣窣便有了动静,连带着梁槐宁天不亮就被卢妈妈唤了起身。

她还未起这般早,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只是睁着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悠悠道:“卢妈妈,我莫不是花眼了,您怎么在我房里?眼下天还没亮,我还是再歇一会儿好。”

“茗雾,新芽,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今日谢家长房的大老爷和大太太亲来潓州下聘,好好侍候姑娘,务必要打扮的端庄大气,衣饰上要清贵雅致。”卢妈妈絮絮叨叨嘱咐着。

茗雾和新芽立时便动作起来,梁槐宁迷迷糊糊的,待清醒了些,茗雾已经在给她上妆面了,特意挑了一款妆容清丽的。

梁槐宁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原也不过过多装饰,反倒是压了几分灵气。

待人打扮妥帖,厨房又送了早膳来,她慢悠悠用过早膳,卢妈妈便派人来唤谢家大太太来了。

谢大太太便是长房大老爷的正室嫡妻,也是梁槐宁的未来郎君的母亲。听闻谢家的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都上了年岁,家里一摊子事务尽数是谢大太太主理,家下二太太和三太太从旁协助,是个一等一的能干人。

正院堂屋的珠帘被轻轻打起来,梁槐宁原听见一阵和蔼的说笑声,伴随着茶盏落下与小几碰撞的轻微声音。

她进去后便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嘴角绽放一丝恬淡的笑意道:“给母亲,大太太请安。”

谢家大太太程氏抬眸,面上露出一抹惊艳的神情来。着实是瑰姿艳逸的好容貌,五官灵动,明眸善睐,最紧要的是那炯炯有神的眸子里头水灵灵的,一点也不木讷呆板。

若说从前,大太太兴许对这门亲事还抱着迟疑的态度,眼下就是一百个满意了。

有时候瞧人的第一感觉很重要,她一见梁槐宁便心生喜欢,她觉得这是天意。

第三章

在大太太打量梁槐宁时,梁槐宁也飞快地抬眸瞧了眼这位传言中的“面面俱到的能干人”,遂又低下头摆出一副端庄温婉的大家闺秀模样。

大太太语气柔和,她轻轻拍了拍梁槐宁温热细腻的手背,笑吟吟道:“果真不愧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端看这落落大方的姿态便知是样样都不差的,亲家夫人好教养。”

“您谬赞了,没得夸坏了她。”梁夫人话里虽谦虚的很,但望向梁槐宁眼神中满满的笑意和骄傲。

她虽有两子,却只有一个嫡亲女儿,是以素来疼爱的紧。

但疼爱归疼爱,梁夫人亦是好生教养。时下女子要学的持家之道,女红是样样不曾落下,还有那些琴棋书画,为着颐养性情,梁槐宁也是颇为精通。

大太太面上尽是满意,她笑着又问了些梁槐宁素日喜欢做什么,梁槐宁语气温柔,口齿伶俐,举止大方,大太太更是喜极。

梁夫人早命人收拾好了客院,大老爷和大太太一路从京兆远道而来,辛苦得很。但因京兆家中事务颇多,因此未待上两日便要坐船回京。在此之前,两家正式商定下婚期,盯在明年初,三月十六的良辰吉日。

潓州入了夏,气候不免有些烦闷。梁夫人这几日才腾开手来清点谢家送来的聘礼,话说当日谢家大老爷和大太太是坐船过来,足足一船的箱笼,当日便传遍了整个潓州城。

谢家如此行事,彰显的是对梁家的尊重,如此梁家里子面子都有了。

梁夫人坐在房中,眼瞧着丫鬟们都在清点摆放的满满当当的箱笼,卢妈妈一边仔细盯着小丫鬟们做事,一面还见缝插针对梁夫人道:“瞧着大太太是真心喜欢咱们娘子,今日上船时还扯着娘子说了会话,那亲热劲儿可假不了,夫人您尽可以放心了。”

能得未来婆母喜欢,对于新妇来说就是万里长征成功了一大半。

梁夫人听她这样说,心里熨帖不少,可想着谢家好几房人。不仅是婆母,还有那么些妯娌,小姑子们哪个是好打交道的,进去后少不得脱一层皮。

相比之下,梁槐宁倒是看开的多。她自小性子就乐观的很,看事情撇开糟糕的那一面,还有好的那一面在。人要是只盯着坏的那一面,这不就陷入自怨自艾之中了,那才是坏事。

日子如水般从缝隙间溜走,梁夫人终于完成了梁槐宁嫁妆的打点,厚厚的一册嫁妆单子摆在她跟前直看的她咋舌,她不禁咽了口水缓声道:“娘,您该不会将咱们家里所有家当都给女儿带上了吧?”

实在不怨她这么没出息的想,这单子上头的东西当真是应有尽有,小到那些笔墨纸砚,大到床架,衣柜,梁槐宁不禁畅想到那画面,那该是几个船才能放下的。

因为是远嫁,从潓州到京兆要坐船北上,因此到时候谢四郎君会亲自从京兆来迎亲,梁槐宁长这么大也只坐过一回船,那还是数年前去拜见外祖家时。

梁夫人笑了笑道:“咱们家有多少家当,你尽放心便是。娘虽疼你也没有逾矩,这都是簪缨世族一贯的规矩罢了。”

梁槐宁遂才安心下来,她浅笑道:“话说,昨儿嫂嫂还给女儿寄了一封书信来,照例问过祖母,爹爹和娘安好后,余下信中便多是关乎于谢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