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将进酒 说道关逢龙 13701 字 5个月前

关逢龙笑着说道:“太后说的固然是实情,但于情理不通的事,实际上却并非决无可能。”杨忠微笑点头。太后微皱双眉,说道:“关先生可否详加说明?”关逢龙笑着说道:“医书有云:神虑澹则血气和,悲喜胜则疾疹作,人欣喜或是悲苦,又或是遭受意外刺激,都会气血翻腾,浑身经络活跃,心动迅速,给内脏带来重荷,故而均是不利于养生的,尤其心律不齐者内脏功能不如常人,因此更要严禁爱欲嗔痴,以免症者心肺过动衰竭,出现不测。”太后说道:“这一点哀家也曾听御医说起,确实如此。”关逢龙微笑,轻描淡写说道:“但是太后可知道,除去人自身的情绪起伏以外,其实这世间还有许多药物,也是一样可以刺激人气血经络,令人心肺过动以至衰竭的。”太后顿悟,沉吟了阵,笑着说道:“关先生手中,想必是备有这类药物的了?”

关逢龙只是笑,既不承认,亦不否认。杨忠甚是愉快,知道太后已经中计,依形势看来,天元皇太后是决计活不到明天早上的了,如此一来,北归之事,自然也会不了了之。杨忠心中这想法,太后自然不知,她见着关逢龙迟迟不接口,道是他惧怕风险,略一沉吟,心下已有主张,笑着说道:“哀家最近神思不振,先后着御医来看过多次,都不见好,久闻关先生乃是甚有神能的天行者,于医药卜筮都甚有研究,因此请关先生开些可以调养精神,令人心情愉悦的药物来与哀家服用可好?”关逢龙与杨忠闻言都忍不住莞尔,觉太后其人,巧言令色,真是当世无双。关逢龙笑道:“太后见谅,在下一生少有行医时候,因此随身是从不带药物的。”太后笑道:“你将方子写来,哀家连夜差人赶制。”

关逢龙默不作声,沉吟了阵,反问道:“太后手上那本奇书《会稽岳命》,可否借给在下观瞻看?”太后眼波流转,踌躇着没出声。关逢龙笑道:“太后不肯出借,在下也是无计的,不过容在下提醒太后一句,眼看着天色将明,再过不到三个时辰,即是天元皇太后启程北归的吉时,只要天元皇太后离开帝京,太后再要取她性命,只怕就千难万难了。”太后默不作声,沉吟了阵,说道:“借给你观瞻是无妨的,但你须得将方子先写来给哀家。”关逢龙点头,笑容甚是愉悦,心中却微微颤抖。

杨坚那一个好字话音刚落,却听得身后有人笑出声来,说道:“大夫人且慢走,妾身这厢有礼。”杨坚心下一惊,急忙转过身来,就见一名样貌雅致的宫装妇人,带着数名彪形巨汉兵勇,自拐角的阴影处走出来,妇人对着杨坚福了一福,嘤嘤说道:“妾身韩长鸾,给小公子请安。”杨坚抽出腰间佩剑,横在胸前,将司马靖和屠卢护在身后,说道:“夫人深夜来访,意欲何为?”韩长鸾吃吃笑道:“不瞒小公子,妾身今次是专为你身后那小女郎而来。”杨坚不语,屠卢却打了个寒颤,伸手握住司马靖左手,低声说道:“靖儿,你站到我身后来。”杨坚笑出来,扫了观星台某处阴影一眼,低声说道:“大娘放心,这妇人抢不走靖儿的。”

韩长鸾姗姗行至杨坚跟前不过五步,笑着说道:“自豫州一别,不觉已有六年,小公子可还记得妾身?”杨坚眼珠转动,想了想,说道:“是了,你是那位赛阳夫人。”韩长鸾笑道:“妾身正是,公子爷这样好记性,想必也是记得,妾身彼时说过,不日是要登门索要那上将星转世的小婴儿的吧。”杨坚说道:“是又如何?”韩长鸾抿嘴笑道:“小公子是明白事理、知道利害的人,想来是不会阻挠妾身的吧?”杨坚冷笑道:“若是我有意阻挠呢?”韩长鸾抿嘴微笑,悠然说道:“小公子以为,你阻挠得了妾身?”

杨坚心下微怒,冷笑道:“夫人莫非忘记了,当年在豫州城外,你那百二十名兵勇,是如何丧生的了?”韩长鸾悠然笑道:“妾身当然记得,是以今次做足准备,带来的兵力,是以往四倍,小公子虽然勇猛非凡,届时只怕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的吧。”杨坚冷笑,默不作声。

韩长鸾笑容愉快,偏头细看杨坚身后的司马靖,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司马靖想了想,说道:“我叫司马靖。”这声音虽轻,韩长鸾却听得心下大震,失声说道:“难道你是靖王的转世?”司马靖怔了怔,说道:“我不知。”韩长鸾心下疑窦顿生,沉吟了阵,试探着说道:“你不记得前世的事?”司马靖含笑道:“不记得了。”韩长鸾皱眉,心下犹疑不定。

韩长鸾这一失神,给了杨坚可乘之机,他右手滑入衣袖内,摸出红色焰火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出。红色焰火裂空升起,并有凄厉长啸,转眼之间,内府即灯火通明,装备精良的家臣自各处凭空出现,如潮水般涌向斫朴居。韩长鸾微微吃惊,借着灯火仔细查看,笑着说道:“没有想到隋国公内府亲眷居住之所,竟藏有男子家臣。”杨坚冷笑道:“难道珠玉二姝没有告诉夫人,隋国公王府的精锐家臣,是悉数驻在内府的?”韩长鸾面色微变,沉吟了阵,淡淡说道:“原来小公子早已知道珠玉二姝是妾身的内应。杨坚弯唇微笑,算是默认。韩长鸾见状,顿时心念千转,知道眼前情势危急,自己势必要尽快拿下司马靖后脱身,否则必定会身陷隋国公府,当下利落说道:“小公子,将你身后那小女郎交给妾身。”杨坚冷笑道:“你想要就自己来拿。”韩长鸾面色阴冷,退后一步,对身后随从沉声喝道:“拿下那小女郎!”她身后一干随从虽然听令,但都对杨坚其人单骑斩死百二十名北齐强兵之事有所耳闻,心下十分惊惧他异能,是以都畏缩踌躇不前,韩长鸾甚怒,说道:“不必担心,其人利斧不在手上,与常人无异。”众人闻言,这才蜂拥而上。

独孤珠在敖客居的高处观望,只见不大功夫,隋国公内府家臣已齐齐涌入斫朴居,一部人将院落四处围的水泄不通,一部人向观星台行进,两部人员井然有序、进退有度,显然是经过精心安排,独孤珠看得心惊,耳边又听得刀剑碰撞之声、喊杀惨叫之声不绝,可以想见两方人马必定是激战甚酣,一时之间更是忧心如焚,叹了口气,回到内室,却见独孤玉神色安然的正在品茶,心下甚怒,说道:“外边已经打的天翻地覆,你还有这闲情品茶。”独孤玉笑着说道:“不品茶,难道出去给各方擂鼓助威?”独孤珠气的笑出来,却又叹了口气,沉默不语。独孤玉见状,笑着说道:“你放宽心,这战事再过盏茶功夫,必定会结束。”

独孤珠说道:“你来猜看,今次是师父带走那小女郎,还是杨大公子擒住师父?”独孤玉笑着说道:“不用猜了,必定是师父失手被擒。”独孤珠反问道:“为什么?”独孤玉淡淡笑道:“关逢龙立意要捕获的人,从来不会有失手。”独孤珠皱眉,沉吟了阵,说道:“但关逢龙此时并不在府中。”独孤玉只是笑,轻描淡写的说道:“他离府之前,已经将全局部署妥当,只等师父来。”独孤珠赫赫道:“难道他事先已经知道,师父要趁其不在府中时候,将那小女郎带走?”独孤玉笑着说道:“珠儿,你何必再装,那天你处心积虑诱我说出师父名字,不就是为了要提醒他这一点么?”独孤珠突然面色如雪,说不出话来。独孤玉看在眼里,轻声叹息。

韩长鸾立在当场,满额俱是冷汗,眼见着数名随从堪堪行至杨坚跟前三步远处,必定即会犹如撞上铁墙一般,倒地身亡,一时之间,真是百思不解,但沉吟片刻之后,即恍然说道:“你跟前布下了天行者的囫囵界。”杨坚笑道:“夫人好眼光,一猜就中。”韩长鸾苦笑,说道:“原来关逢龙根本没有离开隋国公府。”杨坚笑着说道:“这世间并不止关先生一人会布囫囵界。”韩长鸾苦笑道:“难道府上除了关逢龙,还有别的天行者?”杨坚笑着说道:“不错。”韩长鸾心下一沉,勉强笑道:“是谁?”杨坚弯唇微笑,默不作声,指着韩长鸾身后,样子甚是愉快。韩长鸾回头看去,登时作声不得。只见观星台上,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人,浑身肃穆,面容清俊,眼神凌厉如刀,黑衣与夜色一体,却正是门无鬼。

门无鬼看着韩长鸾,冷淡的笑,说道:“夫人是束手就擒,还是等在下出手?”韩长鸾默不作声。门无鬼面无表情,等了片刻,淡淡说道:“夫人既不肯就擒,在下唯有得罪了。”说罢反手自背后抽出一柄长刀,那刀锋在星光下之下,发出耀眼光华,宛如附有魔力一般,跟着韩长鸾只觉眼前一花,就见门无鬼裹着刀风卷至她跟前,手起刀落下,血雾升腾,她跟前最后几名彪形随从已经身首异处。门无鬼身上血迹斑驳,立在她跟前,冷淡问道:“夫人,侯氏双生子身上的蛊毒,解药是什么?”

韩长鸾惨然问道:“你已拿下了侯伏与侯寿?”门无鬼垂着长睫,擦干长刀上的血珠,说道:“是。”韩长鸾默不作声,心下甚是绝望,回身望着囫囵界内的杨坚与司马靖,沉吟良久,问门无鬼道:“布这囫囵界,想必是耗费你不少体力吧?”门无鬼淡淡说道:“尚能接受。”韩长鸾说道:“可否告诉妾身,你是几时布下的?”门无鬼说道:“你走上观星台时候。韩长鸾苦笑,你如何知道妾身会在今夜来袭的?”门无鬼冷淡的笑,说道:“你的一举一动,悉数为在下监控,另外,在下还拆阅过你写给独孤双姝的密信。”韩长鸾面色青白,沉吟了阵,问道:“两女现时如何?”门无鬼冷淡说道:“双姝的事在下自会处理,夫人无需多虑,在下现时正静候夫人告知侯氏双生子蛊毒的解药。”

韩长鸾却不做声,只是望着司马靖怔怔出神良久,神情复杂的问道:“尊者可否告诉妾身,这小女郎究竟是不是靖王转世?”门无鬼皱眉,说道:“我不知,你须得问关逢龙。”韩长鸾怔了怔,说道:“尊者不知?”门无鬼沉吟了阵,说道:“那小女郎的由来,自有关逢龙会查证,在下关心的,从来只是小公子一人。”韩长鸾心下惊讶,说道:“为什么?”门无鬼沉吟了阵,说道:“在下逼死了他的母亲。”韩长鸾说道:“原来如此。”门无鬼沉默了阵,断然说道:“因此在下无论如何都要护得他的周全。”

韩长鸾叹了口气,望着杨坚,沉吟良久,说道:“小公子你究竟何德何能,令得惊才绝艳的靖王转世做你的婢女,有史以来最具有神能的天行神者做你的教师,可令阴阳逆转、倒溯轮回的天行尊者做你的家臣?”杨坚怔住,呐呐说道:“尊者他不是我的家臣。”门无鬼冷淡的笑,说道:“不错,在下虽行着家臣的职责,可从没领家臣的薪饷,因此也算不得家臣。”杨坚给他说的面上发红,呐呐无言,司马靖抿嘴微笑,屠卢也不禁莞尔。

门无鬼一步步靠近韩长鸾,说道:“夫人,你可听说过那句预言?”韩长鸾勉强笑道:“什么预言?”门无鬼说道:“三五之数,有坚者立。”韩长鸾面色惨白,沉吟良久,说道:“妾身十八年前,听说过这预言。”门无鬼说道:“那是关逢龙占伏羲卦得出的结果,乃是天意,夫人你何必与天抗争,你那幼子虽然也是帝星转世,但在下断过他的阴阳,发现其人中宫天极虚空,是决计活不过十二岁的,他必定会死,无论你怎样想方设法,都是救不了的。”韩长鸾听得身形轻轻发抖,不觉泪落满襟。门无鬼顿了顿,斟酌片刻,说道:“双生子蛊毒的解药究竟是什么?”

韩长鸾低下头,良久叹了口气,说道:“那蛊毒的解药是有的,尊者只要答应妾身一件小事,那解药妾身就会双手奉上。”门无鬼微微皱眉,沉吟了阵,说道:“说来我听看。”韩长鸾平静说道:“妾身那幼子,现时养在北齐帝京深宫内,妾身斗胆,要请尊者发誓,在他有生之年,决不让他遭受亡国之辱。”门无鬼默不作声,韩长鸾惨然笑道:“我那幼子现今已是六岁,在这世间最多不过还能再存活六年。”门无鬼沉吟片刻,说道:“好。”韩长鸾闻言微笑,说道:“那蛊毒的解药,乃是妾身的心子。”第八章 形迫抒煎丝

门无鬼有些惊讶,微蹙双眉,说道:“夫人的心子?”韩长鸾说道:“是,侯氏兄弟身上这味蛊,名字叫做梃击血蛊,由妾身以自身心血养成,中蛊的人若是想要活命,只需每十天饮用妾身鲜血一碗,但若是要解开这蛊,则须得用妾身的心子做引,再加上良姜、半夏、商陆、藜芦、钩吻、芫花、神仙草、皂角、鬼箭草、宣姜草、断肠草、鬼臼草、胡莘草、川乌、将军草、川红、细辛、雷公藤、踯躅、大戟红牙草、雷丸、紫玉金丝草、蟠不食草(蛇梦草)、轸宿共计二十二味药材,炼成拇指大小药丸,连服七个周天。”门无鬼沉吟了阵,伸手取出住腰间匕首,狰狞笑道:“好,在下记下了。”

仁粹宫这边,关逢龙凝神写出药方,仔细检查过,笑着递给太后,说道:“将这方子上所列的药材抓来捣碎,和着蜂蜜做成药丸服用,一时三刻之间,太后必定会觉心动迅速,神思振奋,体验到一种极至之乐,并有魂魄飞升之感,当然这也是因太后是心力强健之人,若是换了天元皇太后其人来用这方子,届时不仅乐趣体验不到,只怕还会使其人心肺不堪压力而衰竭,最终昏厥以至猝死呢。”太后听得甚喜,急忙说道:“好,拿来给哀家。”关逢龙却笑,意味深长说道:“不忙,在下还有最后一言,这药方中,另还有一味可令人失声的药材,因此症者服用这药丸之后,药效持续期间,都是说不出话来的。”关逢龙说到这里,顿了顿,笑着问道:“太后觉这药方如何?”

太后大喜,一语双关说道:“关先生行事果然考虑周详,这样绝妙药方,必定能令哀家除去心中痼疾。”关逢龙笑出来,沉吟了阵,慢慢说道:“看来在下这药方是甚合太后心意的了?”太后笑道:“不错,速速拿来给哀家。”关逢龙却笑,并不见动作。太后眉峰微蹙,沉吟了阵,已知道关逢龙的意思,遂对着身旁一名女官说道:“瑞雪,你去将哀家收在内室的那本锻面锦书拿来。”那女官领命离开。关逢龙这才含笑点头。

不大功夫,那女官即捧了一本紫锻面的锦书出来,太后拿来翻过,笑着说道:“拿去呈给关先生。”女官将书捧至关逢龙跟前,关逢龙踌躇了阵,将手上药方交给女官,跟着即接过书来打开翻看。片刻之后,关逢龙微皱双眉,说道:“太后,书中有缺页。”太后笑道:“是,不过却不是哀家所为,因哀家拿到这本书时,已经是有缺页的了。”关逢龙沉吟了阵,说道:“太后可否告知,这本书究竟是自哪里得来的?”太后笑着说道:“这本书的出处,哀家不便说起,关先生你就不要多问了。”

关逢龙眼中波光微动,沉吟了阵,笑着说道:“太后可知,要做成在下药方上那药丸,需要花费多长时间?”太后弯唇笑道:“哀家不知,不过想来只要多加派人手来做,应当也不是难事的吧?”关逢龙闻言不由微笑,沉吟了阵,说道:“那么太后可知,此时是什么时辰?”太后皱眉,沉吟了阵,说道:“关先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关逢弯唇笑着说道:“太后有无留意到,此时已是丑时左右,天元皇太后因为明日要启程的缘故,早在亥时已经安置了,这即是说,太后这药丸即便是做好,只怕也是找不到机会给天元皇太后服用的。”太后眼中寒光闪动,森冷笑道:“其人睡下,哀家难道不会差人将她叫醒?”关逢龙笑道:太后若是果真这样做,天元皇太后心中必定会疑心,届时可就未必肯服那药丸了。”太后森然笑道:“其人不肯服用,哀家难道不会差人服侍她服用么?”关逢龙笑道:“太后这样做法,就落人口实了,必定会遭人怀疑的。”

太后皱眉沉吟,心知关逢龙说的有理,遂笑着说道:“关先生考虑的极是,不知关先生可有什么良方,能助哀家解决这问题?”关逢龙只是笑,沉吟了阵,说道:“这本《会稽岳命》,太后究竟是自哪里得来的?”太后气结,咬牙笑着说道:“关逢龙!你这样胁迫哀家,就不担心哀家将你满门抄斩么?”关逢龙神态自如的笑,淡淡说道:“太后难道不知道,在下几百年来都是孤身一人的?”太后气极无语,杨忠看得不住微笑。

太后无奈,沉吟了阵,只得换上笑容,说道:“这本书,哀家得自一名韩姓女子处。”关逢龙沉吟片刻,言道:“韩姓女子?”太后冷笑道:“是,关先生现时已经知道这书的来处,可否告知哀家那良方为何?”关逢龙默不作声,沉吟片刻,说道:“说来其实简单,如今正值暑夏,内宫之中,想必蚊虫甚猛,皇太后寝宫内,应当是会彻夜燃烧驱蚊的药香的吧?”太后顿悟,说道:“是了,将那药方所列的药材捣碎,制成药香,再买通当值的宫女,将那药香燃在其人寝宫内,事情就做得天衣无缝了。”关逢龙含笑说道:“太后英明,不过也无需这样费事,那药香在下就有成品。”太后心下一喜,急忙说道:“在哪里?”关逢龙却笑,反问道:“那韩姓女子是什么来历?”太后气的双颊雪白,一双手握住丝巾,不住发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杨忠忍不住笑出来,沉吟了阵,笑着说道:“关先生,眼看着天光将明,你看先将药香取来给太后应急可好?等太后安下心来,自然是会将那女子来历,悉数说与你知道的。”关逢龙只是笑,却默不作声。太后见状,只得深吸口气,忍气吞声说道:“关先生,哀家在此应承你,你所问任何事,哀家只要知道,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现时你先将那药香取来给哀家可好?”关逢龙沉吟了阵,笑着说道:“好,在下就信太后一次,太后可即刻派人,去征北大将军寇洛府上,找一个名叫孙满的人,问他要一柱醒神香,其人若是盘问因由,就说是拿给关逢龙用的,他必定就给了。”太后大喜,急忙吩咐跟前那叫瑞雪的女官,说道:“速速找得力机灵的内人去拿,药香拿回后,直接送进天元皇太后寝宫。”女官低眉应道:“是。”太后沉吟了阵,森冷说道:“记得行事要干净,涉事的一干内人宫女,事后要悉数灭口。”女官打了个寒战,应道:“是。”

等那女官退下,太后这才露出笑容,说道:“关先生,今次真是要多谢你。”关逢龙不置可否的笑,沉吟了阵,说道:“太后现在可否告知,那韩姓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太后沉吟了阵,说道:“这女子乃是云中伏留族人,原本是本朝薛国公长孙览的爱妾,因样子生得美貌,在府中得擅专房之宠,长孙览正妻郑氏对此十分嫉恨,遂进宫找哀家哭诉,哀家因此做主,令长孙览离绝了那妇人。”关逢龙眼波闪动,并不做声,太后顿了顿,接着说道:“一年后,这妇人就由其长兄韩士文做主,许配给应州刺史唐君明为妾,宣政二年,韩长文放随州刺史,因滥用刑律,杖死下属,被大理寺拘禁,唐君明亦受到牵连,两人双双下狱,韩士文身体病弱,在牢里关了几天,即病发而死,于是其人一干罪状,悉数给了唐君明承担,大理寺决断过后,依律历判唐君明绞立绝,唐君明倒也沉得住气,竟私下买通狱吏,送信给韩氏,要她出手相救。”

关逢龙沉吟了阵,说道:“韩氏因此来找太后?”太后说道:“是,这妇人甚有胆识,她一心要救唐君明,竟斗胆找到薛国公,让他带了封密信给哀家。”杨忠说道:“那信里写什么?”太后说道:“她在信内说,她有一本写自远古的绝世奇书,举世无双,为救唐君明,她愿意将这奇书献给哀家。”关逢龙说道:“她所说绝世奇书,即是这本《会稽岳命》?太后说道:“不错。关逢龙说道:“太后同意与她交易?太后说道:“是。”关逢龙沉吟了阵,笑着说道:“若是在下记得不错,本朝律令好似有规定,后妃内人,是不得干涉朝政的吧,不知太后是如何留住唐君明性命的?”太后有些尴尬,沉吟了阵,说道:“哀家找了个面容酷似唐君明的人,顶替他受刑。”杨忠笑着说道:“原来太后用的是偷梁换柱之计。”

太后愠怒,心下甚恨杨忠说话锐利,面上却不形于色。关逢龙问道:“后来呢?”太后说道:“哀家放出唐君明后,韩氏遂将那奇书献给哀家,但随后哀家即发现,这奇书是用一种业已失传的奇异文字写成,哀家完全不识得,除此以外,书中页数也不连贯,好似已有人将一部书页撕下取走,哀家因此甚怒,当即着人去拿韩氏来问话,却发现韩氏已不知所踪。”关逢龙听得默不作声,沉吟了阵,说道:“这韩氏除了哥哥以外,可有姐妹?”太后说道:“哀家事后传长孙览来问过话,获知韩氏尚有一个胞妹,名字叫做韩长鸾,乃是北齐神武皇的妃子,哀家是以猜测,韩氏与唐君明多半是投奔北齐去了。”杨忠闻言,不禁微微皱眉,说道:“原来是韩长鸾的胞姐。”太后眼波闪动,笑着说道:“听王爷的意思,莫非是认得韩长鸾其人?”杨忠怔了怔,沉吟片刻,笑着说道:“微臣不认得,只是对其人略有耳闻,听闻此人虽然是宫闱内人,但雅擅匈奴兵法,时常领兵出战,堪称巾帼女豪。”太后默不作声,叹了口气,说道:“哀家只要有韩氏姐妹一半胆识气度,都不至于会给阿史那氏一生羞辱。”杨忠沉吟了阵,笑着说道:“太后静练雍容,却也是韩氏姐妹不能比拟的。”太后略微展颜,但眉宇之间,一股抑郁之气,终是不去。

这当口关逢龙立在一旁,默不作声,想这本书既来自韩长鸾的胞姐,多半即与屠卢六年前所说那本韩长鸾手中的《会稽岳命》有莫大干系,说不得即是同一本书,思及屠卢彼时说过的那番话,关逢龙心下微颤,莫名地感到恐惧,但面上却不露声色。

太后又说道:“关先生可还有什么要问的?”关逢龙沉吟片刻,笑着说道:“在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请问太后,不知太后是如何知道,在下现时正在找这本书的?”太后苦笑道:“哀家并不知道关先生在找这本书,哀家只是笃定,这本书与关先生有关,是以大胆拿来与关先生交易,如此而已。”关逢龙笑着说道:“太后如何笃定这本书与在下有关的?”太后说道:“关先生你仔细看,这书的中间部分,画有一张你的小像。”

关逢龙急忙打开书,翻至内文中央,果然见着一张小像,形容样貌,依稀正是当年自己模样,眉心之间,还隐约可见那颗朱砂痣,页面左下角处题着落款,书着靖王二字。关逢龙看得轻轻发抖,心下大痛,说不出话来。杨忠凑近身来,细看一眼,笑着说道:“太后你可错了,小像里这男子,眉间有粒朱砂字,关先生可没有。”太后笑着说道:“说不定只是落笔之差,也为可知。”杨忠听得微笑,却见着关逢龙面色如雪,仿佛承受极大痛苦,不由心惊,急忙问道:“关先生,你不舒服么?”

关逢龙心神一震,定了定神,勉强笑着说道:“无事,我很好。”杨忠又细看那小像,问关逢龙道:“这小像旁边题的落款,是什么内容,关先生可认得?”关逢龙只是笑,轻描淡写的说道:“是一个女子的王号。”杨忠问道:“女子的王号?”关逢龙淡淡说道:“是。”杨忠沉吟了阵,待要开口再问,却见关逢龙面容沉静似水,目光悠远清冷,浑身上下,散发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淡气息,不由住口。

两百五十四年时光,如流水一般过去,这漫长岁月里,关逢龙不时都会想起那天的情景。那天,靖王到睹紫宫来找他,问他说,寂寞而执着的喜爱一个人,是甘是苦,是幸是不幸。他笑着说,是愚昧。他犹记得彼时靖王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和眼底几欲滚落的泪水,可是她却笑,说,诚如你所言。

仁粹宫内,寂寂无声,关逢龙沉默伫立,泪盈于睫。

次日的辰时左右,宫中果然传出消息,说天元皇太后阿史那氏突然薨崩,一时之间,朝野震惊,关逢龙与杨忠在驿馆听闻之后,不禁相视一笑,却都默不作声,倒是独孤信惊讶不已,急急差人去内宫打听,私下却又喜不自胜说道:“皇太后真是会挑时候,临出行时候薨崩,如此一来,北归之事,自然是会不了了之的了。”杨忠笑着说道:“说的是,相信再过不了几天,将军同本王即可离京,届时请将军务必要随本王回太原,一叙旧日情谊才好。”独孤信听得这话,笑容登时有些勉强。杨忠看在眼里,心里了然,口中却笑着说道:“怎么,将军不肯?”独孤信苦笑,踌躇了阵,说道:“没有,卑职愿往。”杨忠听得微笑。

关逢龙默不作声,坐在一旁,凝神细看那本自李太后处取来的《会稽岳命》,不发一言,杨忠看在眼里,沉吟了阵,状甚不经意的笑着问关逢龙:“关先生可否告知,你手上这本书,是用什么文字写成的?”关逢龙目光不离书页,分心答道:“天行书。”杨忠笑着问道:“什么天行书?”关逢龙眼中波光微动,沉吟了阵,合上书页,淡淡说道:“天行书乃是天行者所用的一种文字,专事用来记录人世间同尘万类生灭轮回、六道缘起的过往,以及后世,用天行书写成的文录,即是世人所说的天书。”杨忠和独孤信听得都是一震,齐齐说道:“天书?!”关逢龙淡淡说道:“是。”

独孤信面上惊疑不定,沉吟了阵,笑着试探道:“关先生的意思,你手上这本,乃是天书?”关逢龙笑着说道:“是。”独孤急忙说道:“这上边写着什么内容?”关逢龙尚未开口,杨忠却意味深长的笑,说道:“大将军,天机是不可随便泄漏的,关先生若是告诉你这天书的内容,将来必定会遭天谴。”独孤信有些尴尬,呐呐说道:“王爷说的是,卑职逾矩了。”

这天夜里三人仍然是宿在驿馆,月过中天、四野静寂时候,关逢龙突然醒来,只觉脑中清明澄澈,睡衣全无,于是索性披衣坐起,点燃烛火,将《会稽岳命》拿出来,翻来覆去的看,皱着眉一言不发。他正沉吟着,却听得外边有人扣门,说道:“关先生,你醒着么?”关逢龙略微沉吟,听出说话的乃是杨忠,遂起身来打开门,将杨忠让进内室,说道:“王爷有何事吩咐?”杨忠只是笑,沉吟了阵,说道:“日间独孤将军在,不好说话,如今只有你我二人,想来应当是无碍的了,只是要打扰先生休息,本王也甚是不安。”关逢龙只是笑,说道:“无妨的,左右我眼下也是睡不着,不知王爷想问什么?”杨忠沉吟了阵,说道:“本王想知道:“那本天书内都写了什么内容,于天下之事,可有涉及?”

关逢龙默不作声,拿起桌上的卷书又细看了遍,说道:“这书上所写的内容,如在下白天所说,乃是人世间同尘万类生灭轮回、六道缘起的过往及后世,此外,在书的后部,还另记有各类人神符咒的破解之法,至于王爷要问的天下之事,也略有涉及,书上是这样写着:大统某年,逢六之数,有坚者出,三五之时,御宇四方,入典八屯,外司九伐。”杨忠闻言大喜,说道:“这意思可是说,这天下是坚儿的?”关逢龙沉吟了阵,说道:“是,可以这么解,不过书中又写:然其为天下君,必有大诛杀而后定。”杨忠皱眉,沉吟了阵,说道:“大诛杀而后定,看来这天下倒也不是容易得来的。”关逢龙默不作声,只是怔怔出神。杨忠又问道:“你可推测出书中缺页部分约是什么内容?”关逢龙苦笑,说道:“缺页部分的内容,乃是关于天行者宿命的。”

杨忠露出笑容,说道:“天行者也有宿命?”关逢龙苦笑道:“世间万物,都有宿命。”杨忠笑着说道:“说起来,本王认得先生十多年,好似从来没有听先生说起过天行者的由来和宿命。”关逢龙苦笑,沉吟了阵,说道:“远古时候,熊罴貔貅、鸟兽蟲蛾横行无忌,民多受扰,于是黄帝以昊天之法,取四时之神星鸟、星火、星虚、星昴的精魄,造出天行者,赐予他们神能,用以抚万民、度四方,因此抚万民、度四方即成为天行者的宿命。”杨忠笑着说道:“难怪天行者可以如此长久的存活在世间,想来天行者也必定是会与天同寿的吧。”关逢龙苦笑,说道:“不的,天道之恆,穷理尽性,永无休止,但天行者的宿命一旦结束,是必定会消失的,决无可能与天同寿。”杨忠有些吃惊,沉吟了阵,说道:“天行者会灭绝?”关逢龙惆怅说道:“是。”杨忠急忙问道:“书上些约是在什么时候?”关逢龙苦笑道:“在下不知,记载这结局的书页已经被人撕毁。”杨忠皱眉沉吟,喃喃说道:“谁会撕这页面?”关逢龙怔怔出神,突然心下一动,恰在此时杨忠也顿悟,两人齐声说道:“韩长鸾?!”杨忠顿了顿,又皱眉道:“她撕这书页来做什么?”关逢龙咬牙笑道:“问过就知道了。”杨忠笑着说道:“也是,此时其人多半已经是给坚儿俘获的了,你速速回太原去找她问个究竟。”

关逢龙说道:“好,我这就去,另外,对独孤信其人,王爷打算如何应付?”杨忠沉吟了阵,笑着说道:“这个人勇武非凡,又甚有智谋,本王想将他收为己用,至于他与韩长鸾之间的纠葛,本王稍后会亲自处理。”

关逢龙点头,跟着即祭出驱神符,役使神行者打开乾坤界,经由乾坤界即刻回到太原隋国公府,此时天色渐明,内厨的仆妇伙夫正在准备早点,斫朴居、保阿居和洵水居内却都还静悄悄的,没有丫鬟小厮走动,关逢龙望着保阿居出了会神,想司马靖此时也许正在彼处安眠,不由微笑,才待要去探视她看,鼻间却闻得一阵血腥气息,不禁微微皱眉,沉吟了阵,顺着腥气来处寻下去,竟走到隋国公府的丹房跟前,只见该处房门紧闭,四壁窗户也关的严严实实,显然是有人在内室中炼丹,关逢龙眼中波光微动,沉吟了阵,才待要开口,却听得里边有人出声问道:“是关逢龙么?”

关逢龙沉吟了阵,笑着说道:“是。”说话的人正是门无鬼,其人答道:“你回来的好快,天元皇太后已经北归?”关逢龙笑着说道:“没有,皇太后无故薨崩,是以北归之事取消,王爷现时还在洛阳。”门无鬼沉吟了阵,说道:“你独自赶回太原,可是担心府中有意外?”关逢龙笑着说道:“不的,有你镇守此间,那是万无一失的,我回府来,是为另外一宗事。”门无鬼说道:“什么事?”关逢龙沉吟了阵,说道:“你可捉住了赛阳夫人?”门无鬼沉吟了阵,说道:“是。”关逢龙大喜,说道:“好,我要见她。”

门无鬼踌躇了阵,说道:“她就在此间,你进来吧,门没有锁。”关逢龙略一沉吟,上前推开门,突然做声不得,只见丹房地上躺着一人,正是韩长鸾,其人当胸给人剜开一处缺口,满身俱是鲜血,室内弥漫一股浓郁血腥气息,令人呼吸维艰,关逢龙忍耐不下,几欲呕吐出来,门无鬼身上也是血迹斑驳,但神色平静,端坐在软垫上,守着丹炉,低头用心炼药。

关逢龙默不作声,稳住心神,沉吟了阵,说道:“这是怎么回事?”门无鬼头也不抬的说,一切俱是照你的吩咐行事的。关逢龙皱眉,沉吟了阵,走到韩长鸾跟前,伸指探她鼻息,不由得脸色微变,说道:“她死了。”门无鬼脸色不变,冷淡说道:“是,我知道。”关逢龙颓然苦笑,说道:“是你杀的她?”门无鬼说道:“是。”关逢龙苦笑出声,沉吟片刻,断然说道:“你将事件因由说给我听。”

门无鬼沉默了阵,抬起头来,灰暗眼珠看着关逢龙,出神片刻,淡淡说道:“那天我收到你送来的讯息,说韩长鸾设计,要令你离开隋国公府,好入府抢走那上将星转世的小女郎,你决定将计就计,佯装不知,与杨忠等人离开太原去洛阳,暗中却布好阵势,等她上门来,要将她活捉,不过你也深知韩长鸾的犀利,所以也颇为忧心小公子与那小女郎的安危,是以要我即刻赶到太原,隐身在府中,暗中保护,我收到信后,斟酌再三,认为要护得小公子和小女郎的安危,最好的办法不是隐身在随国公府内,而是潜伏在韩长鸾左右。”关逢龙露出笑容,说道:“是了,潜伏在她左右可掌握主动,是好过隐身在隋国公府等她上门。”门无鬼看着关逢龙,露出奇异表情,关逢龙笑着说道:“怎么了?”门无鬼沉吟了阵,说道:“你变了许多,我这样的擅自行事,要是在以往,你必定是会将我申斥一顿。”关逢龙苦笑,沉吟良久,说道:“我以前确实是有许多对不住你的地方。”门无鬼眼中波光闪动,似是有些意外,沉吟了阵,轻描淡写说道:“都过去了,谁还记得。”关逢龙默不作声,心下有甚是感动,门无鬼这简单字句,令他两百多年来一直背负的沉重负罪感减轻许多,他看着他,沉吟良久,很想再多说两句歉意的话,但心中无言酸楚,是以虽然嘴唇翕合,到底也没把话说出口来。

门无鬼看在眼里,灰暗眼珠中露出暖意,沉吟了阵,接着说道:“我用伏羲卦算出,韩长鸾彼时是落脚在距离太原郡五十里左右的弘农郡的郡府衙门,但我并没有急着赶去,而是在确定好该处的具体方位后,即赶到太原,与小公子和屠卢夫人联络上,同两人说明我来意,屠卢夫人让我看过你预先部署好的四象奇阵,彼时我心中还想,你着实是有些小题大做,只不过是小小一个韩长鸾来袭,你居然要动用军阵,但是后来事实说明,你用这阵势真是十分的明智,韩长鸾并没有因你不在而轻敌,她带来大量兵勇,若非是家臣们事先已经将四象阵演练娴熟,遭到那样人数甚巨的来者突袭,是必定会方寸大乱的。”关逢龙只是微笑,沉吟了阵,说道:“后来呢?”

门无鬼说道:“之后我即去到弘农郡,守在韩长鸾附近,在你走后的第三天,韩长鸾果然调兵前往太原,不过她将侯氏双生子留在了郡府衙门里,让五十名兵勇护卫,我在她离开之后,即刻将她五十名兵勇悉数诛杀,抢了那双生子来,送至般若寺给许由看顾,跟着即赶去太原隋国公府,这时两方人马已经兵戎相见,鏖战正酣,府内喊杀震天,但家臣攻守有度,是以很快占据上风,我于是直奔小公子和那小女郎所在的观星台,恰好见着韩长鸾随从正准备要强抢那小女郎。”关逢龙心头一震,急忙问道:“靖儿可有因此受伤?”门无鬼说道:“没有,我用囫囵咒,在小公子周围辟了囫囵界,使人近身不得,那小女郎藏在小公子身后,十分安全。”关逢龙这才松了口气,沉吟了阵,说道:“你如何想到要捉住侯氏双生子的?”门无鬼冷淡说道:“我推过小公子的命盘,知道他在二十四岁时候,是有一个死劫的,需要侯氏双生子与那小女郎才能解。”关逢龙不禁笑出来,说道:“看来这多年来,你我变化都甚巨,我记得以往你是从来不关心常人的生死荣辱的。”门无鬼冷淡说道:“我现时也不关心常人的生死荣辱,但小公子是例外。”关逢龙笑着问道:“为什么?”门无鬼说道:“因他母亲死在我手上,这是我欠他的。”

关逢龙默不作声,叹了口气,说道:“当年向氏夫人也是口不择言,这多年了,你何必还放在心上?”门无鬼淡淡说道:“我做过的事,我自然要承担后果。”关逢龙沉吟了阵,也不再多劝,转口笑着说道:“那双生子身上有韩长鸾落的蛊毒,你可有发现?”门无鬼说道:“发现了,所以稍后我擒住韩长鸾之后,即问她要来蛊毒的解药。”关逢龙笑着说道:“她如何会答应你给出解药?”那解药又是什么?门无鬼说道:“她开出条件,让我承诺保她幼子有生之年,决不让他遭受亡国之辱。”关逢龙沉吟了阵,笑着说道:“她那幼子如今当是六岁,至多再过六年,必定会遭遇那死劫,你做这承诺,应当不难遵守,她给的解药是什么?”门无鬼沉默片刻,?道:“以她的心子做引,另加二十二味药材,炼制成丸,连服七个周天,即可解开那蛊,我昨日找齐那些药材后,约是在戌时左右,剖开她心口,掏出心子来,与药材混在一起炼制,到现在已经有六个时辰之久,大致再过两个时辰,即可取出药泥来,做成药丸给侯氏兄弟服用的。”关逢龙默不作声,沉吟良久,叹了口气,说道:“如此也好。”门无鬼沉吟片刻,说道:“你今次回来特意回来找韩长鸾,是为什么事,可否说给我听?”关逢龙踌躇良久,苦笑说道:“不,无事。”

门无鬼灰暗眼珠看着关逢龙,沉吟了阵,沉沉说道:“有些事,不知是最好。”关逢龙勉强笑道:“你说的是,我这就回洛阳去,在我回来之前,此间诸多事务,还是要劳烦你看顾。”门无鬼说道:“我省得,你无需说这样客气话,另外还有一宗事,独孤双姝此时仍在府上,你看是杀是留?”关逢龙沉吟了阵,说道:“你觉是杀好是留好?”门无鬼说道:“这双姝乃是韩长鸾弟子,是她安插进府来的内应,留着是祸害,莫如都杀了。”关逢龙默不作声,沉吟了阵,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