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思及此顿时歇了话音，也不敢继续拿这事儿打趣。

孟葵落得个耳根清净，正好前头有人报说是曲辛来了，他便举杯朝桌上的人敬了敬，一口闷了酒便起身往曲辛那边过去。

其他人打了个哈哈，也就这么把话题给绕过去了，唯有高家荣涨红了脸，只觉得自己被人下了面子，他自然是气不过的，又觉得这桌上几个酒肉朋友都不帮腔，害得自己平白被人奚落笑话，他是个最重面子的，眼下自然也就坐不下去了，他僵着脸说了声，也不管别人什么反应，便掀了袍子匆匆朝二楼过去。

朱家花园这二楼没设桌，只摆了几张小几，平常客人也不往这儿来，算是热闹处难得一见的清净地儿。

寿王方才在下头和众人打过招呼，便直接上了楼，如今正坐在对角的栏杆处，低着头也不知道往底下看什么。

高家荣打发了几个伺候的太监，沉着脸奔到寿王跟前才堪堪站住脚。他在家中是幺儿，寿王妃是他亲姐姐，自然事事都向着他，往日里寿王也靠岳家办了不少事儿，对高家荣这个小舅子自然是照顾有加的，因此高家荣在寿王跟前也没那么多的规矩，他喊了寿王一声，便自顾自坐了下去，开口就抱怨起孟葵不给面子的事儿来。

寿王被他这聒噪的声音吵得转过头来，视线在高家荣那布满横肉的脸上一扫而过，眼底的不耐被他压下去，低声道，“你让着他几分就是了，孟家老二出身高，难免清高些，我都不在他跟前凑，你非得和他争什么高低？”

他这个小舅子心气高，偏生又是个不成器的，寻常就仗着自己的身份在外头压人，如今遇上刺头了，也是活该。寿王想是这么想的，但终归念着今儿这宴还有要紧事，他不想叫人先闹起来，便只能好言相劝，希望小舅子今儿能冷静冷静，别给他找麻烦。

“呸！jojo孟家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他妹子嫁了裴晏，借着裴晏和太子的情分才敢在我面前摆脸子！”高家荣气急了，见寿王没教训自己，直觉得自己是没错的，又见这儿又没有旁人，他当即便拍桌骂了起来。

借着戏台上的唱腔遮掩，高家荣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声音里染上几分憎恶，“照理来说，今儿这场宴是姐夫您办的，我才该是那一圈儿地位最高的，这个孟葵却敢给我甩脸子，拿话来刺我，这简直就是仗着太子不把姐夫您放在眼底！”

高家荣最恨别人不把他放在眼底。

尤其是今儿这样的场合，这是他姐夫寿王办的宴，在场的除了寿王和几位王爷，还有谁能比得过自己？偏生那孟葵要踩着自己的脸做面子，假清高些什么，还不都是仗着东宫，呸！

寿王听着高家荣的怒骂，眼底也跟着浮上几分火气，边上伺候的太监见此，忙给他倒了盏茶水，温声道，“王爷，一会儿太子殿下该来了。”

太子两个字让寿王浑身一激灵，先前的几分火气也跟着偃旗息鼓下来，今日还有要事，他不能被这个蠢货小舅子牵着鼻子走，他当然知道孟葵不把高家荣放在眼底是因为太子不把自己放在眼底，底下的人都是有样学样的，可他还不能发脾气，至少现在不能。

俗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等今儿这事儿成了，这么多年他在太子跟前落的脸面，都能找回来！寿王心心念念地想着事儿，垂眸喝了口茶，这才开口打断了高家荣的咒骂，“行了，你就让他得意一会儿，笑到最后才是赢家，这话总不用我来教你。”

刚说完，底下便有人小跑着来报，说是太子殿下到了，寿王忙搁了茶盏站起来，又对着高家荣威胁了一句，“你那脾气给我收着些，要是坏了我的好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516章“兄友弟恭”

高家荣一张脸憋得通红，到底没敢反驳寿王的话，呐呐的应了声是字，眼瞅着寿王拎着袍子快步下楼去迎太子了，他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边儿上伺候寿王的小内侍赶忙上前两步拦住他的去路，“公子，您先去找熟人吧？太子殿下那头喜静，王爷也不敢叫人扰了太子殿下，不然到时候闹起来，还是王爷脸上无光。”

内侍说的苦口婆心，高家荣却听得越发气恼，说白了还不就是不想让自己到太子跟前去献殷勤，担心自己丢了他的脸！不去就不去，他还不稀罕去太子跟前呢！要他来说，寿王这么多年来过得这样战战兢兢，都是他自找的！

同样是皇帝的儿子，怎么寿王就非得把自己放在低人一等的位置上？他自己都不把自己放在眼底，还指望谁能高看他一眼不成？要不是姐姐嫁了他，自己才不会和这样畏畏缩缩的人一道！

恼归恼，高家荣却也不敢在这儿闹起来，他们高家还不敢嚣张到这种份上，于是再大的火气他也只能憋回去，沉着脸又下了楼，这次他却没往先前那桌纨绔子弟那里去，而是找了几个在书院认识的同窗聚在一块儿，心不在焉的说着话。

二门处，明琅伴着太子一一前一后进来，他自个儿落后半步，先让太子进了门，这才提步跟上。寿王急匆匆赶过来，远远儿地瞥见明琅陪在太子身边，眉头便先皱了皱，但随着人走近了，他便立马收敛了神色，一副恭顺地样子朝着太子拱手，“皇兄，明世子。”

明琅也回了一礼，便低眉顺眼地跟在太子身边不搭腔了。

太子手上捧着个小巧的手炉站在一侧笑了笑，让人送上了一副古画，“你这宴办的匆忙，我都没来得及好好备一份礼，我记得这画你挺喜欢，便给你拿来了。”

寿王瞧着内侍奉上的一卷古画，眼睛亮了亮，随即受宠若惊道，“这可是好东西，皇兄就这么给了我，倒真是......”

太子笑着道，“好东西要落在懂得欣赏的人手上才能实现价值，这画放在我那儿，也不过是压箱底的玩意儿，还不如给了你，也算是给它找了个好归宿。”

“那臣弟就多谢皇兄了。”寿王拱手，让人把画捧下去，自己在前头替太子引路，两个人就着今儿的宴请说了两句，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园子里的戏早在太子进门前便停了，满园子的人都起身，朝太子问了安见了礼，甭管心底怎么想的，众人在太子跟前还是得放低身段。

太子笑着和众人说了几句话，又叫了曲辛、孟葵几个相熟的上前，一行人单独开了一席，寿王陪坐在侧。

“都别拘束，本就是图热闹，若是因着我有什么拘束，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寿王一番心意？”太子温和地道，他话音落下，寿王便朝着戏班子那边使了个眼色，台上的折子戏又咿咿呀呀的唱起来，底下公子哥儿们得了吩咐，这才又开始推杯换盏，不过到底是没了先前那般自在了。

这气氛也没保持多会儿，过了不久，外头又有人来报，说是瑞王和安王到了，寿王又忙出去迎了人进来，众人又是一通寒暄打招呼，不过比起太子进来的时候，便要随意了许多。

要是放在以往，瑞王指定要挑挑刺，证明证明自己的分量，可今儿他却没吭声，只应着寿王的话，在太子那桌一起坐下了，乖顺的令孟葵都侧目了打量了一会儿。

至于安王，那自来就是个透明人儿，今儿也是在门口正巧遇上了瑞王，这才搭伴进来了，可他也就真是搭个伴而已，进来打过招呼以后人便立马挑了个离瑞王太子最远的位置坐下，低着头只顾和身边人说话。

他这样子，在场众人早已经习惯了，也就没多问。

孟葵坐在太子斜下方，一抬眸，正和太子身侧的明琅对上视线，两个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随即又各自低下头去。

寿王就坐在太子的另一侧，不过他倒是没觉察明琅和孟葵的交流，眼下他满腹心思都扑在了太子身上，先前他说让舞姬过来给太子倒酒，被太子婉言谢绝了，任凭寿王好说歹说，太子也还是那油盐不进的样子。

“皇兄来都来了，也不是要让皇兄和他们亲近，就是让他们伺候伺候......”寿王抬手指了指周边一圈儿，夜色渐浓，那大红灯笼底下照着的美人儿各个漂亮，有几个都坐到了公子哥儿腿上，被人揽着小腰嘴对嘴地喂酒喝。

这样香艳的场面算不得稀罕，太子却从来不喜。

“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他温声拒绝了寿王的好意，“本就只是过来捧个场，我不掺和，大家还自在一些，你也不用在这儿陪着我，多去照顾照顾客人，我这边自己坐会儿就是。”

寿王脸上的笑意一僵，先前准备好的说辞全都被太子这不轻不重的话给堵了回去。

正当僵持之际，一侧的瑞王便哼笑了一声，视线落在太子身上，阴阳怪气道，“皇兄这话说的，这宴是寿王办的，他要是招待不周让皇兄哪儿不舒坦了，回头还不得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

这话说的针对性满满，就连安王都猛地抬头往这边瞅了一眼。

寿王捏这个酒杯站在两人中间，一脸尴尬地笑着解围，“都是自家兄弟，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个就见外了......皇兄可是因为底下人多所以呆的不舒服？要不咱们去二楼？那儿今天没摆席，我让人单开一桌，就咱们自家兄弟几个过去。”

瑞王哼了哼，没接这个话，但却也没反驳。安王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又象征性的劝了两句，毕竟他们若是真吵起来了，若是自己当真一句话不说，传回去还得被父皇教训。

太子抬眸，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最后都被笑意盖过去，“老四老三也想上去吗？”

这话是对瑞王安王说的。

第517章 突发

太子这话像是询问，但眼神又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安王被他一扫，顿时坐直了身子，双手放在膝盖上，绷着脸，连回话都变得谨慎起来，“我都行，皇兄决定就是。”

太子又把目光转向瑞王。

瑞王抬头，正迎上太子的视线，唇角扯出一抹冷笑，“哟，这不是照顾皇兄吗？您问我们干嘛，还不都得看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