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儿交给明琅办，太子自然是放心的。

明琅混是混了些，但说到大事儿上，却也极为认真。他和太子低声说着安排，边上崔兴悄悄退出了屋子，替他们把门掩上，随后站在一侧廊柱的阴影里，瞅着手上这药碗偷偷抹眼泪。

“崔公公，”一个小内侍小跑过来，手上捧着一个不小的盒子，小内侍打开盒子，露出里面几朵栩栩如生的绒花，“是圣上赏下来的，崔安公公着人送过来，说是拿给太子妃娘娘戴着玩儿。”

皇帝近来很热衷于给东宫送东西，有时候是给太子妃，有时候是给太孙、小皇子小公主。崔兴低头看着盒子里几只绒花，眸子里闪过一抹暗光，京城里的变动圣上不可能一无所知，那么东宫这边的事儿，圣上估计也是有所觉察了。

只是不知道，圣上让人送这些东西来，是为了试探，还是为了替东宫遮掩.....崔兴皱着眉头，想起太子的交代，到底没再多问，只啪地一下关了盒子，“送到娘娘那儿去吧。”

太子妃人不在东宫，但这事儿除了太子，就只有崔兴和红锦知晓。太子弄了个和太子妃身形差不多的人留下来，这几日都是那人出面应付旁人。那小内侍应了一声，复又凑上去，低低的说了两句话。

崔兴敛下心神，嗯了一声算作答应，紧跟着又朝那小内侍摆摆手，瞧着人走远了些，这才转身，推门进了屋子。

里头气氛比起方才送快乐不少，明琅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正笑得开怀。崔兴猫着腰过去，凑在太子耳边轻声把皇帝又让人送东西过来的事儿说了一声。

太子脸上的笑收了些许，“让红锦去处理就是。”

崔兴应了一声，“宋贵妃方才刚派人来过，说是这几日圣上身子也不大好，胃口也不怎么好，淑妃娘娘陪着才吃下些东西去。”

明琅抬了抬眉毛，扫了眼崔兴，又扫了眼太子，这话是他能听的？

太子倒也没在意身侧的明琅，只对崔兴吩咐道，“去库房里拿些补品送过去，太后那边也照例送东西过去，这事儿你和红锦商量着来。”

明琅垂下脑袋，只当自己是空气，太子妃和小太孙的去向他不得而知，也不想打听，有些事儿，装聋作哑比知道的清清楚楚要来的好。

第514章 纨绔之谈

寿王再怎么说都是皇子，虽说比不得瑞王那样得宠，但皇帝对这几个儿子也不吝啬，这些年寿王手头上也攒了不少银子，他既是王爷又不缺银钱，既然是要办宴，那面上的功夫也是半点儿不能少的。

京城里那几位出了名的铛头提前一天就被请了过来，各大花楼里的名妓们也都得了信儿，前一晚上就被人请到了朱家花园里待命。

虽是秋日，但园子里却半点儿不见败落之景。绸缎做成的假花被粘在树上，花红柳绿地凑了一院子热闹景象，亭台楼阁之上早已经汇聚了不少的客人，美人香粉，推杯换盏之间下边儿戏台上的折子戏已经唱到了高潮之处。

底下有人喊了一声“好！”，跟着便是一片掌声响起，几个摇头晃脑的公子哥儿点名儿要让方才那角儿再唱一出，管事儿的站在一侧，一边满面笑意地应付着众人，一边抬头看向二楼，瞧见站在二楼的寿王点了点头，这才笑呵呵地招手吩咐人，让那角儿上台来再唱一曲。

觥筹交错之间混杂着的靡靡之音一溜儿地飞满园子，寿王抬着一杯清酒靠在二楼栏杆处，垂眸瞧着底下那些热闹。

今儿这场宴他可请了不少人，京城里凡是能叫得上名号的，寿王都递了帖子去，人家来不来是一回事儿，但寿王办大宴这件事也算是传扬开了。

京城沉寂了这么久，好容易有一趟热闹，那些个纨绔子弟自然不肯错过，一群人早早儿就勾肩搭背三五成群地到了地方，如今几杯酒下肚，早已经喝的晕晕乎乎。孟葵不爱这种场合，但今儿个却也混在其中，酒杯捏在手上没怎么喝，只竖着耳朵听桌上几个皇亲子弟嘀嘀咕咕地说着宫里头的事儿。

“......到底是宠妃，差点儿闹出人命来，也就是轻飘飘的禁足，面上的指责那是什么都没有！嘿，要我说，就是可怜了正宫娘娘，那位可真是什么都没做，平白受牵连，后宫大权都旁落了！”

“这可说不好，禁足那是圣上的意思，正宫那位明面儿上没掺和，但那后宫里的脏事儿还少了？说不准她掺和了，是圣上不让往外传呢？”

两个人一时意见不合，又都喝上了头，眼瞧着就要争起来，边上便有人打岔道，“行了行了，少说两句，仔细明儿被人参一本，圣上这几日脾气可不算好。”

这话倒是说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坎儿上，他们这些人，混蛋是混蛋了些，但出身都不低，在那世家大族里泡着，早就知道了什么话是能说的什么话是不能说的，方才一时冲动间争执起来的那两人也停了嘴，各自端着一杯酒喝了起来，活像刚刚争得面红耳赤的人不是他们一般。

一场骚乱平息下来，席上有瞬间的安静，一群公子哥儿心下尴尬，扭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孟葵瞅着没人说话的空档，先举了举手上的酒杯邀着众人碰了碰杯，这才低声道“那些事儿确实该少说些，毕竟咱们都没亲眼看见，谁说得准？咱们都是外人，这说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儿。话说我昨儿还看见瑞王了，我瞧他那样，也没受这事儿影响，看着笑吟吟的，挺高兴来着。”

话题绕来绕去，又回到了今儿这场宴的几位贵人头上，但孟葵这话说的讨巧，也没人觉得他是故意的，只纷纷点了点头，顺着附和几句。

“那可不是该高兴。圣上罚了贤妃，但对瑞王可没什么大动作，不过是暂且收了他手上几桩差使而已，他是闲着了，但太子那边不也照样闲了下来？那万邦来朝和秋猎都准备的好好儿的了，圣上一句话，又都搁置了下来，东宫那边操了那么多心，最后还不是要打水漂。跟这个比起来，瑞王那头也算好了。”一人灌了口酒，接着孟葵的话往下道。

后宫里的事儿他们不敢随意置喙，但瑞王和东宫的事儿众人谈起来却没有那么拘束，这些也不是什么秘密，都是官场上的纠纷，在场的哪一位要么是自己身负要职要么就是家中有人身负要职，他们谈这些，勉强也能算作谈论公事，因此说起来也没先前那么拘束。

一人起了话头，边上便立刻有人接了话往下说着自己的见解。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纠结皇帝对于瑞王和东宫的态度罢了。孟葵竖着耳朵听得仔细，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头多少有些不耐，他才新婚不久，这种时候应该陪着娇妻在家中享受才是，结果却被他爹提溜到这边来，说是叫他控控场。

什么控场，不过是叫他盯着，若是真有人敢大不敬对太子下手，他也能搭把手罢了。孟葵把他爹的用意揣测的明明白白，心底虽然不满，但也不能不来。

他们孟家一直都是靠在东宫这条船上的，簇簇又嫁了裴晏，这下孟家可以说是和东宫绑死在一块儿了，孟葵虽然不想和这几个说话没把门儿的纨绔坐一处，但也知道事情轻重，面上依旧是那副好说话的模样听着他们侃大山，眼睛却是顺着一桌桌席面扫了一圈，最后盯在二楼依着栏杆的寿王身上。

他自有分寸，扫了一眼寿王，便收回了视线，正好身边也有人把话题绕到了寿王头上，孟葵便又敛了心思，晃着手上的酒杯听旁人说话，“......我听说，寿王办这场宴，费了不少银子，还特意请了红袖几个，那个百灵也来了，说是一会儿就唱，点什么唱什么，这派头可不小！就是可惜了，灵儿染了风寒，没能凑上这一出热闹。”

在座的基本都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谈起那些花楼里的姑娘可真就是一句也不带停的，从红袖百灵说到灵儿，说一句感慨一句，那叫一个眼馋。

“哎，灵儿那小丫头可金贵得紧，寻常要见她一面都得排着队儿等，我还想着寿王办宴她能给面子来一趟呢，没成想那丫头胆子真大，这也敢推了！”一个公子哥儿想想灵儿那细皮嫩肉的身子，没忍住又叹了一声。

第515章 算什么东西

说起这些名妓，这桌上几个人便仿佛开了话匣子，先头憋回去的那些话瞬间找到了出口，一溜儿接一溜儿地往外蹦跶。

“那丫头也不知道攀上了谁的高枝儿，这几日傲气的很，也不见客了，前儿个边家那位捧了一匣子珍珠宝石的头面过去求，都没能求得一睹芳容的机会呢。”

后宫之事他们不便多谈，太子和瑞王的争端他们也只能点到即止，可说这些个花楼名妓，那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一群人酒上心头，眼底便浮起几分色欲，连带着话题也染了几分颜色。

孟葵撇了撇嘴角，他不好这个，从前年轻时候也在外头玩儿过，不过孟家家教甚严，他玩儿归玩儿，却也没有如桌上这些公子哥儿一样沉溺其中，眼下他们谈起那几位名妓谁的手巧谁的嘴甜，他也插不上话，只好捻着酒杯坐在一边听着。

但桌上有人见不得他这样脱俗，大家都来这儿了，方才那些美人儿敬酒这桌上可人人都接了，怎么如今就他孟葵一副高洁的样子？寿王妃的弟弟高家荣本就有些心高气傲，方才那些人恭维孟葵忽视他，他心底就已经憋了口气，如今见孟葵一副要避而不谈的模样，他自然不情愿了。

“孟二少爷怎么不说话？莫不是，灵儿攀上的是您这高枝儿？”高家荣放下酒杯，一手横在孟葵肩头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笑道。

孟葵斜了眼高家荣脸上的横肉，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挪身子，皮笑肉不笑地道，“高公子这话我可受不起。要论高枝儿，在场这么多人，怎么也轮不上我。”

西府孟家这两位少爷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尤其是孟二少爷，没成亲之前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和谁说话都不带客气的，他这么驳了高家荣的话，在座众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反倒是被他的话点醒了几分，可不是，今儿在场这些人里，要说高枝儿，哪里轮得到他们？

真正的高枝儿可在二楼上坐着呢！

他们说这些话本没什么心思，可要是被传出去了，那就不好说了。

灵儿一个妓女，就算是名妓，那也不可能和皇子扯上关系不是！？

偏他们还提了这一嘴，这要是传出去了，明儿个早朝乌台那群老东西还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