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挪开手，眼神迷离地盯着天花板瞧了好一会儿，这才哑着嗓音喊了人进来，“去盯紧大少爷，有什么消息都得报给我。还有他手底下的人，都嘱咐两句，没有我的同意，不许按他的吩咐办事。”

.......

赵池按着瑞王的话去了趟瑞王府，一盏茶的功夫便又出来了。他径直上了马，一路往京城出了名的花楼里过去。

约莫隔了半个时辰，瑞王从自己府上的偏门出来，身上已经换了一袭朴素低调的衣裳，头上戴了个同色的幞头，在小厮搀扶下进了马车，车夫挥鞭架着马车扬长而去。

杏花胡同紧挨着甜水巷，这里头多是做小生意的商户的住所，人自然比甜水巷要干净些，也没那么鱼龙混杂，离几个出名的花楼又近，是京城纨绔子弟之间出了名的藏娇圣地。

赵池一早就叫人在这儿置办了院子，三进的小院，不大，却处处装点的精致非常。离着半月门不远的那处小亭子边上还挖了个池子，引的是山泉水，里头又养了些漂亮又稀奇的鱼儿，从前赵池养在这里的几个美娇娘都喜欢在亭子里坐着喂喂鱼吹吹风，身上的轻纱被风一吹，就能让进门的人瞧见，这水这花配上美人儿，可别提多勾人了。

今儿被带过来的灵儿自然也是喜欢那处的，可这秋天的风她却不敢吹，听赵池要让自己换身轻纱坐到那儿去，她当即便白了脸，这一坐一吹，自己的小身板还能不能要了？

可这话灵儿不敢不听，今儿个赵池是花了大价钱才把她弄出来的，来之前赵池就告诉过她，今儿要伺候的是那位瑞王殿下。灵儿听说过瑞王的脾气，再加上赵池在边上一个劲说，这还是本朝皇子头一回招妓，她要是伺候的不好，小命都得不保。

灵儿哪里经得住这样的威胁，心里头那是害怕又忐忑，她往日里在花楼再怎么娇气，眼下也只能收敛着，赵池说什么她听什么。

都说伴君如伴虎，那这伴王爷估计也差不离了，她只求一会儿那位王爷可千万别对自己有什么不满，她还不想死呢！

第506章 清醒的灵儿

既然不想死，那就得乖乖听话。

灵儿心底再怎么不情愿，都得乖乖听赵池的话，去里间换了赵池让人给她准备好的那身薄如蝉翼的衣裳，又按着赵池的吩咐往那亭子里一坐，风吹过来，灵儿冷的上下牙齿磕在一块儿，她的丫头菱角在一旁瞧着可要心疼坏了。

“小姐，这要坐多久呀？这风这么大，外头天都要黑了，哪哪儿都是冷的，小姐这身板儿怎么受得住！”菱角蹲在灵儿身边，一边替她整理着衣摆一边不住的小声抱怨道。

她们家小姐在花楼里哪吃过这样的苦头，那些公子哥儿来了，谁不是把小姐捧着哄着的，赵世子爷倒是好，把人带到这院子里来不算，还要叫她们小姐在这儿吹冷风，也不说要吹多久，他也不怕小姐回头就病了！

“受不住又怎么办？还不是得受着。那位是世子，那位又是王爷，都是天上的人，哪里轮得到我说话。”灵儿嘟囔道，两条细白的胳膊抱在一处上下摩挲着给自己取暖。

菱角被她说得无言以对，那两位都不是她们招惹得起的角色，好像确实只能受着了。可瞧着灵儿被冻得直发抖，她又有些不忍心，“那.....要不奴婢抱抱小姐？奴婢今儿穿地多，身上也热，现在王爷还没来，世子爷不让您穿别的衣裳，总不能不让奴婢抱抱您吧？”

“是诶！”灵儿转着眼眸看了一圈，赵池方才把她带进院子里以后便和几个老头子进屋去说话了，如今亭子外只站了几个伺候的下人，她媚眼扫了一圈，见那几个下人全都低着头，便放心了不少，立马招招手示意菱角过来。

菱角手脚并用地扑过去，又怕弄皱了灵儿身上的衣裳，只好伸出两条胖胳膊，吃力地把灵儿圈在自己怀里，也算替她挡住了不少寒意。

久违的暖意涌上来，灵儿心满意足地长叹了一口气，“可算是回过神来了，刚刚我差点以为我要死在这儿。世子爷也真是的，也不说王爷什么时候过来......”

“小姐，那咱们不能进去坐会儿吗？我瞧着，底下那些人也不管咱们俩。”菱角又瞥了一眼，见那些下人们当真是头都不抬一下，心思难免又活络起来。

灵儿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算了吧，你抱着我替我暖暖身子也是一样的。”

赵池叫她在这儿坐着，她就得在这儿坐着，灵儿可不敢造次。她低声抱怨道，“就是遭罪了些，哎，咱们这种人，迟早都要遭罪的。”

偏偏菱角还有些不解，“明知道要遭罪，那小姐为何要答应世子爷啊？我听她们说伺候了王爷，就不能再接别的客人了......小姐，您这么年轻漂亮，不接客了，那李公子、边公子还不得难受死了？”

这话来的路上她就想问了，可赵池一直跟着，菱角愣是不敢问，直到现在才找到机会问出来。

她不懂自家小姐怎么会答应赵世子爷来伺候那位瑞王爷，尤其是看见赵世子爷让她们家娇滴滴的小姐坐在这儿干吹冷风，菱角就更不能理解了。

“小姐要是缺钱，那位边公子家里有的是钱呢，他每次都给小姐送宝石头面！别人都说，小姐您可受欢迎了，比从前那位昭昭姑娘更受欢迎！”

在花楼里多快活啊，没人敢给小姐脸色看，也没人敢给自己脸色看，有时候那几位公子高兴了，还会给她赏钱！菱角想想暖烘烘的花楼，再看看眼前冷得发抖的灵儿，嘴巴忍不住一瘪，小声道，“小姐，你说咱们现在不接了还能走不？”

“你笨啊！”灵儿猛地坐直了身子，手指头点着菱角的脑壳，“你这蠢毛蛋！要是能走，我不早走了？！再说了，赵世子爷是什么身份，你说的那几个公子哥儿又是什么身份。我要是不答应过来，往后那些人肯定也不敢再点我了。”

“啊？！”菱角有些懵，那位赵世子爷也是花街柳巷的常客了，人人都说他大方又极好说话，难不成还会因为这点小事为难她们小姐，让他们小姐以后都接不了客？

这丫头就长了一张蠢脸，心底想的什么，全都在脸上显露出来了。

灵儿忍不住又敲了敲她的脑门，“啊什么啊，你真以为我在他们眼底算个什么东西呢！不过是个玩物，高兴的时候捧一捧，不高兴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他要让我来，还是打着那位王爷的旗号让我来，我怎么拒绝？行了行了，你这脑子跟你说了也没用。一会儿记着别开口，省的给我惹麻烦。”

菱角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小丫头虽然笨了些，但却是真听灵儿的话，见她这么说，立马就跟着点了点头，连声保证，“小姐你放心，我一定管好嘴！”

“哎，”灵儿叹了口气，温柔非常的摸摸菱角的脑袋，“我不冷了，你先退开吧。否则赵世子爷出来看见又得说我。”

菱角一退开，那凉风又四面八方袭来，冻得灵儿一个激灵，脑子也跟着清醒多了。

她虽然娇气，但却从没错认过自己的身份。在花楼里，那些世家公子捧着她，也不过是像逗一只小猫小狗似的罢了，一个个的都不过是馋她的身子，又有谁揣了几分真心？身在那种地方，灵儿也从没想过要谁的真心。

她不敢奢求谁替她赎身，只求借着美貌年轻，在这几年多攒几笔银子，等上了年纪，便从这地方脱身出去，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做点儿小买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可说是这么说的，但像她这种活招牌，要想赎身哪儿那么简单。楼里的妈妈面上对自己好得不得了，但灵儿也清楚，那不过是因为自己还能替她挣银子，妈妈要是知道她想离开，这份好恐怕就得变成坏了。

赵池找上她的时候她也犹豫过，可后头赵池也说了，事成以后可以帮她赎身，还能给她一笔银子送她出京。听见能赎身，灵儿心底的那点犹豫瞬间就灰飞烟灭了，反正伺候谁不是伺候，这开苞夜能给到一位王爷，说出去她也不亏！

第507章 不中用的王爷

等自己赎了身，她就跑去一个离京城远远儿的地方，做个小买卖，还得把菱角给带上，这丫头是个憨的，自己要是不在楼里了，妈妈指不定要给她找什么麻烦呢......

灵儿把手放在嘴巴跟前，一边哈气取暖，一边胡思乱想着。菱角不懂她家小姐在想什么，也不敢多问，只好巴巴儿地守着她。

赵池和人商量完事情，一脚踏出来，就瞧见那憨丫头正正挡在灵儿跟前，把个娇软可人的小美人挡了个严严实实，他不满地啧了一声，吩咐道，“王爷快来了，不相干的人都先退出去，这里用不上那么多人伺候。”

说完，又抬手指了指菱角，对下人高声道，“这个丫头也不能留。”

他话音刚落，边上就冲上来两个手劲儿不小的婆子，押着菱角要往外头去，菱角这小胖丫头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眼泪鼻涕顿时糊了一脸，朝灵儿伸出手去哭得那叫一个惨，“小姐！我不离开小姐！我不走！”

灵儿也慌了神，她忙不迭站起来拽住菱角，一张妩媚非常的小脸上透着说不尽的害怕，语无伦次地道，“世子爷这是怎么了，怎么要她走？菱角是我的丫头，她很乖的......世子爷您别让她走......”

从她进了花楼就一直是菱角跟在身边伺候的，就连这次被赵池带出来，她也没扔下菱角。

灵儿一脸惊恐，拽着菱角不肯松手，边上的婆子也不敢推搡她。菱角被两边力道扯着，只抖个不停。她记着方才小姐的交代，现在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惹了那位世子爷的不快。

“一会儿这边一个伺候的人也不会多留。”赵池挥挥手，往日里最喜风流的人今日眉间却透着几分难得一见的深意，“我又不要她的命，你急什么？忘了答应我的事情了？”

他好似有些生气，语调比一开始要严厉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