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妩闭了下双眸，瑞王若是真要对东宫下手，那不久之后的万邦来朝就是最好的时机。她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如今她什么也不奢求，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

.......

裴晏和墨七在府衙一直呆到傍晚，这还是因着墨七直念叨饿了，裴晏才提前了回府的时间。

墨七被裴晏这一举动感动的泪眼汪汪，他就知道他四哥最疼他了！这简直就是他亲亲的四哥！为了四哥，他墨七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使得！墨七少爷大义凛然的想着，这一路上此起彼伏地喊着“四哥四哥”的，跟那街上学人说话的八哥儿也差不多，偏他也不觉得烦，叽叽喳喳地绕着裴晏说了一路，直到进了裴府都没停下来。

不过在孟妩跟前的时候，墨七还是表现的挺老实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每次看见孟妩，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明明孟妩是笑着的，他也总是怕她。两边说了两句不咸不淡的客气话，墨七便坐不住了，不停地朝裴晏使眼色，希望他四哥能救救他。

可惜裴晏只要见了孟妩，一颗心就都扑在孟妩身上了，压根看不着墨七投来的眼神。还是孟妩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说先用饭好了，这才救了墨七少爷一条狗命。

因着男女有别，孟妩又怀着身子，若是要一处用膳，那菜品上多有不便。她干脆就让人摆了两桌晚饭，裴晏和墨七在西跨院的寻梅阁里就着几道极为爽口的小菜，一边烤鹿肉一边饮菊jojo花酒，解五娘子则陪着孟妩在上院里说笑用饭。

墨七这段日子可差点儿就憋坏了。北上的路上他光顾着和陆深斗法去了，况且那一路上要么吃干粮要么出路边儿驿站或者小店里的饭食，那些东西对墨七这种自小金尊玉贵的少爷来讲，简直就是难以下咽，要不是怕被饿死，他真吃不下去。

到了北地以后本以为能吃的好些，结果因为他伤了屁股，在床上连躺了好几日。这下别说什么山珍海味了，他每天就只能喝两碗白粥，还不如在路上吃的呢！

第444章 没到死局

如今好容易养好了伤，面对这一大桌山珍海味，墨七简直感动得快哭了。一边吃一边对裴晏嘟囔道，“四哥，还是你心疼我，我这一路可没少被陆深气，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没顾上了！”

正说着话呢，边上有小厮给他们倒了酒水，墨七立马抻头过去闻了闻。他一张嘴里塞满了鹿肉，手上还抓着一只鸡腿儿，一副八辈子没吃过饭的模样。酒香袭来，墨七一双眼睛瞬间兴奋得直冒金光，他抬头看向裴晏，嘴巴里的肉几乎要跟着话一起喷涌而出。

裴晏立时端着酒盏往后一靠，歪在椅子上瞧着墨七狼吞虎咽，嫌弃道，“先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又没人和你抢。”

墨七最听他四哥的话，闻言就立马把话咽了下去，一边疯狂点着头，一边就着枫叶的手抿了一口酒，果然酒香浓烈，瞬间美的他差点儿飞起来。

裴晏深吸了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算了，他和墨七这个夯货计较什么。

“你和陆深是怎么分的差事？我听说田晖去了浅溪郡？”裴晏抿了一口酒，这就放了酒盏，近来簇簇闻不得太重太浓的味道，什么酒水和羊肉鹿肉他都要少吃。

“哦，也没怎么分，我爹和我祖父都说了，我只要负责在路上拖住陆深，至于来了北地以后，给我什么差使我就做什么差使，不挑！田晖是去浅溪郡了，不过那小子和我关系最好，四哥你有事儿要找他？那只管找我，我给他递消息，他保管听！”墨七说话间又吃了半只羊腿，那咔咔嚼肉的速度简直堪比归一在外头飞了四五天回来后的模样，一旁的青卓都忍不住侧目多看了两眼。

也是，北地这边牵扯的事情众多，不仅是陆深不想把重要差使交给墨七，墨相和墨三爷恐怕也不想。毕竟墨七这脑子......裴晏扫了眼正指挥着小厮给自己倒酒的墨七，微挑的眉梢往下落了落，“我还真有两句话要你帮忙传给田晖，最好别惊动别人。”

墨七一口答应下来，“那四哥你写个条子，我现在就安排人带过去，今儿晚上就能到田晖手上！放心，那些人都是我祖父给的，就是陆深都拿他们没办法！”

“那行，”裴晏朝元锦使了个眼色，等人退下去以后，这就歇了话音，让人把酒水满上，自己陪着墨七浅喝了几口。

墨七虽是常年混迹花楼酒馆的，但这酒量却小得可怜。三杯酒下肚，他就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两手把袖子往上一撸抓着袍子就要去跳西跨院那堵小矮墙，边上枫叶和几个小厮拦的拦劝的劝，这厮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反手一拳把一个抱着自己腰的小厮锤开了，又转过身去瞧着裴晏，拍着自己胸脯醉眼朦胧地支吾道，“四哥，你瞧着，我一定把陆深那狗贼的裤衩子都扒下来！”

墨七觉得他把自己这一辈子的委屈都在这次北上的路上给受了。而这些委屈，都是陆深给的！要不是陆深，他哪里用千里迢迢北上、要不是陆深，他也用不着不穿裤子在床上趴好几天，还被阿芙给嘲笑了。

想他堂堂墨家七少爷，怎么能被媳妇儿给嘲笑？！所以这都是陆深的错！墨七越想越是上头，两只手臂在半空呜哇乱抓了一顿，这么个醉鬼把寻梅阁闹得人仰马翻，最后还是裴晏让青卓把墨七敲晕，这边才安静下来。

等枫叶几个把那醉鬼扛走了，裴晏才让人取了先前就准备好的衣裳过来，在寻梅阁的跨院里换了衣裳，出来站在院子里那棵梅树底下就着凉风驱散身上的酒气。

元锦寻过来的时候，裴晏手上正握着罗盘在测算天象，他在不远处停住了脚，低眉顺眼的立在边上候着，直到听到裴晏轻轻叹了口气，元锦才提脚往他那边走过去，躬身道，“主子，墨家的人已经把消息递出去了，咱们的人也在暗处跟着。”

“嗯。”裴晏把罗盘放在一边的石桌上，脸色略有些苍白，“多派些人手，务必要保证田晖的安全。”

“是。”元锦应了一声，视线掠过石桌上的罗盘，话音跟着往下沉了两分，慎重道，“主子可是算出了什么来？”

他们都是龙虎山上下来的，裴晏会的东西，元锦青卓也都略懂一些。能让裴晏变了脸色，足以见得这次测算出来的结果有多不如意了。

“是有些不大好。不过，也不是死局。”裴晏模棱两可地提了一句，便不愿再往下说，这些东西说的多了，就是泄露天机。何况，说给旁人听，也没有用，还不如现在就做好万全准备，到时候还能改命一番。

他眯着眼睛望望天边的半轮弯月，良久之后，起身收了罗盘，“今晚之事不用告诉夫人。”

元锦呆了呆，望着裴晏的身影走远了，这才好像反应过来一般低低应了一声，那个“是”字被风吹散在错落的树枝里，带着丝丝的凉意。

裴晏回到上院先洗漱了一番，确认自己身上的酒气都散干净了，这才扬起笑意提脚进了里间。

孟妩正趴在炕几上写字，听见声响便搁了笔朝他看过去，一双眼睛瞬间弯如新月，“回来的倒是快，我还以为你们今晚要不醉不归呢。”

“是不醉不归了，醉的是墨七。”裴晏说着走到孟妩一侧坐下，顺势接过云裳递过来的茶水，也没喝，先探头去看了眼孟妩先前写的东西，“这是什么？”

孟妩把纸立起来，指着纸上的东西给他瞧，三两句话把自己的担忧说了说，“是裴三奶奶递过来的消息，我把有用的都理了理。今儿芙姐儿跟我提了瑞王那边，我担心裴家会不会有人掺和进去，就派了人去裴三奶奶那边查，但消息还没传回来，我想着先从之前的信上找找看有没有蛛丝马迹。不过上面写的东西太多，也不是每个都有用。”

裴晏听到是裴家的事情，忍不住皱了皱眉，“晚上就不要想这些烦人的事情，有什么只管交给我来处理，若是一定要弄，也该等到明儿早上天亮了再弄，否则仔细累坏了身子。”

第445章 思过

“不碍事，也就看一封信。”孟妩虽是这么说的，但还是乖乖把纸递给云裳收起来，又抬手摸了摸裴晏的额间，关切道，“你今儿喝了多少？瞧你脸色不大好。”

今儿本就是特意为墨七他们办的接风宴，按墨七的性子，估计裴晏也没能少喝。

“我喝的不多，基本都是墨七在喝。”裴晏笑了笑，看出她在担心自己，于是眉梢往上挑了下，顺势转了话音道，“不过他也就喝了三杯。”说着，又把墨七醉酒大闹寻梅阁的傻样说给孟妩听了听。

“他看来是被陆深折腾得够呛，喝醉了都没忘了要找陆深麻烦。”孟妩笑道，可惜她有了身孕，也闻不得太重的荤腥，否则还真想去看看墨七喝醉了究竟有多热闹。

裴晏一眼看出来她的想法，笑道，“你若是想看，等下次有机会，让墨七请客。他还差咱们一顿喜酒呢。”

“那可好，到时候我得好好看看墨七少爷耍拳法。”孟妩说着又忍不住笑起来，墨七这厮憨虽憨，可他憨的正正好，一点儿也不讨人厌。

裴晏见她笑得高兴，便随口挑了两件墨七闹出来的乐子说给她听了听，顺带挪到炕几边上，长臂一伸便开始替孟妩揉着手臂，大夫说了，多给孟妩摁一摁是好事儿。

孟妩被伺候的舒服极了，半眯着眼睛哼哼了两声，脑子仿佛陷入了一团棉花里，软乎乎，叫她几乎都忘了自己接下来要和裴晏说什么了。直到困意涌上来的瞬间，孟妩才猛地睁开眼，急急道，“对了，我还有一件事儿要告诉你。”

“什么？”裴晏见她语气认真，顺势抬手挥了挥，把边上伺候的人都打发了下去，然后就瞧着孟妩两手撑在炕几上，身子探到自己跟前，满脸都是挡不住的忧愁。

孟妩慢慢把解五娘子最后那番话细细说了说，提到瑞王的时候，她语气微微一顿，带上几分微微恼意道，“我从前总自负聪明，认为他不可能是动手之人。思来想去，犹豫半天，倒是陷入了个死胡同。”

裴晏唇边的笑意逐渐淡了下去，低低叹气，说道，“我知道。”

孟妩先是一愣，随即苦笑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真是糊涂了。”

裴晏不是傻子，大周上下想对东宫下手的人不止一个，瑞王虽然没脑子又易怒，但他皇子的身份却是抹不去的。若是东宫真出了事，那瑞王怎么说都是受益者。这些，都是裴晏需要考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