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公主婚期将近，那这次万邦来朝，她就有个待嫁的身份在，自然也不会参与其中......皇后为了保全这个女儿，还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不过护国公府那边指定不会这么乐意就是了。

“可不是，护国公夫人，闹着要以死明志。”解五娘子兴奋地眼睫乱眨，仿佛一只扑闪扑闪的小蝴蝶一般，拿手比划了一下，“说是把头发都绞了一半儿.......”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富贵之家，轻易不会对头发动手。可见护国公夫人是被逼急了的。可惜，护国公府大约也没人把她的威胁放在眼底。

孟妩垂眸看着手上的琉璃盏，皇后把婚期提前至此本就有些不尊重男方，而且永安公主又不是下嫁，是让赵池做驸马，这是活生生朝护国公府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就这样，护国公府也捏着鼻子认了.......所以皇后到底是拿了什么筹码和瑞王做交易呢？

第442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现在的彭城伯府，除了一个陆深，她真想不出来能拿出来做筹码的东西了。

所以皇后和瑞王之间到底做了什么交易？孟妩无意识的捻着手上的绢帕，看似在听解五娘子说话，实际上思绪却早就飞远了。

上次因为盐股那事儿，彭城伯府欠了不少银子，都是皇后掏箱底才还上的。所以他们也不可能拿出银子支持瑞王，至于陆深，他本来也是站在瑞王那头的......既然不是彭城伯府，难道是皇后本人给瑞王做了什么承诺？

皇后虽然不怎么受宠，但皇帝一向看重规矩，该给皇后的赏赐一样不少，对永安公主也是多有疼爱，可以说只要皇后自己不作死，那她正宫的地位就永远不会倒。她难不成是想利用皇后之权，帮瑞王做什么事儿吗？

皇后和瑞王，瑞王和护国公府......这三者之间，一定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她得让人去细细查一查才是。

解五娘子见孟妩一脸沉思，还当她是对这事儿有兴趣，便顺着话音多说了两句。

“婚期商定以后，护国公夫人闹得挺大，太后那边都惊动了。还为此连下了两道申饬给护国公府那位赵老夫人，说她倚老卖老，欺负儿媳云云。”

解五娘子四下望了一圈儿，孟妩会意地摆摆手，等丫头们都撤出去了，她才探过头去，听解五娘子凑在她耳边嘀咕道，“阿爹后来跟我们说，宫里那几天也大闹了一场，太后被皇后那么一气，人差点儿就厥过去了。后头贤妃也去劝了，赵老夫人也进宫了，一群人乱糟糟闹了两日，瑞王和瑞王妃就进了宫，当天瑞王就在勤政殿门前跪了一整日，最后人都晕过去了，圣上知道后就点了头。阿爹说，他觉得，圣上就是心太软......”

解五娘子口中的阿爹说的是墨三爷，也只有那位才能这么大大咧咧评价皇帝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墨七和墨三爷还真是一脉相承。

“圣上心软不是一早就众所周知的了。”孟妩轻声接了一句，“墨三爷还说什么了？”

“孟姐姐你可真是料事如神！”解五娘子真心实意地夸了孟妩一句，“阿爹还说，圣上老了，人一老，就总想着家里头和和睦睦的。可那是皇室！就是咱们这权贵之家，也免不了有争家产的事儿呢，更别提皇室了！圣上一心想一碗水端平，出发点没错，可却用错了方法，使错了蛮劲儿，这样只会把太子和瑞王的关系弄得更糟。”

这话还真是大逆不道极了！孟妩眨眨眼，心底对墨三爷的敬佩更深了两分，这些话，是墨三爷借着解五娘子的口传给自己听的，自己知道了，也就等于裴晏知道了。至于墨三爷为什么不让墨七做这事儿嘛......只能说他对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性子还真是了如指掌。

孟妩正赞叹着墨三爷这份心计，解五娘子那边又接着往下说起了瑞王府的事儿，她忙坐直了身子凝神听着。

“......瑞王那个嫡子，最近也在跟着徐大人学东西，圣上同时点了徐大人和左相给他做先生，就在我们离京前不久定下来的。说是本来想请阿爹去给给他做先生的，阿爹借口身子不好推辞了。”解五娘子撇撇嘴，嘀咕道，“也不知道圣上是怎么想的，祖父在给太孙殿下做先生，况且九娘子又和你二哥哥定了亲事，墨家摆明了是站在东宫阵营里的，亏得圣上能说出来让阿爹去给瑞王儿子做先生这话，这不是把墨家往死里整嘛？”

还好墨家上下都是一条心，没人有那份争功劳的心思，否则皇帝这句话岂不是在挑拨着墨家四分五裂嘛！

孟妩垂了垂眼皮，苦笑道，“墨三爷不也说了，圣上是想让两个儿子都和和睦睦的，一家人其乐融融，他老人家能坐享天伦之乐。”

解五娘子呵呵一声，“皇家哪里来的亲情，更何况瑞王那样的心眼儿，我阿爹不过是拒绝了给他儿子做先生，他就能当众讽刺阿爹贪慕权利，说阿爹枉为读书人......”

解五娘子真是越说越气，墨三爷对她那就是跟对亲女儿一样的，她自然不满瑞王那么说墨三爷，“他那样的心眼儿，若是真叫他最后登了位，这满朝文武流的血没个一年半载哪里干得了！”

“芙姐儿。”这话可就有些过头了，孟妩忙嘘了一声，解五娘子忙抬手捂着唇，微瞪着眼睛四下扫了一圈儿，探头在孟妩跟前低低道，“这儿也有锦衣卫？”

孟妩摇摇头，“圣上倒是想让锦衣卫留下，不过欲之找法子把人都遣回去了。如今我这儿还算安全。可你跟墨七那边却不一定。”她说着忍不住戳了戳解五娘子的脸，笑道，“你这性子，倒是比成亲前更活泼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我也就是在孟姐姐跟前才敢这么说！”解五娘子听说没锦衣卫，捂着嘴的双手瞬间跟着那颗心一起落了下来，“不过我说真的，圣上立了太子又抬举瑞王，我姑且能理解，毕竟龙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皇家无父子嘛。可瑞王也是真的糊涂，他之前想争也就算了，可上次那个什么红妓的事儿闹得那样离谱，瑞王都丢了多少人心了！”

解五娘子略顿了顿，大约也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有多惊世骇俗，她还特意放低了些语调，“而且这次圣上把万邦来朝这样的大事儿都交给了太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圣上还是属意太子上位......自古以来争那个位置的人都没个好下场。对，皇子是不能判刑，因为他们大多都当场就被一刀斩了。”

“就算是被圈禁的，还得看皇位上的人心情好不好。好了，就苟活一辈子。倘若皇位上的人心情不好，就一杯毒酒一条白绫赐下来，史书上一句暴病而亡，还不是一样的结果！太子殿下自来温润，不爱厮杀。瑞王若是能想清楚这些，不去争，日后一个富贵王爷自然不在话下。他现在去争，究竟怎么想的啊？除非东宫出事儿，否则瑞王拿什么和太子争！”

最后这句话轻的几乎不能再轻，可却仿佛一块巨石，直直坠在孟妩心上，把她的心生生砸出了一个窟窿。

第443章 幡然醒悟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想错了。

她每次都提醒自己要把上辈子和这辈子区分开，可是每次思及东宫惨案，她又总不由自主的把上辈子的结局套到这辈子未发生的事情上，然后企图由结局推导出幕后真凶。

可她忘了一点，这辈子许多事儿已经和上辈子都不一样了，从她和裴晏成亲以来，所有一切都在发生变化。她自己分明知道这一点，张天师也和她说过的，过去已成过去......是自己太沉溺于过去了，以至于，她差点儿就犯了大错！

上辈子的真凶这辈子不一定会再出现，可东宫的危机却并不会因此消减。因为想看东宫落寞的，可不仅仅是上辈子动手的那人。正如芙姐儿所说的，除非东宫出事，否则瑞王上位只能是一种奢望。

既如此，那瑞王又为何不敢对东宫下手？她糊涂了，差点因此耽误大事。

孟妩攥紧了手上的绢帕，直到指尖把掌心刺痛，她才扯了一抹笑意，对解五娘子勉强笑道，“皇位之争，也不是你我一两句话能够决定的。谁知道瑞王在想什么，咱们只管做好咱们自己的事情就是。”

解五娘子本来也就是跟她发发牢骚，闻言立马点点头住了口，她见孟妩笑得有些勉强，还以为是自己说的太多了累着了孟妩，便忙起身道，“瞧我，孟姐姐还怀着身子呢，我这一口气说那么多，真是糊涂！”她说着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一脸歉疚道，“孟姐姐你先歇一歇吧。我也正好去收拾收拾东西。”

她和墨七这次来是打算住在裴府上的。孟妩一早就让人把流霜居收拾了出来给他们夫妻二人用，眼下听解五娘子这么说，她也没推拒，只笑着应了一句，就吩咐百结进来带解五娘子过去收拾东西。

“那孟姐姐你先好好歇会儿，我也去收拾收拾，换身衣裳，晚点儿我再来找孟姐姐说话！”解五娘子一边系着披风，一边笑嘻嘻和孟妩说了一句。

“好，你有什么缺的，只管告诉百结云裳。”孟妩含笑应了一声，朝她挥了挥手，就这么盘腿坐在炕上，目送着解五娘子蹦蹦跳跳走出了上房，她脸上那点淡淡的笑意也都跟着落了下来。

“珈蓝。”她高声唤了一句，朝闪身出来的珈蓝厉声吩咐道，“你安排两个人，现在就去联系裴三奶奶，我要知道裴老夫人最近的所有动向。再从暗处盯着，若是裴家谁和瑞王有联系，不必报上来，直接处置了就是。只是记得要小心些，别暴露了身份。”

如果瑞王真要对东宫下手，那势必就绕不开裴晏这头。毕竟裴晏东宫上下除了自己的护卫以外，裴晏也留了不少人在京城供太子差遣。而裴家如今唯一能牵制住裴晏的人，也就剩下一个裴老夫人了，至于裴家其他人，那都不足为惧。

珈蓝肃着脸应了一声是，瞧孟妩没有旁的吩咐了，这便转身出去按吩咐办事。

孟妩瞧着她离开，深吸了口气，身子一下就软了下来。她伸手摸着小腹，脸上满是深思之意。

若这辈子瑞王真要对东宫下手，那么，她大概能猜到皇后是拿什么筹码来和瑞王做交换的了。

皇后在宫里还是有几分能力的。 真到了关键时候，她要扣住太子妃和太孙、亦或者是传出什么消息去，都比瑞王和护国公府要来的方便多了。而且她有皇后的身份在，她说的话，自然要比贤妃更有份量，太子妃到时候若是敢争，恐怕一个大不敬的帽子就能直接压得她再也爬不起来。

当然，这种事，是完全拿性命在搏的。在没有完全保障的情况下，皇后自然也不会愿意就这么去赌。所以她是借着自己在宫内的权利，以此来要挟瑞王，给永安公主换了一场婚事。

至于瑞王和护国公府那边是怎么谈得......孟妩微微眯了眯眼睛，护国公府本就已经是位极人臣的角色，又是外戚，他们现在想要什么？更多的银钱？更重的权利？或者说，异姓王的封号？总之，护国公被瑞王的言语再度动摇了。

所以他选择牺牲自己儿子的前途和婚事，给护国公府换取一个未来。虽然这份未来很是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