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作为和姜、宁二姓齐名的北地三大世家，会有几笔不在明面上的生意也是正常的。至于所谓的东家是安家大少奶奶这事儿......百晓生眯了眯眼睛，看着胡贾道，“安家大少奶奶虽说出身不差，可她那娘家就是户读书人家，祖上是出过几个进士，但银钱方面，却算不上富庶。安家这位大少奶奶可不像能置办这么大生意的人。要我说，这估计是安家那位大少爷的主意，不过是借了安家大少奶奶的名头罢了。”

胡贾笑道，“百先生所言甚是，在下也是这么想的。这商行是在前几日才和四海楼合作的，他们主要做的就是米粮生意，那掌柜的我见过，是个再油滑不过的。安家大少奶奶我也叫人打听过一番，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出了名的贤孝。这样的女子，想来也不会和商行扯上关系。那商行背后的东家到底是谁还有待商榷，不过有一点倒是真的，和那掌柜的有联络的正是安大少奶奶的娘家兄长。”

“看来都是些不安分的人。”百晓生又抿了一口酒，嘶了一声，“这安大少爷不会是背着安家去和四海楼合作的吧？”

“宁家迁走的事儿，安家那边也插手其中了？”胡贾没答百晓生这话，却没头没尾地追问了一句。

“是插手了，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宁旭泽那个五妹妹不是嫁给了石川郡守吗？就那个姓王的。宁家倒了以后，裴欲之......啊不是，就是四爷，四爷干脆就上书圣上，把宁家关系网上几个官员都拔了，这个姓王的自然也逃不开。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求到安家跟前去的，安家出手捞了他们一把，虽然没保住官职，但是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直接被踢出北地官场......我记得如今那姓王的好像在安家门下做门客？反正也没有很惨。”百晓生嘿了一声，话突然一顿，两根眉毛高高地挑在一处，“你是说，和四海楼合作，是安家的意思？”

安家的意思，和安大少爷的意思，那可大不相同。

“还得再查查。”胡贾敲了敲桌，“若真是安家的意思，想来大人那边也不大会那么轻易的放人。”

“那可不一定，四爷放长线钓大鱼又不是一次两次了！”百晓生嘟囔了一句，正想再说两句，外头那小二却乐呵呵端了茶水上来，百晓生只好强行把这话都给咽了回去。

胡贾也停了话，端茶喝了一口，果真是唇齿生香的好茶。他又尝了一口，瞥着百晓生将要开口的时候出声道，“京城里派过来的人，这几日也该到了吧？”

百晓生将要说的话又被人堵了回去，他知道胡贾这是不想再谈安家的事宜，也是他嘴贱，非得说什么放长线钓大鱼，他是混不吝啬不在乎什么主仆之分，但胡贾肯定不敢妄议裴欲之啊！眼下人家不好往下接了，他也没法儿说什么，只能咳嗽两声，顺着胡贾的话点点头道，“快了，若是墨七少爷不拉肚子，腿不疼，腰不酸.......估摸着也就是明日的事儿。”

第421章 莫名不爽

从京城到北地十三郡绝对算不上远，可墨七一行人却生生拖了这么多天都没到！也亏得他拉的下脸，从出了京城开始，一路上什么撒泼打滚的法子都用出来了，就是为了不叫大家赶路！

旁的事儿百晓生可能不清楚，但墨七少爷这一路北上的笑话他可是打听的一清二楚！眼下胡贾又提起来了，他自然就来了兴致，半分没藏，把墨七这一路上如何耍赖使手段、为了拦着陆深一个人赶路甚至还叫人喂陆深的马吃了巴豆这种种行为都说的细致非常，比那茶馆里说书讲得还好！

胡贾对那位墨七少爷也是早有耳闻，所以眼下听百晓生讲起墨七一路上做的壮举他倒是毫不惊讶，也远不如百晓生那般兴奋，只是顺道打听了两句和墨七一道前往北地的剩下几位官员，百晓生也没瞒着他，一五一十把自个儿知道的消息都说了一遍，上到陆深办过哪些差使，下到田晖的有几房小妾，就没有他不清楚的事儿。胡贾面带笑意，一边听一边在心头想着事儿。

圣上这次派的三个人，分别代表东宫，瑞王，以及中立三方势力。从那传过来的旨意上来看，这次的领头人该是彭城伯府那位陆世子爷了，那是个心思极深的，同时他也是前几日派人在城内打听夫人“病了”的人。虽说有墨七少爷乱拳挡在前头，但这撒泼的法子能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陆深迟早是要越过墨七，直接和裴晏对上的。不过在此之前，他们之间还有个共同的敌人沈欢。

这对于夫人来说，不失为是一桩好事。毕竟不管陆深究竟查没查出来夫人那场“病”中不对的地方，只要沈欢没倒下，他都不会轻易揭开这件事。至于后头会如何，那就得看裴晏要如何应对了。

“这么说，大人对陆深自有安排？”胡贾探过身去，一副极小心的模样问道。

百晓生嘿了一声，意外非常地瞧着胡贾，“胡先生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了？我以为先生您向来不管这些的。”

也不知道孟妩是怎么教导手下之人的，从蔷薇几个小丫头到眼前这位胡先生，一个个都极守规矩，向来不会多问主子的决策，所以眼下听胡贾问起裴晏的打算，百晓生心头倒是有些好奇。

胡贾打了个哈哈，“也就是随意问问罢了，”

百晓生可不信这所谓的随便问问。这个胡贾是孟妩的陪嫁之一，又跟着孟妩到了北地来，他定是一心向着孟妩的，说句不好听的，裴欲之在人家眼底可能都算不上主子！

他现在问这些，莫不是担心裴欲之会做什么对孟妩不利的事儿？百晓生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毕竟当初孟妩被绑了以后，她那批陪嫁就对他们这些裴晏手底下的人颇有意见。

但这事儿吧，还真不能怪人家。毕竟孟妩之所以被绑，也是因为裴晏的缘故。虽然心底也明白其中缘由，但莫名被人这样试探，百晓生心头还是略有些不爽，后头说话的时候也没先前那般自在。

胡贾一眼窥破了他的情绪变化，倒也没解释，只又把话题绕到了四海楼的生意上去。

二人又说了大约半个时辰的话，等胡贾把想打听的事儿都打听完了，也就没多留，辞了百晓生先一步离开了茶楼。

百晓生送走胡贾，坐回椅子上心事重重地发了好一会儿呆，随后又端起桌上剩着的茶水一口闷了下去，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那迎上来的小二吩咐道，“那酒水再给我留几坛，过两日我再来！”

他出了茶楼便牵马直奔裴府西角门过去，在门口和守门的护卫应和了两句，只说自己是来找蔷薇姑娘的，那护卫知道他的身份，也没给他把话说绝，只说先请他到阴凉地界歇一歇，他们自去请了金嬷嬷的示下，等得了许可以后，才放了百晓生进府。

“这府上规矩倒是越发严了，”百晓生把马儿交给一个护卫，扭头望着西角门上的飞檐啧啧叹道。

看门的护卫是个老实人，闻言嘿嘿一声，抓了抓后脑勺道，“夫人说了，规矩不能丢。咱们也是按上头的吩咐办事儿，百先生快进去吧。”

“得嘞。”百晓生袖着手，径直从西角门入了府，绕过外院的议事厅，从树荫密布的小径直穿过去，走了半刻钟左右，就进了大厨房的后门儿。

门外两个婆子正靠在矮树花丛边儿上说话，百晓生左右看了看，背着手走上前去，先和这两个婆子打过招呼，这才进了大厨房去。

一进门，便瞄见站在小拱桥上被树枝儿挡了半个身影的蔷薇，百晓生挪着步子仿佛极不经意一般走到蔷薇边上，抻长了脖子咳了咳，“哟，蔷薇这是做什么呢？钓鱼儿呢？”

“这里头都是死水，哪里来的鱼可钓！”蔷薇回眸瞪了他一眼，把手上握着的几根细枝条扯在百晓生眼前，“我在给夫人编花环呢，夫人这几日身子不舒服，我就寻思着弄些小东西，也能让夫人高兴高兴。”

说着，她上下扫了百晓生一眼，“百先生怎么又来了？大人不是给你派了活儿？大厨房这几日都没做什么好吃的。”

百晓生板着脸，“瞧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我特意来这一趟，还能是为了贪图你那两口吃的不成？”

蔷薇乐呵呵盯着他，一脸难道不是的表情。百晓生握拳抵着下巴咳嗽了两声，凑过去低声道，“这几天夫人都没叫大厨房这边做吃的？”

“夫人正养身子呢，也没什么胃口，每日里顶多用些粥水。大人早出晚归，也不常在府上用饭，其他人的伙食自有别的人负责。”蔷薇收了枝条，端起地上放满了花儿的簸箕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我这几天就是个闲人。话说百先生怎么过来了？”

“这不是许久没来府上了，想着来给夫人请个安，正好我从一个铛头那儿学了一样菜式，正合适这个季节来做，就想着顺道教教你。”百晓生忙提脚跟在蔷薇后头，跟个哈巴狗儿一样绕着她的左右说道。

第422章 告状

“嗯？教我？”蔷薇拉长了声音，侧头笑眯眯看了百晓生一眼，那眼神里仿佛别有深意，直看的百晓生浑身不自在起来。

蔷薇轻轻哼了哼，端着簸箕进了西侧的屋子里，百晓生懊恼万分地敲了敲脑袋，忙追了进去喊道，“哎，蔷薇丫头，蔷薇丫头！你这丫头怎么脾气越来越爆了，和情客那妮子学的是不是？我话都没说完呢......”

夜幕降临，上院里孟妩刚喝完了一碗极淡的鸡丝粥，外头裴晏便顶着一身寒气回来了。金嬷嬷等人忙迎上去，拿披风的拿披风，递炉子的递炉子，裴晏在屏风外折腾了好一会儿，直到身上的寒意都散了，这才小心翼翼绕过屏风进了里间。

屋内灯火通明，孟妩盘膝坐在炕上摆弄着几本簪花贴，闻声抬眸望过去，双眼亮晶晶地朝裴晏笑着道，“快过来替我挑一挑，等芙姐儿到了我好给她送去。”

“这张吧，”裴晏点了中间那本，又挨在孟妩身侧坐下，瞧她一张小脸比前几天要有血色多了，忍不住俯身过去亲亲她的一侧脸颊，“今儿气色比昨天好多了，可能吃下东西去了？”

“吃了一整碗粥呢。”孟妩把中间那本簪花贴抽出来，递给百结叫她拿下去包好，随后挥挥手打发伺候的人下去，这才半跪起身子扑在裴晏怀里道，“今儿蔷薇来给我送了几个花环，她说百晓生白日里去找了她一趟。”

“嗯？”裴晏两手虚虚环在她周围，认真听孟妩把百晓生到府上来的事儿从头到尾细细讲了一遍。

“我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也学会委婉告状这一招了。”孟妩似叹似笑地感慨了一句，“嘴上不说胡贾半句不是，但又实实在在是在说胡贾不对。他不敢直接到我跟前来说，是怕我偏袒胡贾，反过头把他骂一遍不成？这个百晓生，可真是越活越小孩子气了！”

“他那是怕了你。之前你把他要到身边去办事儿那次，他不就被你治得死死的了？”裴晏把孟妩往里头抱了抱，免得她一会儿磕着碰着，“百晓生从来都是不肯吃亏的，他不想再被你治一次，所以干脆绕弯子到蔷薇跟前去告状，再借蔷薇的嘴说给你我听。”

孟妩神情微动，她其实能明白百晓生在担心什么，他来拐弯抹角的说这些话，除了莫名被试探后心底有些不舒服之外，也是想给裴晏提个醒。偏生他这提醒又没想着绕开自己......或者说，他不仅是提醒，更是在给自己表忠心呢。甭管胡贾怎么对裴晏的，他百晓生反正是把孟妩当成主子来看待了。

思及此，孟妩抬手摸摸裴晏的脸，带了几分歉疚道，“胡先生他没有别的意思。他是外祖母给我的人，从前他第一次见我，也对我不大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