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裴晏手往上，把孟妩那只柔荑握在掌中，笑道，“是我做的还不够好，所以胡贾才不敢完全相信我。这也挺好，他是你的人，衷心对你就够了。”

孟妩听得心头酸涩，裴晏从来都是这样，万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正因为他对她太好太好，所以她才那么心疼他、她才不忍心看着他被沈欢和皇帝当成棋子摆弄。

“欲之，”孟妩扑到他怀里，抱着他劲瘦的腰身，闷声道，“胡先生以后会知道你有多好的。”

裴晏倒是没什么所谓，不过顾忌着孟妩最近情绪不稳，他干脆便顺着她的话应了两句，接着挑了几件墨七的事儿来说给她听。

墨七就是个活宝，一路上撒泼打滚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他做的那些事儿，每一件提出来都叫人觉得匪夷所思，可一说是墨七做的，这事儿也就没那么奇怪了。

“反正不管用的什么招数，能拦住陆深，也算他大功一件了。”孟妩吃吃地笑起来，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一般，裴晏点点头，“他们到北地以后要先去任上，估计还会再折腾一番，才会到岳城来。”

“那敢情好，我不想见陆深这个人。”孟妩嘟囔道，她近来这脾气倒是越发涨了些，情绪外漏也越发严重了。

裴晏自然是哄了她两句，孟妩自个儿也觉出自己有些不对，忙敛了几分情绪，不再提陆深的事儿，只问起安家和四海楼的牵连来。“那安家是什么意思？真和沈欢合作了？”

裴晏微微挑了挑眉，他分明交代过让他们别把这些事儿往孟妩跟前说，她身子正虚着，最近就该好好养一养，总为了这些事儿操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养好，偏生百晓生这个大嘴巴真是一点儿都不把自己的话放在眼底。

看来还是该给他多找些事儿做，省的他见天的往府上跑。裴晏一边暗自琢磨着要怎么折腾折腾百晓生，一边答了孟妩的话，“合作谈不上，现在也没查出来是安家的意思还是安大少爷的意思。不过安家从前就是大商人起家，当年因为祖辈大力支持过孝显帝登位，所以后代才能享福。说到底，他们就是有钱赚钱罢了。”

安家那位的算盘倒是打得响亮，现如今皇帝和沈欢没在明面儿上撕破脸，那他们和四海楼合作又何尝不可？

因为裴晏在背后出手拦了拦，导致四海楼那边暂且找不到合作之人，他们不得不提高了银钱，企图以此来找到下一个合作对象。

安家那位眼馋这笔银子，于是便拐了个弯儿，以一个胡商的名义去和四海楼合作，这样就算事后真要被追究，也是先查安大少奶奶那边，这背后之人也能抓紧时间撇清些关系。

“心思动到女人家头上来，可真不是个东西。”孟妩坐直了身子，眉头紧皱地看着裴晏问道，“不拦着他们吗？”

“且让四海楼再挣扎挣扎。再者，陆深不是快到了？若是不给他找点儿事情做，都对不起他那特派钦差的名头。”裴晏抚了抚孟妩皱起的眉间，哄着她道，“时候不早了，叫百结进来伺候你洗漱？一会儿我给你读话本子。”

孟妩原本一肚子怒气，听他一本正经地说起话本子以后便忍不住扑哧一下笑起来，夫妻俩又卿卿我我了好一会儿，才叫了外间等着的百结进来伺候洗漱更衣。

第423章 未雨绸缪

临近天明时分，通往北地的官道两侧悄无人烟，唯有马儿踢踏的声音响彻整个官道。昏暗的天色里，陆深骑在马上盯着天边的启明星瞧了一眼，回身朝大常招手，“墨七还在闹？”

大常勒紧缰绳，摇摇头说道，“方才闹累了，已经在马车里歇下了。另外，墨七少奶奶那边的人马也跟在咱们后头不远处，墨七少爷派了一拨人手前去接应，想来顶多慢咱们半日也该到北地了。”

也是，他几乎闹了一整夜，也该歇一歇了。

打从出了京城，墨七那傻子便想方设法拖着他们前进的步调，还有个田晖在边上给他做帮手，陆深遇上他们，算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了。谁叫墨七有个当宰相的祖父，还有个争气的爹？这次来北地，他和自己是一样的职位，谁都命令不了谁......要说动武，墨家派在墨七周围的那些人可不比陆深的人手差劲。

墨七就是个刺猬，陆深拿他毫无办法，只能由着他去。不过他也不是呆子，转头就派人回京给圣上递了消息，圣上那边催他们赴任的消息一传过来，就算是墨七，也只能乖乖收了性子上路。不过这并不能阻止墨七闹脾气，因着前边耽误了好几天的行程，陆深便要求连夜赶路，墨七自然不肯，可陆深这次拿了皇帝的话当令箭，也由不得墨七想不想的了。

陆深回眸望了望坠在队伍最后面的一队人马，一丝笑在阴柔的脸上稍纵即逝。大常一直盯着他的神情，见他半天不说话，只当陆深对墨七还有些不满，便又追问了一句，“世子？可要属下.......”

“不用，他掀不起什么浪花。”陆深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平淡的不能再平淡，“天亮就能进入北地地界了，到时候先去赴任。裴四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府衙那边恐怕还有不少麻烦等着......先把手头上的事儿解决了，再去岳城拜访拜访裴四。”

“是。”大常自然是唯他的命是从。

“孟妩那边，不用继续盯着了，”陆深吩咐了句，仰头望望天边逐渐消失的星辉，半抿着唇道，“多注意那个沈欢的动向。”

大常又应了一声，有些担忧地看着陆深，“那裴夫人那边的事情.......咱们派过去的人大概都被发现了，裴四爷会不会因此记恨世子爷您？”

“只要沈欢横在前头，我们俩就得算是暂时的盟友。放心吧，他比我更不想让孟妩“生病”的缘由透露出去。”陆深说的肯定无比，大常自是全然信任他的，闻言那提着的一颗心顿时就放了下来。

墨七大约也知道再闹就太过了，这一路上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一行人快马加鞭赶路飞奔，倒真赶在天亮前进了北地地界。

......

北地郡晴空万里，初秋的风却已经染上几分凉意。

军营驻地最前头插了一面黄田军旗，风一吹便扬得老高，待风过去，便瞬间耷拉在旗杆之上。

凉风之中，广渊一身胡服，一边收着袖口上的细绳，一边快步往主营帐那边走过去。

主营帐门口立着两个护卫，见了广渊便连忙抱拳见礼，“广渊兄请在帐外稍等片刻，将军正在见客。”

这几天北羌几个小部族作乱，虽说没有什么大事儿，但宋祁也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干脆把广渊调到了徐八娘子身边护着，他也能放心些。广渊如今正是从宋祁的府上赶了过来，闻言面上稍有些着急，低声问了句，“将军在和谁见面？”

“是裴大人派过来的门客。”护卫答了一句，瞧广渊不停跺着脚，立马追问道，“可是将军府上有什么要紧事要报？”

“是有些事，不过不要紧，先等等也来得及。”里头既然是裴四爷派来的人，想来说的都是大事儿，他只能先等一等了。

广渊在营帐外站了不过片刻，便听闻里头有脚步声响起，他忙垂首和两个护卫一道让开了地方。营帐内走出一个头戴青色幞头的中年男子，宋祁正陪在他身侧，两个人正一路低语着往外出来。

“那在下就先到城内办事，宋世子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人拿着令牌来城内远山客栈找在下就是。”那中年男子朝宋祁拱了拱手，一副极客气的语调说完话，又往后退了两步，朝一侧的广渊和两个护卫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宋祁自北羌小部族闹起来以后，情绪就一直不佳，如今脸上也拿不出半分笑意，闻言只朝那中年男子抬抬手，客气道，“季先生慢走。”

那被称作季先生的人再度作揖，随后才在一个兵卒带领下出了军营。

宋祁目光空洞地站在原地望着那季先生走远，直到一阵冷风袭来，他才回过神，扭头看了眼和护卫站在一块儿的广渊，抬手道，“进去说话。”

广渊连忙低头称是，敛容跟在宋祁身后进了主营帐之内。

帐内其他人都被遣了出去，两侧对开的窗户流淌着徐徐清风，这里头的一切都归于寂静。

宋祁在铺着虎皮的主位上坐下，手捏着腰间那块令牌，不禁抿了抿唇。他万分不乐意承裴欲之这份情，但正如娘子和姐姐所说，裴欲之本事不小，自己在北地这边无依无靠，能借靠着裴欲之的势力，对自己来说无疑是好事一桩。谁叫他还没本事把青山军重建起来呢？宋祁微微叹了口气，抬眸看着边上的广渊，“什么事儿？”

广渊束手而立，躬身答道，“暗线急报，早上彭城伯世子爷还有墨七少爷已经率队进了北地地界。”

“来得还正好。”宋祁不明不白地接了这句话，广渊满腹狐疑抬头看了宋祁一眼，却并不敢多言。

宋祁也没等他回话，自己思索了一会儿，这便道，“下去写封信，把北羌这边的境况都写一写，拿我的名帖一起送到陆深跟前去。再告诉礼泉润一声，远征军那边马上会有人前往相助，叫他给我对人客气点。”

......

蓟城官府安排的客栈内，墨七刚下了马车就叫唤得不行，周边那负责接待的蓟城官员和一众护卫围在周边嘘寒问暖，关切的表情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