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说的却是数万人的生死，还有一个家族的沉沦。孟妩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问道，“十一公主定下的那位多大年纪了？也在军营任职吗？”

裴晏摇摇头，“左环宇死后，他的两个儿子都没再入军营。殿下说这是左家老夫人哀求来的，左老爷子不忍心看老妻难受，便也没再强求。左环宇这两个儿子便开始跟着当地的大儒读书，长子左霖算是学有所成，今年下了场，成绩还不错，点了个五品外任。次子左霈，今年不过十五，虽说读书上不见名堂，可在机巧方面的天赋，却是无人可比的。”

从前孟葵也爱鼓捣机巧，孟妩小时候没少跟着他胡来。

机巧这东西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却远远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机巧这玩意儿对于要争位的人来说，也相当重要。若是东宫能拥有一样新式兵器，这对于争位来说无异于是一大保障。

而这个左霈能得裴晏一句“无人可比”的称赞，足以见得他在机巧方面该有多厉害。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可不正是东宫所需要的。兰陵左氏沉沦了这么久，也确实需要一个出头的时机，嫡次子娶公主，对于兰陵左氏来说，的确是一桩好事。

太子为十一公主挑选的这个驸马，着实是用了心思的。

“十一公主的终身大事能有个稳妥选择，宋贵妃和宋祁想必也能安心些。就是，兰陵左氏能舍得让这个左霈当驸马吗？”孟妩看着裴晏问道。

大周驸马可不能入仕。

“殿下的意思是，想让十一公主下嫁。”裴晏接了一句，“宋贵妃那边也正有此意，说是嫁去兰陵也不算远。就是十一公主年岁还小了些，宋贵妃想先把左霈接到京城，先叫他们定了亲。再让他跟京城里那几位机巧大师好好学学手艺，等十一公主到了年纪，再从京城发嫁。”

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孟妩点点头，轻轻舒了口气，“能定下来最好。”

十一公主能有个稳妥的归宿，宋贵妃和宋祁自然会心安些，他们心安了，才会更用心的帮着东宫。如今宫里有宋贵妃，边境有宋祁，他们最应该操心的，就是不久之后要到来的陆深，以及在暗处虎视眈眈的沈欢.......

“有我在呢。”裴晏知道她的担忧，俯身拿过一侧的绢帕往上挪了挪手，替孟妩擦了下额角的虚汗，“怕什么？其他人再厉害，还能越过我去不成？”

这番话他说得极为漫不经心，其中又透出几分浓浓的不屑，听得孟妩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心上的阴霾都跟着散了许多。她张开手乳燕投林一般扑到裴晏怀中，顺势亲了亲他的下颌，眯着眼睛笑道，“嗯！没有人比夫君更厉害了！”

裴晏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往常他脸皮厚说这些话，孟妩可不会这么接，这次可真是撞大运了！不过裴四爷何许人也？短暂的惊诧过后，裴晏立马回过神来两手飞快把孟妩箍在怀里，顺杆子往上爬道，“所以簇簇有没有什么奖励给我？”

第411章 亲晕乎了

孟妩被他这陡然凑近的呼吸给弄得方寸大乱，“别，百结在外......”

“嗯，她会出去的。”裴晏一把抱住她，一手抵着她腰间的床榻亲了上去。

孟妩被他亲的晕晕乎乎，瞬息之间，他的唇已经落在了她的颈上。

她被他牢牢箍在怀里，半点儿动弹不得。半晌，裴晏从她颈边抬起头来，黑暗里孟妩脸上的红云半点不显，他只听得见她急促的喘息声，随即眼底满是笑意，凑过去一下又一下含着她的唇，半哄半劝道，“簇簇，我就要一点儿奖励.......”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孟妩耳边尽是他温热的呼吸，她脑子里糊成一团，早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凭着本能哼了两声，身体不由自主贴向裴晏的怀中。裴晏的手顺势而上，腰带滑落，衣襟自领口处慢慢敞开，一阵凉意袭来，孟妩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张着两只藕臂攀上裴晏的脖颈，断断续续地道，“百结，外面.......”

裴晏舒展着双肩把那小小一团的人完全笼在身下，抬手往外一挥，不远处的烛台随之灭了火光，外间守着的百结见此，脸上顿时浮起一片红云，一眼也不敢多看忙垂首退出了屋子。直到房门关闭的声音传来，孟妩紧绷着的身体才稍微放松了些。

呼吸交错在一处，一声比一声更急，她被裴晏全然搂在怀里，只剩满头青丝在枕上铺开一片。孟妩的柔荑往下，顺着裴晏的身姿描摹出几道深深浅浅的沟壑，指尖上仿佛绽开了一阵烟花，灼热得让两个人都忍不住喟叹出声。

周遭一切都陷入沉寂，窗外投进的月光伴随着摇晃的幔帐被映在白色的墙面上，隐约可见其中斑驳交缠的两道身影。

孟妩醒来的时候裴晏早已经出门去了。她趴在枕头上呆了好一会，才揉着手起身来随手披了件衣裳，下床的瞬间她身子竟然软了一下，还是半扶着桌子才勉强走到妆镜前头，一缕温暖的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身上，越发衬得她肤白如玉，同时也把她半露香肩上遍布的红痕映照得清晰可见，孟妩脸色陀红地从铜镜里望着那些痕迹，昨晚上的画面瞬间冲回脑海里，叫她不自觉嘶了一声。

虽说最后裴晏记着大夫的叮嘱，怕伤了她，没进行到最后一步，可就是前头那些折腾，也够让孟妩累的了。闹成这样，后半夜她自然不肯叫百结他们进来伺候，裴晏只好拿绢帕给她擦了几遍身上的汗，抱着她又是亲又是哄了好一会儿，直到孟妩实在是撑不住了，这才沉沉睡了过去。这一觉到现在，她才算是恢复了些体力。

孟妩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撑在妆台边上顺着铜镜望了望身后凌乱的被褥和幔帐，一张脸烧得不行。

“夫人，可要奴婢进来伺候？”百结听见声音，凑到门前轻声问了一句。

“不必！”孟妩开口拦了一声，顿了顿，又懊恼着反悔道，“先去传热水来，我要洗漱一番。”

她今儿也有一堆事要处置呢，不洗漱更衣一番，她可怎么见人？都怪裴欲之，一晚上都折腾她，恨不得把全身力气都用在她身上一般！

等孟妩走出房门，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她特意换了一身立领的上袄配上一条洒金马面，浑身上下都挡的严严实实。

金嬷嬷一早就在门外候着了，见孟妩出门，便满脸笑意的迎了上去给她见了礼。裴晏出门时特意交代了他们，若是夫人不叫就别进去扰了她的清梦，金嬷嬷见他们夫妻间如此恩爱，自然是万分满意，连带着笑意都比平常更柔和了几分。

孟妩轻轻咳嗽了一声，只当没看出来金嬷嬷笑容里格外的深意，一边慢慢往议事的花厅走，一边问了问府上各处的人手安排等事儿，这些都是他“病了”的那几日交到金嬷嬷手上管着的，如今她病好了，这些事儿自然要接回来的。

金嬷嬷顺着她的话一一答了一遍，顺带把这几日府中要紧的大小事挑了出来，细细说给孟妩听了，“......旁的一切都好，就是大人身边跟着的那几个老人调走的事儿有些麻烦。”

孟妩随口“嗯”了一声，微微颔首道，“然后呢？”

金嬷嬷下意识往四下扫了一圈，声音也往下压了许多，“这事儿大人是交给青卓去办的，名册也是青卓那边清点的，照理，不干老奴的事情。可从昨儿开始，就不断有人找到我这儿来，哭着喊着让我到夫人跟前给他们求个情......”

金嬷嬷说着，神情里透出几分愤愤，让他们走是大人的主意，那些人不敢和青卓叫板，也不敢去大人面前讨说法，却转过头来为难夫人，这叫什么事儿！

若真叫他们求到夫人跟前来了，夫人不帮，他们岂不是还要把错都怪在夫人头上！真是一群老货，倚老卖老的招数用的到时候炉火纯青。

“有多少求到你跟前来的？都记下名字没有？”孟妩眼色微沉，她知道，让裴晏身边大部分沈家旧人离开，或许有些赶尽杀绝之意，可眼下，他们不敢赌。

再者，她和裴晏也不是把他们赶出府不管不顾了，不过是把这些人从身边调开，调到各地的铺子或者庄子上去做管事，虽说不能留在主子身边，可他们的月例也翻了不止一倍！从前沈夫人留下的那些旧仆如今大部分年事已高，再在北地这边逗留，也不过是徒增危险罢了，他们离开北地，是对他们、对裴晏最好的决定。

若这些人真是为了裴晏好，也真是为了自己考虑，又何必在这儿纠缠不休？

金嬷嬷肃了脸色，点点头沉着声道，“有张胜家的、王守义、还有李大.......老奴都记着呢，那几个说的什么话，老奴也都记下来了。”

“那就好，你去传这几个人过来，就说我有话要对他们说。再让珈蓝跑一趟，把事情原委告诉四爷一声。”这些人闹起来的不说全都有问题，但至少也不是都干净的，趁着陆深还没到北地来，她有必要把家里头这些蛀虫都给肃清一番。

第412章 对付泼妇之举

自从裴晏要把这府上大部分沈家的旧仆都迁走的事儿定下来以后，这府上就没得消停过。那些上了年岁的沈家旧仆一家子都是在裴晏身边伺候的，又千里迢迢跟着裴晏从京城来了北地，没想到这地方还没混熟呢，裴晏就要把他们给遣走了！这种事搁谁心底谁都不会舒服，裴晏也念着从前的情分，亲自接见了这批人一回，把个中原委都说了说，大部分旧仆都顾着这么多年的主仆之情，也明白裴晏的难处，虽说心底不舒服，可到底还是应了下来。

这批人便由青卓对接着，照裴晏的吩咐，一一派了车马人手送到各处的庄子商铺里去。当然，也不是人人都这么明事理的。府上还剩下那么几个刺头，闹着喊着怎么都不愿意走。这张胜家的就是其中最闹腾的一位。

张胜的老爹是沈夫人的陪房，他们这一家子都跟着陪嫁到了裴家，后头沈夫人出了事儿，张胜他老爹自然就投靠了裴晏这个幼主。当年为了裴晏，福伯和几个沈家旧仆都出面和裴老夫人对质过，要论起功劳来，张胜他老爹也不输福伯。可惜老爷子去世的早，没能熬到裴晏从裴家的阴影下出头的那日，裴晏感念他老人家的恩，对这个张胜也是多有看顾。

可这张胜自己不争气，没学到他老爹半分气概不说，聪明劲儿也不够。裴晏抬举了他一段时间，发现这人完全是个面团子上不了墙以后，也没了强扶的意思，干脆把他一家子都调到了府上干些轻松的活儿，也算是好吃好喝的养着了。

这一次重新安置人手，这个张胜被分到了南边儿的一处庄子上做庄头，按理这差使比他在府上当个无头管事来的有面儿多了，可张胜家的却不满意！

“我告诉你，”裴府西跨院专给管事们住的院子里，张胜家的盘着腿坐在自家堂屋的炕上，两手叠在一处拍得啪啪作响，对同样盘腿坐着的李大家的愤愤道，“就我们家老头子对四爷的恩情，给个小庄子的管事算什么！？四爷如今长大了，也有本事了，我们瞧着自然高兴。照理，做奴才的也不该贪主子什么东西，可我们一家子一直都是在府上伺候的，哪儿有说调开就调开的道理！我们春香还刚进了正院伺候，就等着找机会在夫人哪儿混个二等丫鬟享享福了！眼下却叫我们一家子走，这叫什么事儿？”

“可不是！这都叫什么事儿！你家那口子找人问过没有，真不能留下？”李大家的满脸义愤填膺，接了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