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伯利安好似看出他内心的纠葛,推着椅子慢慢往后挪了几分,然后将手离开桌面,十指张来,举了起来。杨渊知道他办公桌底下估计有紧急按钮之类的玩意儿,他这样后撤,恰好是一种示弱。
于是杨渊抓了一会儿手枪,也以一种极慢的速度缓缓地放下了手,但手指依旧没有松开扳机。
他说:“……我要先听听我雇主的声音。”
此时此刻,与那夜的立场互换,颇有种戏剧性的滑稽。海伯利安微微挑眉,然后身体凑上前去摁桌上的座机电话。
杨渊双目死死盯着他手上的动作不过海伯利安也没有遮掩,国会大厦的座机本来就和外界不连通,得中转过一站才能接通外面的电话。
他让中转站打给自家安保人员,过了一会儿,电话接通了。
警告:内含失禁!
第四十六章 飞来横祸点
首先是一个冷漠的男性声音响起,叫海伯利安“老板”。
杨渊瞪视海伯利安,让他免提。
于是电话那头的声音顿时响亮起来,似乎还有汽车内部疾驰而发出的嗡嗡声。
海伯利安说:“把电话给琴恩。”
保镖照做。电话在对面转手,好像落入另一双手里了,然后传来一个杨渊极为熟悉、甚至这段时间日思夜想的声音,焦急地轻叫:“先生,出什么事了?”
杨渊握枪的手都抖了一下,心脏好似被一击重锤,千言万语都涌到了喉咙口,然后全部堵住了。
海伯利安异常镇定自若,道:“你的保镖在我旁边用枪指着我。”
“Wha……”
杨渊目眦尽裂,气得一口血涌上来,立刻大吼:“大少爷不是你想的那样!”
电话那头好似被他吓到一样,传来微弱的、急促的呼吸,然后的声音有些发颤:“杨渊?”
他用的是标准的中文,杨渊立刻扑上去两臂撑在桌面上大声说:“是我,对不起大少爷,你没事吧?这个狗日的政客有没有……呃,伤害你?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他一连飞出好几个问题,全是中文,海伯利安在旁边面不改色,沉默地旁观。
“我在……我……海伯利安先生把我送回他家祖宅,现在在哪儿我也不清楚……”电话那头磕磕绊绊地说完,然后连忙道,“你别、你别开枪……别动他,求你了!”
杨渊听着他的声音,度过一开始的激动期之后,也逐渐咂过味儿来。他声音又哑又弱,好像一根小羽毛挠人耳朵,怎么听都有种说不出的骚味。
杨渊还没接收完毕信息量,旁边横插过来一只手,把电话摁断了,同时整个办公室里响起极为刺耳的警报声,一直绵延到走廊、以至于大厦外围的院子里。
杨渊瞪大了眼看向海伯利安,只见这只老奸巨猾的狐狸一只手摁着座机,一只手放在办公桌下面,脑门上还哗哗流着血,然后朝他露出一个天然无害的笑容。
杨渊不能怀疑警卫队三分钟的含金量,他立刻放弃前面所有的打算,然后留下一句脏得不能听的骂声,破门而逃了。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警卫队的捉老鼠时间。
……
秦罗手捧电话,通话界面已经断了,退出来照亮他的黑暗中的脸。他立刻又拨了回去,但无人接听。
他都没想到杨渊真杀去国会大厦了,据海伯利安先生说,他带着枪。但是那里是人家的老巢,杨渊这个蠢蛋怎么想得出来的?就算他有九条命也会被扫射空了!他不想杨渊死,可也不愿意看到救了自己命的海伯利安先生受伤害……于是脑中一团乱麻,只能祈祷杨渊手下留情还能劫后余生了……
保镖将手机要了回去。车子在公路上疾驰,一时无人说话。黑夜里高速后撤的路灯打在车厢中的光线明明灭灭,在几位沉默不语的黑衣保镖墨镜上面闪过。
秦罗坐在后座备受煎熬,坐立难安地捏自己的手指。
过了会儿,似乎是觉得车厢里过于沉闷了,副驾驶座的黑衣保镖居然打开了车载音响,调了个舒缓的轻音乐出来。
他说:“先生,您先休息吧。”
秦罗又无语又苦闷。不过轻音乐让他脑子里稍微舒缓了一些,轻声说“谢谢”。
黑衣保镖面容严肃地点了点头,表示收到。
秦罗轻轻地叹了口气,在音乐声中发了会儿呆,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黑蒙蒙的眼前闪过一道强烈的光!他们整辆车都朝左侧飞了出去!
前排的两位保镖一个人疯狂地猛打方向盘,另一个手抓住车窗顶部的扶手,从腰间掏出枪来。他大喊:“抱头趴下!”
秦罗坐在后座压根反应不过来,剧烈的失重感与惯性让他心脏都要停跳了,视线中看见右边一台高底盘的黑色越野车朝他们冲撞过来,坐在他侧边的保镖立刻解开安全带朝他扑过来,似乎是想用身体替他挡住冲撞。
这一段公路已经离开城市,他们的左侧边是大约十几米的悬崖,虽然有护栏围着,但被这辆越野车撞一下还是极容易翻下去的。司机眼疾手快地躲开最开始那次撞击之后,立刻将方向盘朝右拧,以防真的坠入悬崖去。
保镖拿着枪,朝黑色越野车开火。越野车的车窗贴着防窥膜,秦罗在后座根本看不见里面的人,只见对方车窗附近炸开火光,他心中一紧,果不其然,自己坐的这辆车被爆了胎,整辆车都往上震动起来,然后不受控得滑了出去
巨大的噪音和令人心惊胆战地晃动,还有对方一刻不停地朝他们开枪,在车体和窗子上发出“怦怦”巨响。车窗立刻如蛛网似的裂开了,仅剩防弹夹层还在支撑着。
秦罗听见副驾驶座的保镖飞快地说:“四个人,步枪,后方还有一辆疑似同伙,来灭口的。先生您在车里伏低抱头!”
秦罗已经吓蒙了,他什么时候经历过如电影大片里的枪战?只能凭借本能,牢牢抱着脑袋躲起来。
他们的车子还在滑,剩下的保镖们已经拔出枪加入火并,秦罗闻到浓重的火药味。幸亏他们都大半夜还带着墨镜,不然早就跟秦罗一样要被亮瞎了。
那辆越野车也被他们打爆了两只胎,失控后还在不停地撞他们下悬崖。后方紧咬的那辆车果真是同伙,一刻不停,开足了马力直接撞上来,这一下他们的车子跟台球桌上被顶了一下的球似的在公路上飞了出去,巨大的冲击和碰撞声让系着安全带的秦罗都被挤压得快断气、短暂地失了聪。
秦罗冷汗涔涔,嗅到了血腥味,但他也不知道是自己受了伤还是保镖受了伤,甚至都不知道过了多久。短暂地失聪过后,他感觉到车子已经完全停下来,压在他身上的保镖一动不动,血腥味更浓了。
还有混乱和枪声,但形单影只,没过一会儿,保镖好像是下了车,做最后的殊死搏斗,但结果非常显然,他倒下了。
对方在清理完所有的保镖之后,还不停手,朝破碎的车后窗又灌了两颗子弹进来,然后慢慢地走到了侧窗外面。
秦罗觉得自己要死了,一直在抖。